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毕竟只有二十五岁。可是他却经受了骨肉分离，丈夫去世的致命打击。所以狄仁杰一直觉得邱婷这个人虽然美得不可方物，但却总是给人一种神经兮兮的感觉。
她的确是有些疯狂。
狄仁杰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想要将她这个可怜的疯女人抱在怀里的冲动。
他当然没有这样做。邱婷对死去的丈夫孩子是如此的怀念爱恋，还为此加入了六扇门。假如他现在抱住邱婷，那么邱婷一定会赏他个大耳光子。
他之所以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想法，是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个可怜的女人非常像他已经死去多年的妻子。
三年前，他的妻子在十月怀胎之际，他本应该在家中照看她们母子平安，可是他没有，照样在大理寺忙的不亦乐乎。
那时的他，还身兼另一个职务，那就是可以随意弹劾任何朝廷文武百官的侍御史，当他知道当朝宰相李义府结党营私之后，就立刻写了一封弹劾的奏折。
这件事被他的妻子知道了，妻子可情认为李义府权倾朝野，绝对不是他一个小人物所能扳倒的，当时便苦苦哀求，求他不要去冒险，搞不好引火上身。
可是狄仁杰不听，只要他认准了的事，任何人也都别想左右他。
就这样，他反被奸人诬陷，被关进了天牢，就在那段日子里，她的妻子因为过度伤心，在产女之际，难产而死。
这件事在狄仁杰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这个烙印将会伴随他的一生，永远的让他痛苦下去。
后来他被放出了大狱，被高宗皇帝贬至蓬莱，从那时起，他才知道，原来陷害他的人并不是李义府，而是皇帝本人。
皇帝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要狄仁杰去蓬莱调查一件扑朔迷离的诡案，这件事非常之机密，就连狄仁杰再去之前都不得而知。
在此不做详解，这又是另一个令人荡气回肠的故事了。
“你父亲要是知道我带你去江南睦州，他非得活剥了我不可。”狄仁杰叹道。
邱婷不屑道：“我听说你在几年前还曾经向高宗皇帝献上奏章，内容是弹劾我的父亲私通黑道，你现在跟他讲话，你都没大没小的。你什么时候怕过他？”
狄仁杰闭上了嘴。在年轻的时候，他也的确是做过很多疯狂的事。可是弹劾邱行健一事，却并没有成功。这当然是因为邱行健的手段高明。
邱婷冷冷道：“如果你不让我去的话，那我也只好在后面慢慢的跟着你们了。”
狄仁杰闭上了嘴。
邱婷看来早有预备，她的枣红马就在树林深处。元方已到前方探路。狄仁杰和邱婷二人随后。
邱婷看着狄仁杰这一身奇怪的猎户装扮，以及他胯下骑得那匹黑色的瘦马。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她在很久以前，就不知道该如何去笑了，可是今天她却笑了。
是因为狄仁杰的滑稽装扮？还是因为他给了她一种倍感亲切的安全感？
狄仁杰道：“你笑什么？”
邱婷道：“堂堂一品大臣，居然骑着一匹营养不良的瘦马。说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切，”狄仁杰道：“你知道什么，这匹马的名字叫‘老酒’，是匹难得的千里马，它不爱喝水，只爱喝酒。若是论速度，前半个时辰你的马必定领先，可是一旦超过一个时辰，‘老酒’必定领先你的马几百里。”
邱婷有些惊讶。但她相信。
黄昏。又是黄昏。
一座陌生的城市。
一条贯通南北的街道上。两边的店铺林立。路上的行人熙攘。拥挤的空气里，夹杂着刚出炉的热包子香味，和逛街女人身上的廉价香料味道。
冷风吹落枯木上的残叶，飘落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角落里躺着一个慵懒的乞丐。肮脏的脸，使人看不清楚他原来的模样，只能看见一双半睁着的空洞的眼。他的身上盖着一张破旧肮脏的棉被，旁边放着一根拐杖，和一个残缺的破碗。碗里有几个铜钱。
化装成狄仁杰样貌的元方，骑着大马从乞丐的身边经过。并不曾看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乞丐的碗里已多了几块碎银。
乞丐的眼睛忽然忽然亮了。然而他却并未看自己的碗中多了几两银子。他猛然坐起身来，盯着元方远去的背影，忽然间像个猴子一样快速跑开了。
狄仁杰和邱婷远远的看着乞丐跑开的灵活背影，相互对视微微一笑。便朝着乞丐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乞丐跑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走进一扇小门。片刻时间，就从那扇小门里出来了十来个手持不同兵器的黑色紧衣男子，向着巷子外跑去。
“马上将要有一场恶战。”狄仁杰站在巷子口外的边缘，淡淡的看着那十来个渐行渐远的黑衣男子，对邱婷说。
邱婷道：“在哪里？”
“当然是在城外。他们绝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对我们下手。”狄仁杰喃喃道：“看来我们在调查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暗中跟踪我们。”
他接着道：“只是为什么，我们的行踪居然能够如此容易的被人掌握？”
一片疑云悄悄爬上了邱婷的额头。
狄仁杰三人走出了陌生的城市，映入眼帘的是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太阳已下山，大地已逐渐走向黑暗。古道尽头的远山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灰色的巨兽，在等待中择人而噬。
黑夜已默然降临。陌生的城市在狄仁杰等人的身后，随着距离的遥远而变得黑暗，逐渐消失不见。只是古道的前方却多了十几个手持刀剑的黑衣人。
只是狄仁杰既然敢来。就说明他有必胜的把握。
十几个黑衣人怎会是狄仁杰与元方的对手？两人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解决掉了十几个黑衣人。
狄仁杰丢下了一个活口。他本想从这个黑衣人的嘴里问出一些什么。可是那个黑衣人却咬舌自尽了。
??????
夜已深，皎月悬挂在半山腰的树梢之上。
云儿飘渺，月光隐现，不知名的角落里传来了狼的嚎叫。还隐约听见孩子的哭声。
哭声来自山脚下森林深处的一间破庙。
狄仁杰三人此刻已经来到破庙前，并准备今晚留宿在里面。只是不知里面为何还有孩子的哭声。
三人走进破庙以后，就看见了一个壮汉和一个孩子。
满身酒气的壮汉正在用一条皮鞭殴打那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左右的小孩子。小孩子一边哭一边围着屋子跑，弄得全身上下都是来自角落里狼藉不堪的白色蛛网。
元方飞起一脚，踹在了壮汉的肚子上，壮汉猛喷一口酒水。整个人飞了出去，撞翻了泥菩萨佛像前的供桌。
小孩子一见有陌生人，并出手打伤了壮汉，吓得立刻停止了哭声，赶紧跑到壮汉的面前，焦急道：“爸爸你没事吧？”
壮汉想站起身来反击，却无奈全身上下似已被过度的酒精麻醉。根本无力还手。
小孩子立刻站起身来看着元方，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伤害他，爸爸他喝醉了酒之后才会打我，平时对我可好了。他做生意赔了钱，弄得现在我们无家可归。”
他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了下来。
狄仁杰见此，向着小孩子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他过来，另一只手已从衣兜里掏钱了。小孩子望着狄仁杰，忐忑不安的走了过来。而这时忽然从寺庙外闯进一个幽灵般的影子，他一进庙门，就挥舞着手中剑刺进了小孩子的胸口。
小孩子立刻倒在了血泊中。
壮汉见此，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跑向一侧的窗户，破窗而逃。只可惜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他的上半身刚刚探出窗口，就被那个幽灵般的影子迅速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双脚，另一只手已挥出手中剑，一件刺进了壮汉的后背。
杀死这两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裴东来。
“来者何人？”邱婷猜惊道。
“裴东来。”裴东来慢慢的转过身来，对着狄仁杰冷冷道。
“你为什么要杀死这对父子？”狄仁杰盯着裴东来的眼睛问道。
裴东来慢慢道：“因为这二人是来杀你的。”
狄仁杰：“你怎么知道？”
裴东来道：“因为像他们这样的杀手，也曾经在这个地方，暗杀过我。”
狄仁杰道：“哦？”
“你可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极其神秘的杀手组织，在这个组织里的所有成员，都吃了一种特别的药物，以至于成为永远也长不大的侏儒，他们每天都靠着服食一种非常昂贵的珍珠粉末，来维持自己的年轻。所以他们杀人，价钱都要比普通的高手高出两三倍。他们很少失手过，因为他们都是‘小孩子’。”——
有谁会相信小孩子会杀人？
裴东来说完后，走到那个死去小孩子的身边，将小孩子的尸体扛在肩上，放到了庙窗下的月光里。接着道：“你看看他的喉咙。和他手中紧握的匕首。”
狄仁杰等人看了以后，恍然大悟。
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喉结？
邱婷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看着裴东来，道：“难道就因为他的喉结突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你就断定他是一个侏儒杀手吗？”
裴东来转过头来，冷冷的看了邱婷一眼，接着把小孩子的裤子给扒掉了。这次邱婷真的相信这个小孩子是成年人了。她忽然觉得特别尴尬。
她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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