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恐怕她不知，初次见她时，她还黄发垂髫，刚到了京城，听闻是烟花巷女子塞了个这么个孩子过来，叶相也曾暗指是自己曾一时糊涂…
可她那股子冷清，岂是花街柳巷之流？！
小小的个子还不到自己胸口，人也瘦小的可怜，黑亮的眼睛里是同年纪不符的坚韧，被晾在院子里，白嫩的脸蛋儿被晒得通红，汗水湿透衣领也一声不吭…
当时初入中书省的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找叶相，来不及同她说一句话…
几年间，只听闻她极不受叶相宠爱，在他几次三番拜访相府却从不再能见到她便能知晓。
直至两年前，事发突然，他贸然拜访相府，才又偶然见到她，同初见不同，这回她是跪在院子中央…可不等他想说些什么，叶相走出便将她呵斥了下去…急事相商，只多看了两眼她踉踉跄跄的背影…
那天，陆晚霖也云游归来，拜访了叶相，便不知去了哪…
要事商讨过，同往常一样，叶青岚又“恰巧”出现在自己面前，佊时他做事，信的只有“各取所需”四个字，所以每当叶相将叶青岚往自己身边推时，他也从未拒绝，且乐得如此。
可脑中又总是浮现着一身宽大学服踉跄跑了的背影，他都不知自己为何就那般问出口，“似乎方才那小丫头又被罚跪。”
“现在回了，想必陆大哥此时得在清暖院子里呢。”
“晚霖云游归来，可要去看看他。”
如愿到了她的院落，叶府最偏的院子，还有些杂乱，看她满脸纯真毫无防备和陆晚霖坐在一起，石桌上一盆芍药花…
他眉心一跳，芍药花…
想当初他们兄弟几人玩笑许下的“暗语”，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必要送她一盆芍药花，一来知晓后彼此多多照拂，二来，也省的兄弟间不知，纠葛在一起坏了感情…
再看了许久陆晚霖看向她的眼神…可他还是几分不死心，打趣陆晚霖，“这芍药花是你送给这丫头的？”
得到肯定回答，他只知那一刻莫名觉得…错失了什么…
此后便是出去小聚一番，自己又鬼使神差去了陆晚霖家对饮一夜，却听他说了他并不甚感兴趣的些许云游之事…
没听到任何关于林清暖的，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去会那些中书省的老头子…却蓦然在街边看见因为一碗豆浆几张糖饼笑的那般灿烂的她…
可她见到自己后瞬息万变的情绪，以及锋芒毕露的防备，让他气滞…
虽想到石桌上那盆芍药花，但他还是想将她拉向自己身边，万事皆无定数，不去抓住就是向别人怀中推…
没人知道他见到护卫报名单上林清暖三个字那一刻，心中怦然…
他有可笑的念头，只要林清暖在自己可控范围内，哪怕一直做个无用的“黄”字辈亲卫，也好…
可怕什么来什么，亲卫中，反倒是她最有不要命的拼劲儿，俞铮将自己所言对她要“关照”又理解成了磨练，第一天便将她扔给了“地”字辈亲卫中最为强悍之人…
知晓后他连替父皇传旨交代出兵征战的总管太监都晾在一边，赶到她身边…
黑暗中她只着裹胸，月光隔窗，朦胧透进，为她肌肤笼罩上一层光芒，神圣，他却想触碰…
看她忍痛咬牙却不吭一声，他心中有些恼，想说她蠢，出口还是变成最符合自己语气的告诫…
临走前又着魔般想交代自己为何不能再来…却见她一脸忠诚，毅然决然道了声“是”……
就如此拂袖而去，可征战一年半载，还是忍不住交代俞铮书信中要交代她的状况…
一年半载，许多事情悄然成熟，朝中六部，八大将军，皆在麾下，他离想要的愈发近，也代表，到了交易自己婚事时候…
他从未心存侥幸，心之所属不会是妃位上之人…也是归来许久从未回基地的原因…
可在那日在沙场接见使臣，见了摘了面具后的林清暖，他心中一暖，仿佛那一刻，才有归来之感…
才一年半载，可她眼中被漠然浸染的透彻…
比试结束后，直接拒绝了叶青岚相邀拜访叶相，迫不及待回了基地，找了半天却发现她竟不在…
等了许久才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却发现她对一颗芍药花那般细心…
芍药花…他就从来只知道陆晚霖送过…
心中什么哄然倒塌，大抵是那时，他才清楚，一年半载征战在外时，夜深人静为何总会想起那个一脸漠然的林清暖…
起初许是同类相惜，可此后，他清楚，是心之所向…
恐怕是初见那一眼，便已此后万年…
她是钟情陆晚霖么？不要紧…因为，无论如何…她都要被留在自己身边，他要成为她，唯一依靠…
像那日在大海中，她只能紧紧依附于自己一般。
直至融国一行，那日清晨，听到塌上少女柔然声音，“君乃余心之所向。”
他竟觉得，生之幸事，大抵这般…
至于，遣她去苗疆，更不是为了叶青岚，而是佊时京中已经插入大量苗疆势力，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危险，这种关头，怎么敢不把她带在身边…
千算万算，却不曾想，真的至她于那般境地…
不过，如今她真正心智受损与否，皆不重要，余生相伴，只求是她，是怎样的她，无所谓。
温香软玉在怀，却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轻手轻脚下了床，洗漱完毕后，却忽然被从塌上飞奔而来的她，拥住腰身，脸贴在自己背上…
那一瞬，眼中竟有泪水模糊视线，握住她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她，见她已是泪流满面…
声音也有些哑，“殿下…不要嫌弃清儿…”
突如其来一句话，让俞暄宸不解，轻柔擦去她脸上晶莹泪水，“真要让我想想，我们清儿哪里有什么让人嫌弃的呢？”
真的极其纠结一般，揪着衣角，“殿下…您若是不嫌弃我，那…为何…听闻三日后，宫中封后大典，殿下…要带别人去…”
看她别扭的模样，他竟也未想她是如何知道三日后的封后大典，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哄着他的清儿，拥在怀里拍了又拍，话音中难掩笑意，“起初是怕你累着，可也未想带别人去，既然你想，那还求清儿陪我同行了，嗯？”
怀里人儿脑袋埋在自己胸口，嘟着嘴，声音不清不楚的，“好…”
又耐心哄了好半天，俞暄宸才被林清暖推去上朝…
不曾有机会见到他身后方才软糯可人的女孩儿眼底缓缓涌上的深不可测…
……
绛紫色竖领大襟长衫加身，脸上被她厌烦的胭脂水粉涂了又涂，不太适应，身上香气让她觉得有些呛…
却是迷倒了按时来诊脉的孟榛，看林清暖不耐整理自己一身，孟榛到她身边帮忙，难得笑着打趣，“清暖！你可知美而不自知，在人眼中有多可爱。”
林清暖笑了笑，拽她坐在一边，“我倒更乐得一身戎装，策马扬鞭…”
说这话时她眼中期望孟榛也都看在眼里，脑中又想起每每俞暄宸望想林清暖那目光，她真心劝慰，“清暖，那日亭中，我所言，并非全然是在下人面前做戏，每个人都看不清自己的事，可有时却能看清别人的，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时，得过且过，并非坏事，更何况…全然托付，结果未必是付之一炬…”
她如何不懂孟榛所言，可前路迷雾重重，向着他每走的一步，都不知脚下是平地，亦或是万丈深渊，勉强扯了个苦笑，“阿榛…怕就怕…不仅仅之于我和他，纠葛难料…”
就如同她千方百计要赴今日宫中封后大典，只待一锤定音…
轿撵停在宫门，需步行至紫宸殿，远处灯火通明，远望最为庄严雄伟…
被俞暄宸体贴搀扶下了轿撵，林清暖已经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胸腔中跳动异常…
“时辰尚早，我们从若远宫绕过如何？”
林清暖知晓“若远宫”乃是俞暄宸母妃生前居住宫殿，听闻殿四周榕树围绕，在这宫中都是罕见的景色，似乎有些懂他心意，点了点头，随他慢慢稳着步子，经若远宫绕向紫宸殿走去…
百闻不如一见，榕树本就独木成林，若远宫周围却都种上榕树，枝叶稠密，浓荫覆地，郁郁葱葱，蔚然成林，甚为壮观…
月光透下，稀稀疏疏光影交融…
一时间林清暖也沉浸在此景色中，却忽然在远方暗处听见呼喊，声音极其熟悉，“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来人！！”
“哼，放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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