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奢华一餐 1

　　话说新千年终于来到了，而北方集团也更加红火了。曹董事长都出书了，不是《日子》也不是《月子》，还真他娘的有意思，叫《赤子》。内容嘛，岗岗的，讲述的是百姓赤子曹泰和先生造福农民兄弟的光辉事迹及其在慈善事业上的高尚行为。这点倒也不完全是吹牛，曹董事长有时候还真的看到报纸上报道困难家庭后让秘书匿名送去一笔款项。树碑立传还不算，曹泰和先生还捐了顶红帽子——省政协巡视员，便宜，才花了不到两银子。

　　马老师那里上市也基本运作得差不多了。上次从北京带回来几个经济学家，是在报纸电视上经常露面、大名如雷贯耳的那种，每人身上花了不下30万，回去后神秘地对市场调查研究了快一个月，然后对公司某种即将上市的新药价格给出了一个指导建议：69.8元。可能亲爱的马老师不知道，营销中心在一个月前由姜勇签署的文件中，就已经将这个药品的价格按69.8元向省发改委备案了。

　　做过医药行业高管的兄弟都知道，很多企业都很重视市场调研。这里有一个段子，说是有一天，某穿着西装的青年找到一放羊老汉，打开笔记本电脑就开始替老汉分析：你的这群羊有多少，每年按概率能出生和死亡多少，你大约可以获得多少经济效益。说完，青年抱起一只小羊对老头说：“我给你说过我们公司的市场调研报告了，你要付我一只羊羔做咨询费！”老头问他：“你是悟能咨询公司的吗？”青年大惊，问老头何以知道，老头说：“第一，你们总是不请自到；第二，你们告诉我的，总是那些我们知道的东西。快放下，你抱的那不是羊羔，是我的牧羊犬……”

　　那段日子里，姜勇不知道拒绝了多少这样的咨询公司。可这次，马老师亲自介绍了业内一位大师级人物给姜勇，说要为公司做整体的包装策划。这大师级人物自诩国内业界策划第一人，姜勇早在N年前就知道这家伙的劣迹，一次是拉拢市场人员造假糊弄人家企业老总；一次是让人家一个小酒厂花了138万买了一堆他设计的瓶子，最后倒闭了事；还有一次让一家药厂花了70万买了他设计的一个企业标志，之后不久也破产了。这家伙最擅长的是吹牛，出的书里把自己描绘成了所有遇到他的企业的救世主，而且此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赵本山说范伟的那句：你自己就乖乖地把钱送过去了。

　　姜勇可不吃这套，他声称：“别说300万策划费，老子一毛钱也不会给。”姜勇说得到做得到，连续两次拒绝这位大师的约见。这位大师给别人摆谱的时候总是吹嘘：约见自己谈话一次，限两小时收费5万元。姜勇对此更加嗤之以鼻。一次，大师听说姜勇去北京，连夜订机票飞了过去，结果还是被姜勇以时间安排已满为由拒绝了。

　　话说在企业里，你可以洁身自好，但是你不能阻挡别人的财路。姜勇并不知道，他的霉运已经从那时起开始了……

　　在中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就会有门派，就会有腥风血雨。这是几千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企业里也一样。但是在私营企业里，切忌拉帮结派，而且永远的武林盟主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老板。老板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可开罪，哪怕是一个秘书或司机，因为难保哪天这些人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你“垫砖”。而此时，我们的姜勇开罪的却是老板跟前第一红人马老师，因为假如他接受了那位大师的咨询公司的策划，老马最少能拿到30%～40%的提成。而且钱还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使老马很没有面子，进而考虑到姜勇是不是自己队伍里的人这一严重问题。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姜勇随后又犯下了一系列致命错误。

　　首先，营销中心物流部万经理是行政人事总监孙总的远房亲戚，按公司新贵孙总原来的暗示，是要姜勇把他安排到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的，可姜勇只给此人安排了一个后勤角色。倒不是提防孙总在自己部门安插亲信，最主要的还是担心此人的能力。而且此人年事已高，怕他承担不了办公室繁重的工作。没想到此人自以为在单位有靠山，在所管辖的仓库、车队、发货等部门和环节处处耍大牌，还有人见他偷偷朝家里拿过几次东西！此人甚至隔三岔五摔着脸子在姜勇的办公室吵闹着要辞职，“姜总，这些伺候人的活我做不了啦……”姜勇每次都放过他的原因倒不在于孙总，而是考虑到此人已经快50了，据说家里还有三个上学的孩子，经济很困难，而北方集团的基层干部薪水是很可观的！

　　有一次，这人头天因为接到销售部门通知单，却忘记了发货，耽误了客户三天，被销售部经理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顿。晚上在值班时候，竟然又开着公司的值班车出去喝酒，还拉了保管员和保安一起去，又被带班的办公室主任狠批了一顿。第二天一大早，这人又拿着一张写有辞职报告的破纸来威胁姜勇了，没有想到这次姜勇不再是以往的好言相劝，却抓起电话让办公室主任和人事部经理一起过来，并且当即指示同意老万同志的辞职请求，让办公室主任签过字后自己也签了字，然后直接递给人事部经理办理解聘手续，并且通知财务部门结算其工资。二人走后，办公室只剩下姜勇和傻眼了的老万。姜勇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开，平静地问老万：“万经理，去年8月9日，你是不是朝家里拿过办公室接待用烟两条？10月18日，你是不是给亲戚从仓库里拿出了500克免费虫草？今年1月15日，你是不是把公司福利分剩下的十多桶食用油都拉回你家了？”一桩桩、一件件，说得老万冷汗直流。

　　一个月后，孙总打来电话求情，说老万知道错了，希望姜勇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回公司，说他如今在外边找不到工作，家庭又很困难（北方集团有规定，哪个中心辞退的员工，必须原中心总监许可后方可回公司）。姜勇却糊弄孙总说：“啥啊，你不知道，孙总，我前几天听办公室的人说了，他现在的工作挺好的，工资也高，这老万估计是嫌累，你就让他再锻炼几天吧……”这招让孙总恨得牙齿痒痒，却又拿姜勇没有办法，你总不能拿出老万天天在街上找工作的录像来证明吧？

　　紧接着，孙总想让他弟弟到营销中心来，说是来让姜总好好栽培栽培。结果人来了姜勇一看，这哪里是来当员工的啊，简直是来了一个大爷。举手投足一副小混混的腔调，毫不客气地抓起姜勇桌子上的烟就抽，还顺口在洁白的地板上吐了两口浓痰……姜勇就开始忽悠这孩子，“兄弟，我们这销售的活多苦啊，要挨家挨户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咋能委屈兄弟你干这活？真是大材小用了。你这水平、这风度都是干大事的，你别听你姐糊弄你，让她在公司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其次，得罪财务总监老赵更是不应该。

　　起因源于公司高层一次会议，姜勇居然当众调侃赵总谈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财务总监，至多算是一个总会计。姜勇还认真地告诉她，一个财务总监需要为老板提供什么财务报表，还要从财务角度为公司的发展作好预算。会后老赵就放出话来：“孔子说过，唯女人和小人难养，告诉姜总，我可既是一个女人，又是一个小人……”

　　第三，和老樊从来都是敌对这不用说，姜勇居然和方总也逐渐疏远了。原本两人关系蛮好，也能相互欣赏，但姜勇却一次又一次地口无遮拦。譬如有一次，两个人喝完咖啡去逛公园，方总拉着姜勇的胳膊作撒娇状，“哥哥，你看我是不是小鸟依人啊？”姜勇很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半天，“嗯，小鸟是小鸟，不过是只小乌鸦。”气得方总差点没有吐出血来。最气人的是一次方总跑到姜勇办公室来撒娇玩，“哥哥，我就是传说中的精品女人。知道什么是精品女人吗？就是25岁以上还是处女的女人……”姜勇回答出了第三句被公司员工们传为经典的话：“很了不起吗？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快30了还没有找到值得自己献身的男人。到60岁依然是一个老处女有什么骄傲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姜勇的胡说八道还没有结束就把方总气跑了——太伤自尊了啊！

　　许多年以后，姜勇和方总断了联系，每每夜晚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望见安全套自动售货机，总会想起当年和方总关系融洽时的一件趣事。那一次，自己喝多了，主动给方总打了一个肉麻的骚扰电话。“瑞塔，我很痛苦啊！”“哥哥，你痛苦什么哪？”“满大街的安全套售货机，我好想也拥有一个，可是我口袋里没有硬币。”“……”“我恨哪，上帝啊，请赐给我一枚硬币吧……”

　　有道是：宁可得罪一千个君子，也别得罪一个小人。董事长曹泰和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君子了，但他弟弟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他在集团下属的一个保健品厂任总经理，据风传，他和属下所有的年轻女人都有过不正当关系！此言非虚，因为后来北方集团出事后，公安在调查情况时候，不得不放弃了对男女关系这方面的追查，因为涉及到公司上下100多个女人！如果再追查下去，将会拆散多少家庭啊！不过，姜勇并不后悔那次得罪了这狗少。

　　那天是营销中心下属销售部邹经理生日，集团中层和营销中心管理人员几乎都出席了晚宴，自然秘书小纪也去了，和姜勇陪着董事长弟弟坐在了一个席位。当姜勇看出来这狗少频频朝小纪灌啤酒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大对，饭毕到了歌厅就对小纪寸步不离，而且抢先把小纪抱在了怀里，一副亲密的样子。

　　董事长弟弟再大胆子，也不敢公开和如日中天的集团排名三号的姜勇抢女人啊。最后，在他怨毒的目光中，姜勇带着小纪离开了歌厅，亲自开车把小纪送回了家。傻乎乎的小纪也许一生都不会明白，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曾经是多么危险的一个晚上，而那天晚上，是受她尊重被她视为大哥的姜总，用一个拥抱挽救了她。

　　在企业里，你谁都能得罪，只要别得罪老板。可是最近，姜勇从几个方面让北方集团的董事长曹泰和先生也感到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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