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之滚滚红尘2

　　十三重天太晨宫内，紫蒂红秀，玉蕊苍枝，一派祥和仙诏。莲池那边，仙乐幽幽，放眼望去，那边厢正在宴饮。

　　太晨宫内鲜少有宴饮时刻，如若遇到盛事需要宴请四海八荒，太晨宫必是不够地的，一般都会挪到天宫其他殿里。上一次，还是滚滚的出生洗礼，不过那已经是八百年前了。帝君极爱清静，即使帝后凤九爱热闹，也左不过逢生辰等节日邀请几个朋友小聚。今日，却济济一堂共饮琼浆，甚是少见。

　　帝君依旧一袭紫色长袍，雪般银发洒落在身后，因为多喝了几杯，脸色不似平时般净白冷清。凤九端坐他边上，脸上再不见稚嫩青涩，只有温柔如水的可人。

　　席下两边，夜华、白浅、司命、连宋、成玉等数十人分而落座。夜华举杯向帝君道：“今日是帝君帝后成婚八百年的纪念日，本天君在此先干为敬，恭贺帝君帝后。”听夜华这么说，余下的仙家也纷纷一饮而尽，恭祝帝君帝后。

　　帝君凤九相视一笑，微微倾身，算是谢过诸位，随后也一共饮了。凤九一手牵住衣袖一手举杯做出还礼动作道：“实在不是什么盛事，却劳烦大家每百年来太晨宫聚上一次，真是劳师动众了。今日既是家宴，大家就不必拘谨客气，咱们还是平日般称呼吧。”帝君听了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首肯。

　　白浅接话道：“帝君每逢百年，便邀请我们来庆祝你们成亲的纪念日，算来，已经是第七回了呢。帝君素来喜静，几乎从不参加宴会，却为了小九有了那么多例外，小九，姑姑当真是替你高兴。”

　　凤九听姑姑白浅这么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即使成婚那么多年了，也不必害羞了，可当他人品评自己婚姻时，还是会脸红。或许，好的感情就是不管过了多久，你都会有羞涩的时刻。

　　连宋自顾自斟了杯酒，小呷了一口道：“这些年，帝君日日同帝后在一处，一年总有半年连我都见不上的，却总在这样的纪念日约齐我们，要我说呐，帝君也是过分了些。”

　　帝君斜睨了连宋一眼，嘴角微笑道：“本君倒也想见你，可不是跟凤九去四海八荒游历，就是要禅修闭关，剩下的日子，你隔三差五往我这太晨宫跑，我几时让你吃闭门羹了？”

　　连宋摇了摇扇子道：“听帝君这么一数，还真是！帝君帝后这婚后的生活都过了八百年了，怎么就过不腻天天还能这么恩爱呢？”

　　成玉撇撇嘴说：“浪荡公子就是浪荡公子，你不要以你的浪荡心思去度帝君之腹好吗？别说帝君对凤九了，天君对天后，不也是千年如一日的恩爱吗？”一句话噎的连宋无话可说。这两人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的针锋相对又秤不离□□，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连宋懒得搭理成玉，也知道说不过她，便赶紧转移话题：“滚滚呢？好些天没见着他了，帝君帝后这么重要的纪念日，滚滚不在怎么行？”司命看了眼连宋忙道：“小殿下如今得折颜上神指点，课业繁重着呢。”

　　凤九听到提及滚滚，一时念子心切，神思飘远了。滚滚出生时，祥瑞之兆太过耀眼，导致四海八荒议论纷纷，都说这孩子将来必承帝君大志，怕是要再创一番天地。也幸得天资聪颖，这孩子过目不忘，一点就通。帝君的那些佛理书，他尚只有五百岁时就能读个五六分，舞起苍何剑来，一招一式融会贯通远胜凤九。帝君凤九只求滚滚开心长成，他肯学便去用心去点化，其余倒无所期望。

　　六百岁那年，滚滚跟团子等几个仙家孩子闯去第三十六重天大罗天的凌虚境。几个孩子都是调皮顽劣的主，又都会一招半式的三脚猫术法，越不让去便偏要去，连蒙带骗的把守卫的天兵天将们唬的团团转，然后趁他们不注意便来个调虎离山一个个溜了进去。这凌虚境正是天族胜地，藏有天族至宝，每一件法器宝物都是异族进贡，或能杀伤或能变幻。孩子们虽生在这天宫，位份显贵，见过不少宝物法器，但这凌虚境却还是第一次进来，于是各个好奇不已。

　　那个稍有些胖的圆脸男孩子，看起来也就是七八百岁，他最为兴奋，每一个都想动手摸摸。他便是北海水君桑籍跟小巴蛇少辛所生的二儿子，元贞的亲弟弟，元熹。紧随其后的便是几人中最年长的团子，团子也不过一千三百岁，这神仙不比凡人，虚长几百岁看起来就跟凡人虚长几岁一样。团子虽然大几人几百岁，可也还是一副孩童模样，他就谨慎的多，嘴里不停嘟囔着：“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啊，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吧？被我父君晓得了，我就惨了。”

　　“你既怕你父君，又还要跟着进来做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我们玩一会便出去了，谁都不说，你父君又如何知晓。”说话的这个小男孩声音清脆，面如冠玉剑眉如画，小小年纪一头银发，十分打眼，不用说，他就是白滚滚了。

　　“滚滚，每一次你都这么说，可每一次闯祸不是被你牵连出来的？上一次我们去北海玩，说好了玩一会就回来，你可好，偷喝了酒醉倒在元熹床底，足足睡了一日，找不到你，急死北海水君了，只得亲求了东华帝君来寻到你。你父君没责罚你，倒是我父君责罚了哥哥。”这一大串话从一个约莫四五百岁的小女孩嘴里说出，她杏眼小嘴，伶牙俐齿，她正是团子的亲妹妹阿茹，“反正每次咱们闯祸了，都是哥哥被父君责罚。你父君反正是舍不得打你的。”

　　滚滚回头看着阿茹说：“我父君是不打我啊，可我母后还不是要揍我。哪一次你哥哥挨打，我没被我母后骂啊？多亏我父君拦着。”说着，滚滚自言自语道：“谁说我父君是个挂在墙上的神仙不给任何人面子极难相处啊？我看我父君就比我母后温柔。”

　　“你们别说话了，快来看这个？”元熹在那嚷着。听到声音，大家都赶紧围了上去，那是一颗硕大如碗的夜明珠，莹光如月，那光亮，一会青色，一会泛白，能随着光线变幻亮度，看上去始终舒服不刺眼。最奇异的是夜明珠尚在蚌壳中，蚌壳一张一合，似乎还是活着的。这几个娃娃见了那么多夜明珠，这么奇怪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元熹忍不住拿手去摸那夜明珠，可是，蚌壳瞬间就卡住元熹的手了。元熹疼的哇哇直叫，眼泪都流了出来，那蚌壳想来也是仙神之物，力度非比寻常，眼看元熹的手就被卡得乌紫了。阿茹吓到了，也在那要哭起来了。团子脸色惨白连连说说：“了不得了，我就说要快点出去吧，我还是赶紧出去寻人来吧。”滚滚二话不说，抄起边上的几个仙器砸向蚌壳。元熹的手倒是拿出来了，可蚌壳也砸碎了，蚌壳一碎，夜明珠就不亮了。几个孩子都傻眼了，这算是真的闯了大祸了吧？

　　里面这哭喊声引来了外面守卫的注意，大家才发现几个孩子躲在这里。片刻功夫，东华帝君凤九、夜华白浅等悉数到齐。看着这场景，夜华脸色一沉，团子阿茹兄妹俩一看父君这脸色就知道不好，先将吓哭了。东华帝君也是眉头紧蹙，盯着滚滚，眼神里挡不住的怒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滚滚可怜巴巴的低着头嚅嗫着，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末了还问：“父君，这颗夜明珠很宝贝吗？跟青丘湖底的夜明珠有何不同？”

　　东华帝君声音冷冷道：“你还知道这跟一般的夜明珠不同？！这压根不就是普通夜明珠，这是南海鲛人族至宝，沧海泣珠。”

　　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泣珠鲛人族人人皆可练成，但好的泣珠非女性不可为，地位越显贵修炼越深厚者修成的泣珠也越珍贵。此颗泣珠乃鲛人族族后耗费数万年心血才练成，且是活物，蚌壳一张一闭便是助其生长所用。这是鲛人族镇族之宝，见此如见鲛人族祖上，可呼风唤雨能聚人心。夜华尚是太子时曾大胜鲛人族，便献上此颗泣珠，鲛人族一则显示归附天族的诚意，二来天族圣地灵气聚集最多，这泣珠放在这里修养功效更能显著倍增啊。因此，这么重要的镇族之宝便一直放在凌虚境了。

　　滚滚不敢去看父君的眼，虽然父君向来维护着他，但平时所作也不过是小孩子家调皮之事，只要不太逾矩也无甚紧要。可今日父君这脸色阴郁，声音冷清，那眼神更是跟看其他神仙一样。滚滚这才理解了其他神仙为何说东华帝君是个极其难相处的尊神，可不，这眼神，谁看谁知道。也罢，怪自己一时贪玩，闯来这个地方，虽然砸蚌壳是为救元熹，他并无故意损害破坏，可到底蚌壳是坏在自己手里的。男子汉，敢做敢当，要打要罚，悉听父君吧。滚滚抬起头，对着夜华和父君等就跪下来了，叩头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跑来这个地方玩，更不该砸了蚌壳。一切后果，我来承担，求天君父君不要责罚其他几人。”

　　凤九怒火攻心，劈头就骂：“你来承担？你拿什么承担？天天叮嘱你不要瞎玩瞎闹，你还闯下这么大祸事，你是要气死我吗？”说着就要上前去揪住滚滚，被白浅一把拦下了：“他还那么小，懂什么闯祸不闯祸的，要说承担，团子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不给小的做个榜样，还跟着一起胡闹。”说着，眼睛就撇向团子，团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夜华皱着眉头，叹了口气，看向帝君。帝君瞥了眼这几个孩子道：“事已至此，打骂责罚无济于事，几个孩子各自回宫哪里都不许去，我们先想想有无补救法子吧。”凤九白浅便领着几个孩子先走了。

　　夜华说：“昔日去鲛人族，便听说这沧海泣珠比其他泣珠最为珍贵的的便是蚌壳养着，蚌壳算是他的盛器，是不是把修补好，它就能继续活着？”

　　帝君点点头道：“不错！蚌壳修补完好，倒也不难，只不过费些时日，最麻烦的……”帝君停顿一下，看了眼夜华说：“莫非，你忘了，这沧海泣珠是要十万年不间断滋养的，一旦停止，它之前聚集的灵气便没了大半。即使能修好蚌壳，可这珠子也再没什么大用处了。原本，再过上几千年就满了十万年，便可拿出来了……”

　　夜华一惊，显然他还不知道这个说法。帝君神色平静看着他说：“此事务必先压下来，不要传出去，以防鲛人族以为天族保管不力故意破坏生出异心。”夜华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回到太晨宫，远远就听到滚滚的抽泣，凤九在数落滚滚。看见父君回来了，滚滚反而止住了哭，他知道，父君气起来，可比母后厉害多了，在母后面前尚可哭几声博同情，父君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滚滚怯生生叫了声：“父君！孩儿知错了。”

　　帝君看着滚滚脸上的泪痕，又看他不哭了，本来一腔的怒火反而压下去了。自己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知道男儿不必循规蹈矩，因此对滚滚一向睁只眼闭只眼。滚滚也并不是那种混账孩子，虽然有些调皮，但都还是有数的。这孩子，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不太服管，性格又倔强，越管就越叛逆。好好□□，等他能修到一定境界时，自然就有分寸了。可如果小时候管教过多，反而压抑他的天性。看他此刻这幅模样，应该是知道自己错了。

　　帝君慢慢坐下，叹了口茶，才不急不缓说道：“是本君平日太过骄纵你。这一次，本君也不能偏袒你。天天在这天宫无所事事，是时候给你找个师傅好好管你了。”

　　凤九一听就问：“帝君，你让滚滚拜谁为师？”

　　帝君看了眼凤九说：“折颜。”

　　凤九声音高了几度：“老凤凰？他不是怕麻烦一直不肯收徒弟的吗？帝君何时说服他的？”

　　帝君嘴角撇出一笑：“其实有本君和你教导滚滚就够了，凭滚滚身份门第，也无需师出有门。只不过，这孩子，越来越大，还是找个人管管他的好，不在你我身边，让他去历练一下也不是坏事。”

　　“帝君的意思，该不会还未跟折颜说过这事吧？”

　　“是还未跟折颜提起。不过，想来折颜也不会拒绝。”帝君眼睛看着远处，一脸确定。

　　滚滚偷偷看着父君母后，心里早就泄气了，虽然他也很喜欢折颜上神，可他不想离开天宫，不想离开父君母后啊。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母后，凤九一脸坚定和生气，仿佛说必须去，不去不行。

　　帝君和凤九亲带他去十里桃林找折颜的时候，折颜好像一副早已预料的表情，并无推辞谦让。就这样，滚滚终于在六百岁时，拜了折颜上神为师。四海八荒各神仙，都只说折颜破例收徒，是看在东华帝君的面子，可是，只有折颜知道，这个徒弟他收的有多么求之不得。

　　两百年间，滚滚跟着折颜上神应该是学了不少本事了。不说别的，折颜那一身高明的医术，滚滚就极有兴趣。折颜甚少外出行医，可滚滚是没少去历练医术的。既拜师学艺，就有师们的规矩样子。虽然折颜是不拘泥什么规矩的，对滚滚并无这些要求，可凤九是定了不许滚滚私自回来的规矩。这期间，除了去十里桃林见过两次滚滚，滚滚一次都没回来天宫。

　　凤九怎么会不想念这个宝贝儿子呢？可是昔日姑姑白浅在昆仑墟拜师数万年却是不曾回过青丘的呢。自己和帝君的孩子，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要更加严格要求的。

　　“九儿，来，本君陪你喝一杯。”帝君看穿了凤九点心思，便要敬她一杯，安慰她思念之心。

　　凤九回过神来，朝帝君微微一笑，碰了盏，浅饮一口。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落小情绪扫了宴饮的兴致，便很快收拾好心情招呼大家。觥影交错，美酒佳肴，月明星稀，太晨宫一派现世安好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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