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醒来时想到的第一个人
我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睛还被那并不十分明亮的光线刺了刺。
我似乎睡了很久,撑着寒冰榻坐起来时,手脚竟有些不听使唤,身下的石榻凝着厚厚的寒冰,这让我有些诧异,我是寒性体质没错,但是个特别怕冷的,怎么会选这样的冰层上躺着?我打了个寒战,忙不迭地从石榻上翻身下来。
待看清周遭环境时,才发现这十分眼熟的幽僻地方,竟是我初初生于天地之间时,在一场战斗中误打误撞,临时劈出来的一处洞府。
山洞里烛火盏盏,藤萝蔓蔓,从洞口延伸进来一条天然沟渠,山雨同地下活水皆蓄在其间,是以有此清泉潺潺萦绕于洞内,合抱汇集成一汪幽潭,水面涟漪阵阵,而我现就躺在在清泉边,青石凿就,寒冰铺陈的石榻上。
印象里应该有好久没来此处了,没想到它还如此干净整洁,似乎一直有人细心打理着。
我双足从床上移至床沿悬空晃荡,脑袋里犹如有一团云雾聚散,无意瞥见水潭里倒影,一身素白衣裙,鬓间有几朵簇起的白色海誓花,水中女子原本容颜艳丽,此时似乎带着飘渺的愁绪忧思,显得清丽柔弱。
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倒影,我思索着她是阿谁,倒影额间那朵红色的朱翎花,从挡眼的头发里些微露点点颜色来,提醒着她是我,我是谁。
我叫栩零,是从娲皇补天遗留下的五色石中,由造化孵化出来的一只凤凰,阴差阳错被当成魔族始祖神女,外界称我一声魔尊,这个外界包含但不限于魔族。
大部分时间,我是活在三界传言里,几乎从不踏出朱阙云宫,在魔宫颐养天年的尊贵老奶奶,但是不才在下,却是个顶着尉缭妹妹的称号活跃在魔宫之外,活动地点包括但不限于三界九州,模样是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姑娘。
我来自凤岐山,不甚丰富的人生经历中,曾作为一块被遗漏的补天石,以九尺高的姿态屹立在凤岐山朱梗峰飞来崖许久,待那石块表面被风化后,便露出一个三尺三寸来高的蛋来,那枚蛋因跟女娲娘娘补天的五色石有关,在谁也不知道里面会孵出个什么怪物来的时候,便被魔族当作了氏族图腾开始了原始崇拜。
这一拜,便是从上古末期拜到了洪荒中后期。
在那洪荒中后期的某日,一个天雷劈下来,正中了那颗毫无意识的石蛋,炸雷闪电中,熊熊大火烧了半片山,没人想到从那石头蛋里面竟能飞出来一只凤凰,那凤凰便是不才本殿下我。
我并不觉得自己担得起魔尊称号,尉缭又将我这层身份隐藏地很好,因此我很乐意以朱阙云宫里不学无术的小殿下自居。
世人皆道魔尊栩零化生时,口吐五色焰火,焚尽妖兵,又心怀菩提之心,以羽覆火,避免祸及无辜。
唯有尉缭对此评价除了哂笑便是不屑。
世人皆说我初初化生时便是最美的凤凰,冠翎飘逸,尾羽鲜艳,翼展极宽,遮云蔽月,威猛又很有气势,尉缭却说我那时魔性未除,不过是只见什么烧什么的疯鸟。
“那你为何还要带我回魔宫呀?”我笑着问。
世人并非全然真正见过我从那石头里蹦出来时是否真的威武,尉缭却是实实在在的见证者之一,但他也是唯一以疯鸟代指我那时模样之人。
我刚刚学会说话没多久时,掌握的词汇量有限,一度以为他是说的一种像蜜蜂大小的可爱鸟儿,当明白他并非是夸我小可爱而是骂我神经病时,自然是生气,却保持微笑地反问道。
某位成功人士说过,你的敌人会因为激怒你而得意开心,因此你不能让他觉得他已激怒你,学会控制和掩饰你的情绪,那么你便离激怒他进了一步。
尉缭愣了愣,继而脸上浮现一丝不悦的表情,怕是没想到我还会这样顶嘴。
那是我第一次带着假笑同他顶嘴,但我是真生气了。
他总是那样居高临下,用挑剔的眼神,带着不屑的语气,用一些或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来打击我。
若不是还念着他从前待我这只凤凰的那些好,摁下那凤凰爪印离开朱阙云宫后的我根本不会再回去。
说起来,那让他不爽的假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就特别喜欢带着假笑嘲讽我。
尉缭大多数时候对我很是冷漠,即便到了要笑的时候,也是假地很,只有半张脸的笑算是什么笑呢?
有次他对我假笑,我一不留神又着了他那张俊脸的邪,鬼迷心窍踮起脚尖抬手把他那刻意扬起的嘴角遮住,那高挺鼻梁上方的眼睛里果然犹如幽深古潭毫无波澜。
“放肆。”他低喝,古潭终于有了丝丝怒意的波澜。
“我是放肆。”我挑衅一笑:“你又能怎样呢?想揍我吗?”
他凉凉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的心也跟着凉凉的,曾经那个待我掏心掏肺的孩子,一夜之间便与我成了陌路,真是愁煞人也。
自从我有了个人形,待在朱阕云宫时没少挨他白眼。
我知道自己这个活图腾让他很是介怀,毕竟石头与宠物不会与他争权夺势,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一定了。
若是有的选,我宁愿永远当只凤凰,然而我无法阻止自己身体顺应天时的变化,我不晓得自己会从块石头被烧成凤凰,也不晓得自己凤凰之后会变成人的形体,毕竟我从未勤加修炼过。
魔族神族妖族兽族中大多得修炼很长时间才能勉强化个人形,天地初分,天地混沌初开时,连伏羲大神都是人身蛇尾的模样。
后来上古神族分化,临世之法千万种,虽然人族是五族中最弱小的,但他们生来便是那样高阶的形体样貌,大概是天道怜悯,让他们少受些雷劈水火之刑。
有些譬如龙族麒麟族些,祖祖辈辈勤加修行勤加积德,因而那些后生崽过了百岁生也就是人族小孩满月日子,受一场劫难便可化为人形,尉缭便是这样的后生崽儿。即便他们有了这样一个好机会,但老天还是本着物竞天择的原则设劫。
过不了那化形劫数,便只有等千年再历劫,若还是过不了,便只有再等万年,万年以后便是每万年有个化生机会,以此类推。当然我没听说过有哪个倒霉的过了数十万年还没化出个人形,但大多都是千岁以后才能化形的,尉缭还是个百岁小龙婴,啥都不知道的时候便过了化形劫,我并不觉得他是靠实力,多半是因为运气吧!
而我这种从石头里被烧出来的凤凰,很多方面从前都是没有先例的,而我也很是满足于做一只凤凰,然而我安于此状数万年,糊里糊涂地于某天竟然化成了人形,这令我一脸愣掰,百思不解。
后来我本着不求甚解的精神,翻了好些古求教了好几位大祭司,都没找到答案,但书里把无法解释的事情都归于天道法则,通俗来说这就是命。
简单的道理,尉缭偏偏不愿理解。他怕是以为我体内藏着什么洪荒之力,隐忍不发,先前是故意保留凤凰形态诓他罢!
我觉得他忒不了解我,虽然我再长大些了是个脸皮厚的,但还不至于以此来骗财骗色,小时候更不会。
“这魔君之位,你若想要,我便给。”有次他饮酒至微醺,没发酒疯胜似发酒疯冷不丁对我说出这句话,接着便是一阵沉默。
天地良心,我实在对他那魔君之位没兴趣,也对天下霸业没兴趣。
他对还是凤凰时的我好的时候,我曾想在他朱阙云宫呆着陪他一辈子。
他对我不好的时候,我只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儿翱翔天地之间,累了有棵梧桐树小茅屋之类的地方歇歇脚就好。
他不放我走,又将我困在那朱阙云宫中,天天给我甩脸子,虐人又虐己,我都替他心累地很。
“天命有定数,定数又往往充满数不清的诡异玄妙,魔与神在天命之中,有些事也无法左右,所以还是顺应天命的好,天命让你该供养着我,你就好吃好喝招待着我罢,用享乐主义侵蚀我,腐化我,我堕落到一定地步就是想同你争也争不过不是?”我对着镜子练习时萦教我的这话,最终还是作罢。
诚心想宽慰他,夹带我自己想好过一点的私货,但这话由我来讲太厚颜无耻了点,我实在无法说出口,即便是我醉了的时候,也无法说出口。
尉缭第一次看见我人形时,定是在心里骂了回老天。
肯定比他第一次看见那氏族图腾里蹦出一只凤凰的时候还要头疼。
而从他将我带回魔宫起便是一步错步步错。
唉,我是睡了很长一段时间脑袋有些不灵光吗?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我可爱的朋友们,偏偏想起这个挂名的魔君老哥,若是对我好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是我的对头,把他当作一个坐标回想我是谁,真是太对不起溯光明贺和我那拜了把子的好金兰时萦他们这几位我最好的小伙伴了!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尉缭一统三界的霸业成了没,我印象里那场神魔大战,魔族是占上风的,但那上风之后,是个什么光景,我却一片空白,怕是睡地很是不凑巧。
神魔两族原本都属于上古神族,后来天地万物生万法变,上古神族便分化数支,分分合合,到了洪荒时期最终分化为神魔两族,在那群雄逐鹿的年代,神魔两族自然也是在可劲儿较量着。现在外面或还是个什么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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