第三十三章
宫蕾张口结舌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程闵，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
程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是来相亲的。”
“这……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宫蕾微微一笑，进而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对方是自己多年的同学和同事，虽说也有几年没有联系了，可再见面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多少会觉得有些难为情。
“其实不是巧合，是我拜托中间人一定要见到你。”程闵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般，直视着宫蕾的眼睛，一脸认真地道，“我希望能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
“噗。”宫蕾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全数喷了出来。
“你没事吧？”程闵见状连忙抽出纸巾递给宫蕾，“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的。”宫蕾想也没想便答道，“程闵，你刚说的话是假的吧？开玩笑的吧？你怎么会想要和我结婚？”
“因为……我不想总是躲在背后偷偷地看着你了。”程闵腼腆地道，他看上很紧张，总是低着头，脸越涨越红，双手不安地搓着，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个底朝天后他接着道，“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可我生性腼腆，一直不敢主动找你说话，只敢偷偷地喜欢着你。我原本的志向是北大中文系，当年我高考的分数也已经达到了北大的录取分数线，但因为你填了美院，我也毫不犹豫地和你填了同一个学校。大学期间，好几次我都想主动向你表白，可每次看到你的脸我都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紧张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宫蕾听得呆了，猛然记起大学期间程闵总是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冲到她面前，憋红着一张脸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然后又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般，掩面跑开了。好几次宫蕾都被程闵吓得不轻，搞不清他究竟想要干嘛，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避开程闵那灼人的目光，宫蕾端起杯子一个劲地灌水，以掩饰内心的震惊。
程闵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学毕业后我又跟着你进入了同一个学校任职，我也终于以同事的身份走进了你的生活，可以轻松地和你攀谈，我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向你表明心意，可突然有一天，听到了你要结婚的消息……”
宫蕾身子猛地一晃，程闵的一番话让她那不堪回首的过往又残忍地挤进她的脑海，一失足成千古恨，她常常在想，如果当初再坚持些，抵死不嫁方胜，一切会不会不一样。然而上天不过给了出了一道题，解题的人还是她自己，这条路是她选择的，即使在淌血也只能咬牙走下去。
“你结婚辞掉工作后我也没有了呆在那个学校的理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寄情于工作，想要借此忘记你，然而，一年前在市政府碰到你，我才知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说到这，程闵像是终于放下心头大石般抬起头来，坚定而温柔地看着宫蕾，“原本我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单身，但现在你出现了，我不想再错过你，请你，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
“我……考虑一下。”好半晌宫蕾才沉声道。她的确很想结婚，很想找一个善良可靠的男人安定下来，但程闵的真情告白扰乱了她平静的心湖，她彻底地混乱了，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她不能就这样给程闵一个不负责任的答复。
“好，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程闵坚定地说，眼里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宫蕾烧熔。
宫蕾略显局促地避开程闵的目光，程闵突如其来的深情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除了不停地喝水，似乎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这时，程闵放在桌上的电话响，宫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闵立刻伸手遮住手机屏幕，一脸的慌乱地看着宫蕾：“我去接个电话。”他说，抱着电话跑到了咖啡厅外。
宫蕾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
不久，程闵进来，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单位临时有急事需要去处理。”说到这，他的脸又是一红，讷讷地道，“下次我可以约你出来吃饭吗？”
宫蕾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都三十好几了，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似的，她微笑着点点头，拿出手机问：“你电话号码多少？”
程闵喜出望外地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两人互留了号码和微信后，程闵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和宫蕾道别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之后几天，程闵都很积极地给宫蕾打电话，但因为公司业务繁忙，宫蕾要么没有接到，要么只寥寥几句便挂断了电话。不久，宫蕾接到一家教育集团的邀请，洽谈早教项目，而宫蕾的公司是这个项目里益智玩具的唯一供应商。
这可是一笔大单，宫蕾不得不重视，将公司的事情安排好后，她带了几名工作人员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枫市。
商谈的过程非常顺利，双方很快签约，一纸合同相当于一张长期饭票，大伙都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在宫蕾的带领下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酒店胡吃海喝了一顿，就在一大班子人余兴未尽地打算去唱K时，宫蕾接到了程闵的电话。
“事情谈得怎么样？”程闵问，来枫市之前宫蕾已经向程闵告知了她的行程，以及此趟的目的，他估摸着这个点宫蕾应该已经谈完了，便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恩，谈妥了，签下了一个大单，正和同事在庆祝呢。”宫蕾的语气里都透着喜悦。
程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太好了。恭喜你。”
“谢谢。回去我请你吃饭。”或许是太高兴了，宫蕾竟第一次主动提出吃饭。
程闵沉默了几秒，不知是因为太过惊喜还是惊讶：“不如……就今晚吧。”
“呃？今晚？可是我们今晚会住在枫市。”
“我就在枫市上班。”程闵说。
宫蕾愣了愣，这才记起，认识这么久了，自己还从没问过程闵在哪里上班。她是不是太怠慢他了？想到这，心里竟涌出一丝歉疚：“好，我请你吃饭。”像是为了弥补般，她爽快地道，“我对枫市不太熟，你定地方，只是……”她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这个点大概只能吃夜宵了。”
“只要是和你一起，吃什么都香。”程闵的话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宫蕾心中一动，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这个程闵，以前那么木讷，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你现在在哪？”
宫蕾看了一眼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路牌就照着念了出来，程闵告诉她附近有家咖啡馆，让她先在那儿等着，自己马上开车过来。
挂了电话，宫蕾向公司的同事说明了一下情况，被那群小伙子小丫头们好一阵数落才放行，走到程闵指定的咖啡厅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为的是方便程闵一来就能看到她。
刚坐下不久，咖啡厅又闹哄哄地进来几个人，宫蕾也没抬头，只是一边听音乐，一边看网络小说。就在这时，她感觉眼前一暗，下意识看过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沾满了灰尘的皮鞋，紧接着是一条深蓝色的西裤和一件浅蓝色的制服衣，再往上则是一张刺痛她视神经的脸。
“我可以坐下吗？”张君安问，没待宫蕾回答便径自坐了下来。
宫蕾终于从短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暗暗捏紧手指，收起心神，看了一眼张君安的身后，不远处同样有几个穿着交警制服的男人坐在那儿边吃边，她冷笑了一声道：“你跑来和我搭话，不怕同事说三道四么？”
张君安低低笑了一声：“我和相熟的朋友说几句话，还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吧。”
宫蕾微微皱起眉头打量着他，发现他变得和一年前不太一样了，似乎更加自信，更加张狂了一些：“是么？”她并不想多谈，只希望张君安快些从她眼前消失才好。
”张君安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宫蕾，而后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变漂亮了。
“谢谢。”宫蕾尽量言简意赅，逐客之意溢于言表。
“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或许这就是上天给我的机会，让我可以再见你，向你忏悔。”张君一脸的歉疚，他双手交握在桌前，微垂着头，低声道，“你也知道，当年我只是一个协警，去见你之前，我们大队长曾向我许诺可以让我转正，我原本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和你分享，怎料却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孩子还小，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丢了工作，以后该怎么养活他？为了孩子我不得已撒了一个慌，让你受到了伤害。之后的每天我都在自责，很想找个机会向你解释，可每次拿起电话又不知该从何开口，就这样一拖再拖，错过了向你道歉的时机，也让我们彻底错过了。”
宫蕾心头微微一颤，一个迟到了一年的道歉，如果放在一年前她一定会再次被他的花言巧语蒙蔽，继续陷进他编织的温柔谎言里吧，然而，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了。
“你不需要向我忏悔，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冷然道。
“不，有意义。这一年来我一天都没有忘记过你，我还是喜欢你，爱着你。”
宫蕾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你这样深情表白之后我的下一句会接，我也没忘记你，还想和你在一起？”
张君安的脸因为窘迫而憋得通红：“我没有……”
“张君安，早在一年前咱们就已经一刀两断了。当年我正处在低谷期，没有办法正常思考，才会听信你的甜言蜜语，对你这个有家的男人爱得死去活来，这将是我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而现在，我很清醒，清醒地看到你的嘴脸有多肮脏，口口声声为了孩子，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自己的家庭就应当尽到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顾好你的家，别再在我面前说这些毫无营养的话。”
宫蕾一口气说完，简直不要太痛快。
张君安的身子有些微微地颤抖，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忘情地伸出手来握住宫蕾的手：“蕾，你听我说……”
“张君安！”话才说到一半，宫蕾身后忽然传来杀猪一般的女声，同时面前的张君安像是看到鬼一样地缩回手，从椅子上猛地跳起来退到墙角，瑟瑟发抖地看着宫蕾的身后。
宫蕾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眼前的状况，那个杀猪般的嗓音已经自身后飘到了跟前：“你就是那个勾引我老公的狐狸精？”说话的是个吨位十足的女人，穿着一件宽松的睡意，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地直视着宫蕾。
宫蕾心里一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彪悍的女人就是张君安的妻子，问题是她和张君安已经是过去式，为什么她会现在跑来兴师问罪？面对如此阵势，宫蕾竟有些心虚，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的张妻。
宫蕾不说话，张妻权当她是默认，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抓起面前的咖啡就朝宫蕾泼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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