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被罚跪在庭院中央…夏日艳阳将白皙面颊晒得通红，额头流出的汗水汇到下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林清暖只暗自庆幸，亏得来这儿虎狼之地前身体有些功夫底子，不然怕是早就要结结实实晕了过去…
就只因早晨在家学发生的事情，不由分说便被那视她如捡来的爹罚跪好几个时辰…
在大俞，风俗开化，无论男女皆可读书，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所谓的叶丞相之女，说来讽刺，听起来这样金贵的身份，到了家学，还成天被御史之子偷袭，扯发带，平常念着他时常将他自己不舍得吃的甜点都拿来给自己便算了……
但是！昨儿竟然敢撕她的武功秘籍…？！今天左不过在他桌上装了个精巧小机关，手指受了小外伤，便矫情的同什么似的…！还敢让他爹爹上门告状！有骨气的最好别让我在家学见到你！
林清暖心中愤慨，可人不是个呆子，表面还是作足了凄凄然的可怜样子，半会儿不闭眼睛，便有“泪水”源源不断涌出来…
“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声泪俱下，凄楚的如当真番然悔悟一般…
和林清暖料想的一样，算是这儿心地最好的叶夫人看不过眼，在下人搀扶下疾步向书房去为她求情…
正耐心等着被解救之时，却听管家大老远从门外来通传，“宸王前来拜访叶相…”
只听这封王的称号便知道又是个多尊贵的……大俞并无储君，可当今圣上在七皇子俞暄宸舞勺之年便封了他宸王…
这时一上午不见人影的叶酌叶丞相才从书房走出…疾步迎向那身着玄色锦衣，气宇不凡之人…
期间瞥了眼院中罚跪的昏昏沉沉的林清暖，怒喝她道，“你这逆子，还不快快退下！”
同他迎宸王的欢喜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倒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得了机会，林清暖便要马上起身，奈何跪了几个时辰的膝盖也是痛…
刚起了半身，一个不稳又向地上栽去…极其丢脸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便狼狈向偏院跑去…
俞暄宸自然是眼熟她，但她跑的太快，此时来这儿又是有要事商讨，实在无暇顾及她，便只先由叶相引进中庭…
……
回了房好好沐浴了一番，洗去一身汗水，在膝盖处上了药，吃过了饭又吃了盘甜点，整个人浑身上下这才舒畅些…
正想再小憩一会儿，贴身的丫鬟却莽撞跑进来，脸色绯红，“清暖小姐，清暖小姐，陆公子，陆公子…回来了…”
这边儿话音未落，那边儿白衣翩翩的身影已经到了眼前……
方两年不见…他已是修八尺有余…俊朗模样半分没变，不过肤色倒是好像更白了几分…
林清暖见陆晚霖才如同见到亲人，顾不上膝盖疼痛，跳起身飞奔到他面前，笑容天真烂漫……
“晚霖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说怎么这么着急通传，小丫头！都这会儿了，还在偷闲！”
和那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模样还是有些差距，说着便直接坐到林清暖面前，戳她脑门儿…
两年再见，并无隔阂，“切…哪里是偷闲，是偷生！”
陆晚霖看了周围一眼，还好丫鬟早就出去，“这是又怎么了？”
“被罚呗…不是常事儿吗？每天就时辰长短而已！总归还能应付的来！”林清暖踢了踢裙摆，不甚在意的模样…
陆晚霖有些期盼，“今年清暖你，可是该有十五岁了…？到了今年年末你的生辰…便能及笄了…”
“啊，是啊，晚霖哥哥，外面，怎么样？是不是自由的很！”林清暖问这话是眼中是格外分明的期望。
陆家，满门御医，世代深得历代皇帝信赖，陆晚霖则是打小就是在太医院长大…
两年前又遇见了云游神医，见他天资优异，人又勤奋好学，便破格带他闭关一年，云游一年…
彼时，林清暖羡慕的巴不得变成味儿药跟着去云游四方……
陆晚霖被她这般突如其来一问，不好再说原本想说的，笑了笑，“无拘无束是好，可有时候，有牵挂，更是幸福。”
“等我当真体会了再说，对了！晚霖哥哥，快给我看看你走前送我的芍药花，最近叶子怎的枯了？”
在亲近人前才能看出林清暖还有十五岁少女的一丝随性，说什么做什么，想起芍药花，便拽起陆晚霖向院子小亭子里…芍药开了花，可叶子有变黄的趋势…
“你能给养成这样儿，我当真是心满意足了。”
看着这芍药结了花苞，开了一茬又一茬的花儿，两个人就静静坐着，皆是若有所思……
林清暖是忽然间想到自己，“晚霖哥…你说…我娘亲到底去哪了呢？可还会回来…”
“咫尺天涯…各自安好，便会有再相逢之日。”
“是吗…我到这京城…可是好久了…我娘亲…可会惦念我？”
“怎会不惦念着你，不过你见不到罢了，到今年上元节，你到这儿可是已是有六年了，说来，那时你可比现在圆滚可爱些…”
脑袋枕着胳膊，歪在石桌上，林清暖出神，是九岁那年…初到京城……
同娘亲相依为命九年，却忽然被送到这极束缚的相府…林清暖清楚记得的，叶酌排斥自己的存在，不知娘亲是用了什么手段强迫他收留下自己…可这不是林清暖想要的，更不是叶酌所期盼的…
于是就落得了今天这境地…衣食不缺是真的，可叶酌连个姓氏都吝啬予她，最偏的院落，最碍眼的存在…成天除了吃饭、睡觉、偷偷练功、去家学，便是挨罚…
这些年来，林清暖脑中清晰依旧，九年前那天，如今仍恍如隔日，她怕是此生也是不会忘……
九岁那年初到相府…也是同今天一样的艳阳日，也是被晾在庭院好几个时辰…也是因为他来做客，自己才被叶相准了退下…
那刻，他像是从天而降，特来搭救自己，要护自己安稳…
可彼时，他已是可随时出入中书省商讨国家大事的宸王殿下…
那般意气风发…那般…高不可攀……
“我说陆兄怎的拜访了叶相便那般迫不及待…”，低沉的声音带着戏谑，打破两人间的宁静。
人啊，真是，一不能挂在嘴上，二不能…一昧的想着…！
抬头，眼前天造地设一对儿才子佳人…
“叫我说也是，陆大哥可真教我们难见。”
俞暄宸身边是叶青岚，叶家嫡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又聪明勤奋…
别说在叶青岚及笄后来的愈发勤快的俞暄宸，就算是林清暖再讨厌这叶府，对这长姐也还是有些崇敬的…
陆晚霖笑笑，作势要行礼，“宸王殿下莫要取笑我。”
上前一步，同笑了笑，“是晚霖兄莫要打趣。”
世家子弟本不同皇子长大，可陆晚霖小时便几乎寸步不离跟在陆大人身边，成天泡在太医院里，皇帝便顺便准了他陪读，与之还有便是叶家嫡子叶青泽…外人鲜少知晓…
“小丫头你今天可是又被责罚了？”
林清暖本是安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突如其来被俞暄宸打趣，猝不及防，看了他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只规规矩矩答了声是…
陆晚霖看林清暖忽然换了一副老实模样，以为她被吓到，忍不住多说两句，“小丫头这几年愈发胆小，你可莫要再打趣于她，当谁都是你那中书省无畏无惧的老头儿们？”
俞暄宸眯了眯眼，看向桌上的芍药花，兴致勃勃转向陆晚霖，所问非所答，“你送给这丫头的？”
也是这时候才有机会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小丫头，倒是唇红齿白的，双瞳剪水，脸上还未脱去稚嫩，婴儿肥也算可爱，可不知怎的，俞暄宸就是觉着…莫名的带着几分妩媚…
陆晚霖感到俞暄宸莫名不快，只随口答道“当然”后便话峰一转，又道，“岚妹那块儿玉佩色泽当真上成。”
“岚妹及笄，总该送些小礼。”俞暄宸看着身边叶青岚，眼中似乎是情意拳拳…叶青岚也看似一副娇羞模样，低着头未给俞暄宸什么回应…只是连带那笑容都免不了刻意…
看的林清暖怔了半晌…眼前这两人，好像…像……
“清暖？”
“额啊？”还是被陆晚霖叫的回过神来。
“方才阿宸提议，趁着今日，大家出去小聚可好？”
“好…”极没底气答应了，不过经陆晚霖这么一提林清暖也想出来了，原来感觉眼前那两人是像酒楼台上演话本的…
所谓小聚，小菜果酒，三两故友，推心置腹。
林清暖觉得一切都还好，尤其是京城家酿的果酒，入口冰冰凉，甜丝丝的味道…让人舍不得放下酒杯…
除了…自己只有听着他们说着各方奇闻轶事的份儿…分外羡慕…却说不上半句话…只得又把精力放在精致美味小菜上，想着自己也总会有那般洒脱之日，杯中斟满一杯又一杯果酒，毕竟眼前总得寻些乐事…
“小丫头，明天莫不是不想去家学了？”
看着林清暖一杯接着一杯许久，俞暄宸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果酒浅酌几杯无妨，可后劲儿还是很大，只怕是她那个喝法儿，大家都免不了麻烦。
看着对面玄衣那人，孤傲在上，把酒临风…自成一格，她眼中真有几分迷离…只会自顾自望着对面那人傻笑起来…
叶青岚皱了皱眉，看着傻笑的林清暖几分思索…
摇了摇头，俞暄宸自问对这小丫头是没什么办法…
果真是意料之中，林清暖最后是被陆晚霖背了回去，一路上一直在傻笑，口中嘟囔着不清不楚的话…
归来已是夜色朦胧，道别两句，也都纷纷归家。
第二天，才丑时，林清暖便辗转反侧醒了过来，排山倒海而来的头痛让她睡不着，还有基本短暂的失忆，有些懊悔，也不知道昨天是不是做了些什么失态事情…
再睡不着，索性穿衣梳洗过，想着隔街路口香醇豆浆，她这院落通常又无小厮守夜，自在的很，便干脆几步轻功飞向隔街，破晓不久半亮的天空下，纯白身影活泼跳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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