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又如何…”
看她这般不痛不痒，俞暄宸心中郁结，索性也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林清暖目光才又落在他脸上，他极累般，眉头紧锁，双唇微抿着，脸色有些发白，似乎在隐忍着某些病痛…
生生压抑住心上某些情愫，他康泰与否，是死是活，同自己有何干系？！抱，胸靠在一边，紧闭双眼，放空思绪，专心想着自己究竟该如何逃跑…
娇撵骤停，林清暖脑袋重重撞在轿门边，捂着脑袋，紧接着，左明欢掀起轿帘，到了眼前，“前方驿站可要歇息？”
俞暄宸未说话，抬眼轻瞥林清暖…
“不必，不过，我要匹马，这轿撵，未免太过娇气，坐起来又晕得很…”
左明欢看了眼俞暄宸，只见俞暄宸回以微微一笑，似乎一切皆在他掌控之中，“随她罢，给我也备匹马便是了，再有，加紧军队行进速度。”
林清暖倒确实在思索，凭着一匹马的话，她逃跑的胜算，有多大…
虽说蠢了些，可当下，已是绝境，有一线生机，她总要试试的…
骑上战马，无事一般，试探许久，这马躯干壮实，四蹄轻捷，确是万中无一，千里良驹…
骤然，扼起缰绳，驭马向两边深树丛中去，只要进了树林，就难找许多，更何况，他总不会叫这十万大军为了寻她一人，原地整顿…
隐约听得到身后左明欢呼声，却无再回首的打算，眼看着马上要进了树林…
身后竟忽然传来哨声，马儿受惊一般，向后急转，还险些将林清暖摔下马去，又向着军队所在之地狂奔而去…
直到了俞暄宸面前，马儿才乖乖停下…
左明欢则是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咳，清暖，我要同你说的…这马，是兄长良驹，只要是能听得到，便可闻哨声而返…”
又着了俞暄宸的道，脸上有些挂不住，置气将马鞭扔向俞暄宸，“愣着做什么都？！赶路啊…”
甩在他怀中，带过面颊，顷刻红肿了一道，众人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却只见他摸了摸伤处，低头笑了笑，“赶路吧…”
林清暖则是刻意避开了俞暄宸，骑马同左明欢并排…
瞧着林清暖眉眼之间难掩不快，左明欢压低了声音，劝道，“清暖，恕我直言，你还是别想着跑了…”
“为何？！”
心情愤愤之际，左明欢这话，让她望向最前的俞暄宸，目光凛然，飞出刀子般…
“兄长今早，叫我把你的画像急报给了沿途经由地，你若走了，各地一旦有发现任何踪迹，飞鸽传书，最晚半日…”
“于是，你便……就这般，将我画像，急报给了各地…？”
许是近期行军打仗，不似朝堂之上，身边又尽是些亲近的，说些什么全然不过脑子，语气还有几分沾沾自喜，“是啊…我亲手画的，必定同你分毫不差…”
同五雷轰顶般，连教训他的力气都没有，“明欢啊，你可知，为何那话本中，明明孙悟空那般厉害，却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走那十万八千里路？”
“为何？？是佛祖所定下的取经规矩？”
重重拍了拍他肩膀，“不不不，是因为，孙悟空身边儿有只，猪八戒…”
总听着有些不对劲儿，一时间又反应不过来，只得追着林清暖，“诶…清暖，清暖～那是什么意思呀？猪八戒，怎么了？”
总归了解他是无意的，不然，这般推自己进火坑里的人，林清暖早已杀他八百来回…
一路匆匆无言，最多也是同左明欢说些有的没的，转眼一天多，便到了大俞城门楼，天色都已暗了下来…
早有一行人浩浩荡荡，于城门准备迎接，为首的竟是许久未见的俞暄阳，几年间，眉目也没了往日稚气，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沉稳，身边伴着的竟都是朝中几位举足轻重的文武大臣…
当下心惊，这两兄弟，现如今，是怎么回事儿？！
可却见俞暄阳见到俞暄宸时，依旧是往昔无忧皇弟般，向前一步，恭敬同俞暄宸行礼，“皇兄！此行可一切安好。”
“自然…一切皆好。”
最正常不过，兄友弟恭的画面，无半分怪异的，可林清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如今俞暄阳这架势，分明是往日的俞暄宸，想来如今其位，应是储君无疑…
可当俞暄阳看见林清暖时，却换了一副面孔，皱着眉头，简直是像看见什么洪水猛兽般，“她也回来了？！”
明明往日是个可爱的孩子，如今怎得变成般，林清暖也没什么好耐心，“谁把我赶走，我怕是要三拜九叩的感谢！”
“哼…”
还是俞暄宸看不过去，轻声呵斥，“暄阳…！”
撇过头不看林清暖，还是正视他皇兄，“皇兄，宫中备了洗尘宴会，我们这便回宫吧，父皇母后，朝中百官皆在…”
“罢了，且让明欢与你同去吧，我和清儿，有些乏了……”
语毕，扯过林清暖的手，沿着两人不知走过多少遍，京城最为热闹的街道，向王府归去…
已是春季，街边不知名的花儿缀在树枝，为嫩绿的叶子簇着，身侧是多年只能在梦中相见的归人，此时此刻，与她十指交握，仿佛，可心灵相通般，难得的，体会到何为诗意……
脸上终究极释然的笑了，“年年岁岁，陌上花开，清儿，我终是等到你缓缓归矣…”
蹙眉分外不解般，瞥向他，却望见他眼中柔情似海，转过了头，不去看他，“你以为，我想归，俞暄宸，我恨不得，此生此世，死生不再踏入大俞一步，不想再见你一眼。”
他说话声音有些微弱，“那，又有何妨…终究是回来了，我的清儿…此生此世，你…都是要在我身边……”
终是话都未来得及说完，人便晕了过去，倒在林清暖身上，几欲压倒了她…
心上终归还是有些紧张，可，瞬间便被这个逃跑的好时机给取代，看了眼周围，哪条不起眼的小巷适合丢人，选定了，方朝着小巷抬脚，不知从何处，又涌现那数十个亲卫…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又要将王爷扔在何处…”
林清暖无奈，挥手打断了那带头亲卫要说的，“我，我…这就把他送回府还不成？！不然去哪？！我还能去哪儿？！”
只能扶着俞暄宸向王府走，可方走了两步，她才反应过来，挥手招呼身后亲卫，“你们谁来帮我扛他一程还是可以的吧？难不成，还偏要累死我才好？！”
没什么不妥，接过俞暄宸背在背上，为首的亲卫仍是不放心般，“我背着殿下，你们……照顾好王妃。”
好一个“照顾好”，片刻间，又被亲卫围个严实，密不透风…
到了王府，一时间不知该去何处，反倒亲卫一直为她引路，“王妃，右侧走，榕清院…”
眉心一跳，榕清院，当初不是都被那孙姝雪一把火给烧了来的？！
“王爷近年，一直都是住在榕清院的，原本的卧房早就荒废了许久了…”
这么说来，倒让林清暖还有几分好奇，这榕清院，那般大火过后，还能被修葺成什么样子…
可刚踏进院子，林清暖便已怔在原地…
依稀旧时模样，甚至她常坐的那把藤椅，还在树下，虽已不知，那颗榕树，是从何处寻来替代从前那颗的，可眼前景象，确同往日，无甚差别…
走近些，到那藤椅前，才发现，参天榕树，其下根系处，围着一圈芍药花，也是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顺利将俞暄宸背到屋子里的亲卫，本是想向林清暖通报已稳妥安置俞暄宸，却见到林清暖坐在藤椅上发呆，眼中似乎还有泪光闪烁，忽然想起，偶然间某次宸王失神所言，对林清暖斟酌开口…
“宸王殿下曾说，这榕树，正好可为这些芍药花遮挡暴风挡疾雨，免这芍药摇曳于风雨，无枝可依…”
有些讶异看向那亲卫，随即又低下了头，未尝不知其深意，可一时间，更多的是茫然，望着那些芍药花，只淡淡应声，“唔，这般阿…”
“宸王殿下，今日是受了风寒，可这些年间，是…熬坏了身体，自您走后，宸王殿下便有了不眠之症，药石惘然，就连陆太医都没办法…”
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林清暖只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
欲言又止，许多话要说一般，却也知一时间多说无益，便还是退了下去，临走前却仍不忘提醒林清暖，宸王殿下身边，此时需时时被照料着的…
有些想发笑，信步踱进屋中，坐到塌边，幽幽叹了口气，“你说，若是他们知晓你曾如何待我，可还会如此求我去体谅与你…”
将毛巾放在温水中，洗了洗，擦过他苍白面庞，又拽起他衣袖，擦着他的手，自言自语般，“回去，什么叫回去？你我又该怎样回去，亦或是，难道要回去往日那般得无际纠葛之中？！想来…皆只剩可笑罢了。”
许是她太过幽怨，扰醒了塌上之人，神思倦怠，睡眼朦胧，困顿间，竟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苍白面色浮现些生动，笑容舒缓，又带着些稚气，“清儿，你，来了…”
皱着眉头，担心跃然脸上，伸手抚上他额头，“不然呢？你莫不是烧糊涂了？”
却只见他将林清暖的手从自己额头上拿下来，紧紧握在手中，抱在怀里，像是稚气的孩童，藏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因为病痛，他声音沙哑，“清儿，虽是在梦中，可，你也已许久未如我梦了，能不能，多待一会儿…”
眼眶温然，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唔，睡吧，我在你身边……”
…
“我说，阿宸，你又是怎么了…”
忽然听门外传来极熟悉的声音，连忙擦了擦脸上的冰凉，只见陆晚霖提着药箱，直接推门而入，似乎有些不耐…
可见到俞暄宸塌边的林清暖却直接楞在原地，手上药箱也应声落地，继而是疾步如飞直奔林清暖…
到了她面前，明明已近而立之年的八尺男儿，却红了眼眶，三分不敢置信，七分久违欣然，“清暖？！”
“晚霖哥。”林清暖低下头，总归，对陆晚霖是有歉意的，当初她走的匆忙，更来不及将自己乃是假死之实告之，想来，定是让他伤心了许久的…
待她还是同多年前那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般，拍了拍她脑袋，“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久别重逢，不想说些什么扫兴的话，只点了点头，“不过，晚霖哥，你来是……？”
瞥了眼塌上俞暄宸，陆晚霖这才又连忙提过来药箱，“我忘了正事儿！”
搭上俞暄宸手腕，“是阿宸亲卫求我一来，说是阿宸，受了风寒，在路上直接晕了过去…”
“他，仅是，受了风寒？”
陆晚霖执笔写了张药方，递给随从，又为俞暄宸盖了盖被子，“没错，再有此次出征，费心费神，他身体又大不如前，回程时，这气候多变，他自然便再经不住…”
俞暄宸亲卫所言，可不信，可眼前陆晚霖所言，林清暖是确信无疑的，“他身体为何？大不如前……”
“呵，怎么能好，南方治理瘟疫后，回来便得了肺痨，正常状况，以我的医术，几个月，此病也可无事…
可他偏成日将自己喝到醉，还非说…咳咳，还非说，醉了，在梦中，能见到你……
这肺痨一拖再拖，又有了不眠之症，若不是那日他莫名其妙去掘了你那墓，怕是，你们早就天人永隔了，阿宸，如今是一代贤王，依旧是京城无人匹敌的好男儿……
可却再非往日，京城中野心勃勃，只一心高位的宸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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