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深渊往事

　　深水之中异乎寻常的安静，巫阳是怕水的，但这个时候不知下沉到了何处感觉竟然很安稳。

　　她大睁着眼睛，模模糊糊之中耳畔传来老头子的声音：“看打！就数你不认真，让你画重楼，重楼是七叶一枝花，这一大堆叶子没有花是香菜吗！”

　　“这就是你备下的寿礼！长高不矮大灵丹七个字你还能写的更大吗！你想气死我就可以不抄医经了是不是！滚去再抄十遍，写不完把你养的虫子统统喂狗！”

　　“巫阳！你给我从房顶下来！赤松子的襟带你藏哪了，人家雨师大神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赶紧去认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害臊！”

　　“瞅瞅！这凝神蛊，厉害吧，我们家阳阳炼出来的！你们这些仙界教死书的老头都不一定能炼成！”

　　“你现在还不认错！！死人比活人还重要吗，你救回来的死人尸变了，遭殃的是活人！”

　　“我对你谆谆教诲你摸我头做什么！我没说完你就走！！药囊和钱拿了没！！下山一定要记住不能作死，不能生坏心眼啊！！”

　　巫阳感到水波轻轻的摇动，此时留在脑子狂吼的竟然是老头子。老头子，如果我就这样死在海里了你打算怎么骂？耳边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五感消失不见的巫阳，沉入海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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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的巫阳不是大祭司，只是一个从灵山跑出来的灵女。

　　逃跑过程还算顺利，在大海上颠簸虽然不舒服，但是感到远离了那座沉重的灵山还是很愉快的。谁知忽遇海中怪鱼发难，怪鱼带毒液的尾鳍摧毁了木船，巫阳侥幸不死，双目却被毒液溅到。海浪将她冲到陆地上后，她一路流浪身无分文，又遇不到草药，到达此地的时候她衣衫褴褛，面上的皮肤绷裂出密密麻麻的血痕，眼睛周围已经发黑肿胀渗出黑血，越来越昏暗模糊的视线让她拄着竹竿一路跌跌撞撞，浑身上下全是瘀伤，一双手一路摸索磨得血肉模糊。但是她不停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过慢慢的熬着活。

　　后半夜，绵延的雨敲击着残败的青砖破瓦，夜雾瘴气一般弥漫在夜空之中，看不见月色星光，黑压压的一片天幕寂静而阴森。更可怕的是，这处乡下废弃的房屋前立者一大块歪斜的石碑，碑上没有文字，只刻着一个诡异的怪兽，那怪兽体型像猿猴，就残余的岩彩来看，怪兽赤着鲜红的脚，白色的头部面目不清更显狰狞。

　　巫阳步履不稳，撑起所剩无几的力气趴在石碑上歇息，她在雷雨炸闪的电光中凑上去看了又看这石碑，朱厌？

　　这种怪兽食腐尸，出现便会有战事。立这么一块石碑在这里，是要镇住什么东西吗？她顺势往下看，发现石碑下有糊成一团的东西，她一摸竟然是被雨水泡的黏在地上的糯米饼，简直是惊喜，她就混着雨水大口吞咽着几次差点噎住背过气去。一边吃，她一边向石碑后的破屋张望，朱厌碑，糯米饼。。。那破屋估计是个停灵处吧。一般女孩此时恐怕会吓坏，巫阳攒了攒力气，走进去，在她看来，鬼魂有时候比活人还要宽容，电闪雷鸣，鬼此时无聊去和一个半瞎小乞丐为难的可能性比人要小。

　　炸响的惊雷撕裂了半面夜空，倾盆大雨袭来，寒冷的雨珠斜斜的扑打进来，巫阳依靠着一个干净些的黑桐木棺材，用力拍着胸脯好让糯米饼快点滑进饥饿的胃里。

　　“嘻嘻，新来的小瞎子要噎死了！”

　　“呃，你看她那个糯米饼是我们供朱厌神的吧？”

　　“我觉得就是我们的！”

　　“那打她吧！”

　　巫阳眯着眼睛看过去，身后的稻草垛子里坐着好几个小乞丐，他们抄起手里的东西朝她走过来，她忍住哽咽，朝他们使劲摆手，嘴里的糯米饼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中了毒，你们再去打她，很快就打死了。”沙沙的声音语速非常快。穿着粗布破衣的瘦高女人走到巫阳面前。起哄的小乞丐们骂骂咧咧，倒是不近前了。

　　女人长什么样子巫阳看不清，只是觉得那人虽潦倒，却有一种掩不住的媚态气韵。女人蹲下来，捏着巫阳的脸左看右看，粗糙尖锐的指甲掐得巫阳脸上的伤口更疼了。

　　“毒妇鱼，氐人国养的怪物，你被溅到毒液不多，不致命，要想治好却不容易。不过，你是灵女，自己应该有办法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灵女啊。”巫阳没想到这里还有高人

　　“我干嘛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帮你治伤，你这脸如果好一些应该有人买。”

　　“崖姐你真是丧心病狂，这么个丑瞎子你都想着卖钱啊！”小乞丐有人哄笑。

　　“我这是给她定个好营生，现在灵女多值钱啊，万一她是个水灵女或者金灵女呢？就算只是个有灵气的，卖去缤绮楼也能火一阵子，赚下半辈子活命钱也不是没可能啊。那些老倌，找灵女混彩头呐！”

　　崖姐没说完，小乞丐们就大笑：“您老还帮别人参谋啊，您说您当过花魁姑且信了您，您自己攒下什么啦，还不是和我们这群泥猴混日子！”

　　崖姐也不真的气恼：“我造孽就攒下你们这群泥猴了！没我，你们一个个都被饿死打死了！”

　　“扑哧”巫阳没忍住笑出来，颠沛流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周围有了些许温度。

　　大家都愣了问她：“小瞎子是傻了吗，听见要被卖给缤绮楼还高兴了？”

　　“高兴，高兴！帮我治眼睛，你们说把我卖到哪都行的。”巫阳笑得开心，如果这崖姐真的想卖掉她哪里会这么直接说出来，这一屋子的小乞丐虽然言语中似对崖姐不满，但是孩子心性一览无余，巫阳也经常这么闹老头子怎会不晓得。

　　笑一阵，好费力气。巫阳摸索到一处干燥的稻草，半靠在上面，疲累席卷而来听不清他们又在议论什么就睡过去。伤貌似不是那么疼了，有人扔了小小一片毯子在她身上，她裹紧，梦里的灵山一片浅浅的新绿，她在茂密的树林里跑着捉灵虫，一边跑一边唱着老头子鄙视的粗野山歌，总有那么多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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