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秦轩现在有种想要揍人的冲动，驾车3小时，问路兜兜转转1小时，好容易来到了章宜县，结果在通往上唐村的路上车抛锚了。这黑灯瞎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留在车里铁定给冻出毛病来，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乡村小路泥泞不堪，几乎是三步一小滑十步一大滑，一不小心就会摔个四脚朝天。秦轩一边要稳住身子不让自己摔倒，一边还要留意别让泥巴弄脏了他的高档皮鞋和高级西裤的裤脚，别提走得多小心。偏偏这时宫蕾又在他背上闹腾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唱着《青藏高原》不说，还要一边揪他的头发，一边勒他的脖子，秦轩生怕宫蕾这只猴子从背上摔下来，只顾着一个劲地护着宫蕾，没留意脚下，吧唧一声，他感觉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软乎而粘稠的东西，这一脚下去陷得还挺深。秦轩心头隐隐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颤巍巍地低头朝脚下看去，顿时一口气血上涌，几乎要吐出血来。他竟然踩了一坨牛粪，一坨很大很大的牛粪……这可是他上个星期才刚入手的意大利顶级手工皮鞋，总共才穿了两次，第一次是会见重要外宾，第二次就□□了一堆牛粪里！！！
秦轩的眼睛顿时变得通红，扭头就朝背上的罪魁祸首吼道：“宫蕾，你丫的再不安静我抽你了。”
宫蕾僵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似的，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秦轩，讨好地道：“你生气了？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不是你还有谁？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才会开几个小时的长途跑到这穷乡僻壤来背着你走这该死的夜路，被你揪头发、扯衣服，忍受你那车祸现场的歌声，还tmd地踩在一堆牛粪上！”说着，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用夜色下泛着危险气息的双眼目光如炬地盯着背上的宫蕾，沉声道，“宫蕾，我现在郑重地警告你，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要是你敢再闹腾一下，我会直接把你扔进脚下这堆牛粪里，让你舒舒服服地洗个牛粪浴……”
“对不起。”宫蕾撅起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声音低低地道，“是我不对，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生气？”
“你就安静地呆着……”秦轩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目光闪了闪，坏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啵！”秦轩的话音刚落，宫蕾便听话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乖猫咪一样顺从地问，“可以了吗？”
秦轩僵在了那儿，愣愣地看着宫蕾，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不过是句玩笑话，以宫蕾那烈女般的性格，他压根就没想过会得到回应，可现在这是怎么了？是因为酒精的影响吗？还是……她已经对他敞开了心扉？
“不够……”他脱口而出道，“我想要更多。”说着，他腾出一只手按住宫蕾的脑袋，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宫蕾嘴唇那棉花糖一样柔软甜腻的触感让秦轩着迷，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自他耳根蔓延自脸颊，心跳也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秦轩，你tmd是小学生吗？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可是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就像重回初恋，情窦初开般的悸动，连身体都有些飘飘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踩在云端的感觉，秦轩全身心地沉浸在这种美妙的体验里，完全忘记了，其实，他踩的是一大坨牛粪……
整个市政府都注意到了，秦市长从外地回来一趟就变了，整天喜笑颜开的。批阅文件的时候笑，与人谈话的时候笑，开会的时候笑，就连走路都在笑。
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么？众人猜测纷纷，却寻不到答案，只有秦轩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猝不及防的吻，那甜腻的触感总是能让他心底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喜悦，这股喜悦外化于行就是整天呵呵呵地傻笑。
“秦市长，你觉得如何？”一旁的□□刘彬元出声打断了秦轩不知所云的傻笑。
秦轩回头看了他一眼，立刻答道：“南方虽然没有北方气温低，但到了冬季，南方的湿冷相较北方的干冷更加难以忍受，需要供暖时间也并不比北方短，采取集中供暖是个不错的方式……”不愧是沙场老将，小差都开到外太空去了，还能立马拉回思绪侃侃而谈。
秦轩的讲话思路清晰，有理有据，刘彬元频频点头，其余的市委常委也是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就在这时，秦轩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一条短信，他下意识地撇了一眼，眼睛顿时变得贼亮贼亮的，他立即将自己接下来的观点总结归纳了一遍，简明扼要地进行阐述，迅速收了尾，而后拿起手机，点开了宫蕾的短信。
“西装已经洗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衣服带给你。”宫蕾问。
秦轩有些为难，会议结束之后还有几个棘手的事情要处理，恐怕一时半会都腾不出时间，可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宫蕾，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忽的，他想到了某一点，嘴角扯出一道狡黠的笑，他回道：“你中午到我办公室来找我，顺便带两份盒饭过来。”
“好。”宫蕾的短信也回得飞快，在秦轩看来，宫蕾这是急着赶来和他撇清关系，可猎物都已经上勾了，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秦轩抬腕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见到宫蕾了，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如果不是旁人在场，他一定忍不住笑出声来。
宫蕾只想尽快和秦轩划清界限。那晚她喝得酩酊大醉，醒来后父母告知自己是被一个高大英俊、气度不凡的男人送回来的，整天跟在屁股后边追问这个男人是谁。她认真回想了一下，依稀记得自己原本打给姜穗的电话错拨到了秦轩那儿，而她的记忆也仅止于此，之后发生的一切皆是一片空白，再加上她认识的人里面能配得上高大英俊、气度不凡这记几个字的也只有秦轩了，就随口回了句朋友，便不再多谈。可宫蕾不知道秦轩和她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父母对他表示了极大的关心，从兴趣爱好问到择偶标准，从家庭背景问到生辰八字，宫蕾烦不胜烦，一概回答不知道，被逼得急了，便甩出秦轩的市长身份，本以为父母会鉴于之前的事情对这种官宦子弟有所忌惮，谁料这二老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对秦轩刨根问底，宫蕾一个头两个大，她和秦轩……这绝对不可能的，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秦轩保持距离，让二老的热度渐渐冷却下来，便也淡忘放弃了。
胡思乱想间，人已经来到市政府，弄不清市长办公的楼层，只得询问保安。保安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警惕地道：“你找市长什么事？”
“我是要把……”宫蕾本想说她是来给秦轩送西装的，可想到，此话一出恐被人误解他们二人的关系，便改口道，“有东西要给市长。”
保安眼里精光一闪，咄咄逼人地问：“什么东西？”
“就是……很重要的东西。”
保安的脸沉了下去，严肃地道：“市长不在，如果你有事情要反映可以先去□□局，那里会有专人接待你。”
宫蕾哭笑不得，辩解道：“我没有事情要反映，我就是……”
话还才说到一半，斜刺里忽的冲出一个人来，宫蕾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旁边站着的是一个40岁上下的男人，穿着一件过膝的黑色风衣，风衣里不知道是没穿，还是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两条毛绒绒的腿。
宫蕾正对这个男人的奇装异服感到纳闷，忽的就看到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头带绑在头上，而后哗啦一把拉开了风衣的扣子，露出交叉挂在胸口的两根授带，大声咆哮道：“打倒庸官秦轩！”
宫蕾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授带上写了什么，这个显然有些精神失常的男人已经被保安七手八脚地按在了地上，随后被五花大绑地架出了大厅。
宫蕾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这个点来市政府办事的人不多，否则刚才那一幕定会成为轰动全市的新闻。一向以清廉勤政的形象示人，深受市民爱戴的明星市长也有遭人憎恨的时候。看来，市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啊，宫蕾在心里感慨着，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犹豫着是不是直接把东西寄存在保安那儿，然后发个短信向秦轩通报一声算了。这档口，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秦轩打来的。
“你在哪？”刚接起电话，秦轩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在大厅，我不知道你的办公室在几楼……”
“你在大厅？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什么事？那人没有对你怎么样吧？该死，早知道这样我应该下去接你。”宫蕾的话还没说完，秦轩便一叠连声地打断了她。
那人？是指刚才那个奇怪的男人吗？宫蕾一脸的问号，迟疑了一下才答：“我没事。”
“没事就好。”秦轩在电话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听得出秦轩是真的在担心她，宫蕾心头一暖，嘴角含笑，接着道：“你的办公室在几楼？我把东西拿给你。”
“东603，如果有人问你就说和我约好的就可以了。”
“好，我马上上来。”宫蕾挂了电话，乘电梯，顺利找到了东603的房间，她伸手敲了敲房门，门应声打开，露出一张漂亮女孩的脸。
“你有什么事？”女孩问。
“我和市长约好了。”宫蕾照秦轩教的说。
女孩将宫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打开门，给宫蕾让出一个位置，示意她进去。
宫蕾向女孩点头致谢，然后拘谨地走了进去，却并没有见到秦轩，反倒看到几个中年男人并排坐在一张沙发上，手里均捧着一大堆的文件资料，满脸焦灼的样子，宫蕾扫了一下这几个男人的脸，发现似乎都曾在电视上看过，应该都是有一定级别的官员吧，只是她并不关心政治，所以对这些人仅止于眼熟罢了。
“坐吧。”女孩伸手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单人沙发。
宫蕾愣了愣，说了声谢谢，而后浑身僵硬地坐了下去。她真的很想放下东西就走，可现在整个屋子的气氛太凝重太严肃了，她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走进宫蕾身后的小隔间，她能听到内里传来秦轩的声音，时而大声咆哮、时而温言细语、时而哈哈大笑，宫蕾有些坐立不安，不停地抖着脚，她真的很想离开好吗。
终于，仿佛经过一个世纪般漫长的距离后，屋子里总算只剩下宫蕾一人。她看了一眼那个漂亮女孩，想了想，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将东西拿给女孩后就离开，谁知女孩却看了一眼手表后站起来朝隔间走去，直接忽略了宫蕾的存在。
女孩敲了敲隔间的门，却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问：“秦市长，需要帮您安排午饭吗？”
“不用了。”秦轩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他顿了顿道，“外面还有谁？”
“还有一位与您约好见面的女士。”
“噢，好。”秦轩像是瞬间恢复了力量般，中气十足地道，“你先去吃饭吧，辛苦了。”
女孩犹豫着没有马上离开：“已经很晚了，要不我还是给您安排午餐吧。”
“不用了，午餐我已经订好了。”秦轩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女孩愣了愣，像是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大概是秦轩给了她一个眼神，或是手势，她只得咽下后半句话，悻悻然地退了出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宫蕾，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包离开了办公室。
室内忽然变得好安静，宫蕾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心跳加快。
“还愣在外面干嘛？”秦轩的声音自隔间传来。
宫蕾身子一僵，像个被控制的机器人似的，主人一声控，她就乖乖地朝主人身边走去。
“你的衣服……”宫蕾刚出声，秦轩抬手打断她，示意她稍等。
宫蕾只得抱着她的袋子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无聊至极，开始打量起这个隔间。
原来隔间才是真正的办公室，室内的装修奉行简单却不失格调的风格，干净到几乎透明的玻璃窗，靠着立着的联排书柜，柜子里堆满了各种办公用的工具书，而文件则用文件盒进行了细化分类，正对书柜的墙上挂着一副书画作品，上书“上善若水”，虽然对字画涉猎很少，但她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这幅书画作品苍劲有力，定是价值不菲的名家之作。书柜前不远处摆着的是一个硕大的办公桌，各式文件夹摆满了整个桌面，秦轩就坐在办公桌前，埋首看着文件，似乎正在为某个问题头痛，眉头紧锁，宫蕾进来了，他也没有抬头，更没有招呼，只是聚精会神地端详着手中的资料。宫蕾的视线顺着秦轩手中的资料向上，发现秦轩虽然有一双修长的手指，手臂却很结实，隔着衣服都能看到那喷薄欲出的肌肉，在往上是他精致耐看的脸庞，浓淡相宜的剑眉，纤长的睫毛，韩式明星一样的内双眼皮，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嘴唇……这还是宫蕾第一次仔细地观察秦轩的长相，这么一看，他长得还真是好看，这样的长相进入政坛真是太可惜，如果进军演艺界，冲进奥斯卡，拿个小金人什么也绝对不是问题。
就像是感觉到了宫蕾的目光，秦轩忽然抬起头来，正好和宫蕾考究打量的目光对上。
宫蕾窘得双颊绯红，连忙低下头，避开秦轩的目光，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这一紧张，胃就有些受不了，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饿了吗？”秦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当然饿了，从我来到市政府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好么。”宫蕾压抑住心里的窘迫不悦地抗议道，“东西给你。我走了。”宫蕾将装着衣服和便当的袋子往秦轩面前一推，起身就要走。
“吃完再走吧，不是有两份盒饭吗？”秦轩波澜不惊地说。
宫蕾一愣，这才明白秦轩让她带盒饭的真实用意，眉头一挑道：“没关系，你一天这么辛苦，应该饿坏了，两份盒饭都给你。”说完，她又朝外走了两步。
“唉，亏得我还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地把某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送回家，人家不仅连句话都没有，还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原来某人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恩人的，可叹，事态炎凉啊，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情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呢？唉……|”
“行啦，行啦，不就是吃个盒饭吗？至于吗？”宫蕾真受不了秦轩这酸不溜秋的模样，他这不是拐着弯骂她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吗？算了，不就是一顿饭吗？以最快的速度赶紧吃完走人，自此和秦轩华清界限。想到这，宫蕾一阵风似的卷到秦轩的办公桌前，飞快地拆开了面前的包装盒，取出饭和菜在面前一字排开，也不招呼秦轩，拿起筷子就要吃。
“你喂我！”秦轩用手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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