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幻景梦魇

　　此时的后院俨然另一个世界，喧闹的花园之中，丛丛的芍药花开得正艳，然而人比花娇，一对姐妹挽着手臂，薄扇遮面窃窃私语着。清晨薄雾带着点点阳光金色的斑点与绿色枝条微微掩映一个挺拔的身影。

　　“陈公子真好看啊”面庞更圆润笑容更显天真的安美人没有束发，梳着双环髻，盯着陈公子的背影挪不开眼睛。

　　“阿茜喜欢就让爹去提亲呀！”比安美人略高的女子正是她的姐姐阿筝，阿筝笑嘻嘻得逗她，虽是在调笑，但是她的眼睛也没有离开陈公子的身影。

　　原来是姐妹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啊，当年的安美人有些黑胖远不及姐姐美貌，莫非安美人为了抢陈公子痛下杀手？那她还怎么进宫呢，奇怪。巫阳暗忖，周围的人似乎看不到她一般，她按住肩膀上的伤口，伤口不大但是很深，血缓缓浸透了衣料。

　　这个场景应该是那具走尸幻化出来的，按说走尸没有意识，不能用法力化出幻景，但是偏偏巫阳自己的血有聚魂的功效，走尸沾染了巫阳的血，许是恢复了些许残魂，有意化出这一场逆时幻景。然而逆转时间制造幻景反噬严重，道行浅便会灰飞烟灭，这走尸何故如此呢？巫阳四下寻找出口无果，看来必须等姐妹这出戏演完，才出得去了。

　　哎呀，术法都荒废了了啊，连这个幻景都出不去。刚才不许阿唐和元夜跟着，现在自作自受，巫阳拖按着越发疼痛的肩膀紧紧跟上姐妹两的步伐。

　　走着走着姐姐阿筝不见了，阿茜一个人蹲在湖边，一下一下用手中的树枝抽打着湖面，溅了一头一脸的水也不管不顾的哭喊着：“为什么！说好了让爹给我提亲的，为什么他喜欢的是你！你说你私下没见过他我不信！我不信！呜呜呜。。。”面前的湖水被她抽出圈圈涟漪，水中的倒影让她看起来黑黑丑丑的。

　　“谁家的姑娘在这边发疯，扰人清梦！”头顶古树的树干上侧躺着白面侠客模样的青年，跳下树来，竟是魏樗。

　　“你是谁？”阿茜吓了一跳。

　　“我是这棵树的树灵”

　　“骗人，登徒子！”

　　魏樗听她呵斥也不急不恼，徐徐向湖中走去，阿茜瞪大了眼睛，本以为是个疯子，却见他走在湖水之上如履平地，他走了几步倒退回来在阿茜面前躬身一礼向她伸出手去，阿茜面上微热，被他拉着走向湖面，竟然真的如履平地。此后阿茜就多了一个树灵朋友，魏樗带她在山间游玩，她带魏樗见识人间的市集园会。两人很快就推心置腹，阿茜虽然和他在一起玩的很开心，但眼见姐姐阿筝与陈公子日渐亲密两个月后便是两人的婚期，阿茜会时不时的叹气。魏樗看在眼里，计上心来。

　　“阿茜，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呢”魏樗和阿茜并肩坐在竹筏之上，湖水静谧，白色的水鸟低飞在水面追逐着游至浅水的青鱼。

　　“阿筝其实从小就比我受宠，但是她对我极好，这次就算不是阿筝也会有别人吧，我这副模样，陈公子名门之后才貌双全，自然是看不上我的。”阿茜把头垂得低低的。

　　“其实也不是毫无办法。。。”魏樗思忖了半晌，下决定似的说道。

　　“怎么会有办法。。。呃，你是精灵，莫非有什么秘术！”阿茜眼睛一亮。

　　“嗯，远古的秘术，名叫生魂契，你用自己现有的东西与和另一个人交换，可以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进行，但是代价必须是对等的。”魏樗缓缓道来。

　　“什么代价？”阿茜急切追问

　　“生魂契根据你许愿的程度不同，要你付出的代价也不同，你决定付出代价之后，它会秘音告诉你达到目的的咒语。”魏樗耐心解释。

　　“这么说，生魂契也是个精灵，或者是个神仙妖怪？”

　　“生魂契是上古凶神创制的，它像是一本无形包含众多咒语的古书，翻阅它要付出对等代价，如果将它的咒语泄漏的话，生魂契就会吞噬知情人的灵魂。”魏樗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

　　“告诉我召唤生魂契的方法！”阿茜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巫阳侧头翻个白眼，无意拉到了肩膀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小小魏樗，骗人的本事道是不小。生魂契早随凶神之死被禁毁，如此容易就召唤出来岂不是天下大乱了，怕是魏樗骗着阿茜和自己定契约吧。

　　魏樗与阿茜切切耳语着。

　　场景一换，厢房之中，阿茜已经消瘦了不少，皮肤也俞见白皙。

　　“魏樗！生魂契不应该立刻让我吸收王蕊儿的腰身吗，我看着她不见胖，我却瘦的这样慢，我加给了她五年的阳寿呢，莫非还不够么！”阿茜一边照镜子一边嘟着嘴埋怨着。

　　“今天的牛乳方糕你吃了六块，青梅糖水喝了一壶，肉糜丸子吃了一大碗，照这个食量你再去换李蕊儿赵蕊儿的腰身也是一样，全让你吃回来了，呐消消食吧。”魏樗劝她，从带来的药匣子里拿出几粒蜜丸递给她，阿茜撇撇嘴仰头喝下。

　　巫阳伸着脖子看了看，猛药呢，阿茜不知如此香的蜜丸有猫腻，零陵香加蜘蛛香混合麝香仁，瘦是瘦了，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

　　“魏樗，我今日见到陈公子了，他竟然主动和我说话，不像以前总站的离我很远。”阿茜吃完蜜丸开心得对魏樗说。

　　“说话又怎样，还有一个月他就要迎娶你姐姐了。”魏樗嗤之以鼻。

　　“那我怎么办！阿筝刚才和我说想自己做嫁衣，阿筝的女红是最好的，嫁衣一定很美很美吧。”阿茜挫败。

　　“别难过，不是还有一个月么。绮霞楼的婉鸳姑娘风情而不媚俗，你可以和她换。”魏樗眼睛转了转，想出新的法子。

　　湖水边，古树下。

　　“魏樗！魏樗！你出来！”越发聘婷的阿茜一袭桃粉色衣裙，已然浑身透着娇柔媚态，巴掌大的瓜子脸，细细的腰身盈盈一握。

　　魏樗打着哈欠丛树后绕出来“没和陈公子约着赏月桂跑来找我做什么？”

　　“她们偷偷说我用了邪术换皮！阿筝和她们大吵了一架，后来上了手，王蕊儿推阿筝落了水，现在躺在床上烧的说胡话，就，就想见陈公子。。。”阿茜双手绞着衣角，双目含泪。

　　“那你想怎么做呢，阿茜”魏樗低下头温和的看着她，似乎她说出什么决定都会同意她。

　　阿茜果然扑在他怀里哭起来：“魏樗，阿筝是我姐姐阿，我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啊，陈公子和我说，说要取消和阿筝的婚约，娶我。可是我不欢喜，阿筝病着。。。”

　　“阿茜好好想想，为了你落水的阿筝和这么快就移情于你的陈公子谁比较重要呢？”

　　忍了很久没有自说自话的巫阳，虚空照着魏樗头上打了一巴掌，哪个山头的的坏蛋，这般会害人！

　　阿茜抬起泪眼，竟不知如何是好：“可是魏樗，我不甘心，我现在很漂亮了不是么？”

　　“是啊，所以阿茜还会遇见更好的，成全阿筝吧，她多可怜”魏樗拍拍她的肩，直到她渐渐平静下来。

　　巫阳已然气得要跳脚，稍稍一动肩膀就痛得她咬牙。

　　不日黄昏陈公子面容憔悴去看望阿筝，两人谈了很久，终于两人相依偎在烛火之后。

　　阿茜撑着竹伞走过青石路，路边柳条轻摆，她梳着清丽的蝴蝶髻，微风吹动她鬓边的朱钗发出细微的轻响，走过之处如兰的香气微微弗过。她的面容已经与皇宫时候一无二致，只是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润，顾盼之中少了高傲，多了娇俏。路旁行人不论男女，都会驻足回望她，她静静站在那里，就让周遭景色带了画一般的意蕴，惹人怜惜。

　　忽然，一阵喧嚣打破了这份安静的美丽。

　　“子岚你慢点，当心脚下。”一个英俊的青衫贵族公子站在彧甫字馆的门口抬头朝里望着。

　　“快快，咳咳，你们赶紧牵马来，晚了落锁我就闹大笑话了。不过司空略的鸬鹚图送你最合适。”因为一串咳嗽而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偏偏好听得很。

　　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碧玉冠束发的男子，他浅灰深衣上银丝缨络编织及其精巧，随着他的动作左右翻飞煞是有趣，跟上来的侍从们陪着笑，急忙忙的给他披上深绿暗金纹大氅，他步履不停来到青衫公子面前把手里一轴白绢包裹的字画塞到他怀里，一抬头真真是眉如翠羽，眸光点漆，笑起来俊逸爽朗颇有一番华贵睥睨的气韵。

　　阿茜看呆了，默默跟着她叫苦不迭的巫阳也呆住了，没想到这里会遇见苏栩和昭衍。苏栩爱收集绢画，常听苏栩念起擅画水鸟的老头司空略行踪飘忽，原来被昭衍在这里抓到了，难搞的怪老头遇见更难搞的昭衍只好乖乖画了才得以脱身吧。

　　风大了，阿茜手中的伞被吹得腾旋而起，直直飞到对面去，一行人中的侍从随手接过以免打到正在说话的两人。披着大氅的昭衍似乎闻到了伞上的幽香，向阿茜的位置看过去，看到阿茜正在看他，竟然居高临下得微微挑眉不错目光迎过去。看得阿茜红透了脸低下头，不多时伞递到近前，阿茜欣喜抬头，却见面前站着是一名侍从。她赶忙接过，回头张望，那位公子一行人早已打马而去。

　　回到家的阿茜闷闷不乐，魏樗不声不响出现在她房间。

　　“阿茜，你可知今日那位众人簇拥的公子是何人”

　　“你知道！”阿茜眼睛里骤然有了光彩。

　　“昭衍”魏樗迅速说出这个名字，阿茜呆愣在原地。

　　为公子之时便因殿前斩杀意图谋反的振威将军公仪禄而扬名九州，当年无数女子春闺之中谈论的公子子岚，而今亦是楚王昭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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