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宗布局

　　那位少年临别时的那句话，让邱行健不寒而栗。

　　狄仁杰慢慢的放开了邱行健，邱行健猛一转身，掴了狄仁杰一个耳光，他用一种失望愤怒的眼神看着狄仁杰，道：“你太傻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这是为你好！”

　　狄仁杰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脸，嘴角已有鲜血流出，他同样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邱行健，猛然出手，同样也掴了自己的老师一个耳光，道：“我只知道，裴东来他没有犯罪，所以你不能杀他！”

　　邱行健切齿道：“他活着，你就得死！”

　　狄仁杰冷笑了两声，狠狠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儿子邱风梧为什么会离你而去？他就是因为你仗着自己是六扇门大总督，可以不遵守王法，可以只为了一己之私，残害许多无辜的人，所以他才会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就连他结婚的时候都不通知你一声，所以才在新婚之夜，惨遭你的仇家追杀，他是被你害死的你知不知道？”

　　邱行健的脸色开始因痛苦而扭曲，眼圈变得通红，他本想流泪，可是他似乎从来都不会流泪。

　　他有九个女儿，邱风梧是他唯一的儿子。

　　十一年前，他因为自己的特殊地位，在江湖上不免有太多的仇人，那些仇人虽然杀不死他，但却杀死了他唯一的儿子。

　　他的儿子邱风梧和狄仁杰有几分相似，正直，坦率，眼睛里进不得半点沙子。

　　其实他的儿子本不必死的，可是当儿子意外的知道他虽然位高权重，但却因为贪污受贿，残忍的诬陷并杀掉一个无辜朝廷命官的丑闻之时，便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独自一人去到江湖上飘萍浪迹。

　　儿子的新婚之夜，是在一片幽深似海的竹林深处，亲手建起来的两间小木屋里进行的。他只告诉了狄仁杰他要结婚了，狄仁杰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

　　可就是因为没有惊动自己的父亲，才让父亲的那些仇人有机可乘。

　　狄仁杰愤怒的看着他，道：“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如果让我拿到你犯罪的证据，我照样会揭发你！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得到，因为你就是一条道行千年的老狐狸，任何人也都别想抓住你的把柄！”

　　邱行健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他头也不回的淡淡说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今天放走裴东来而后悔的！”

　　狄仁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道：“我绝不后悔！”

　　他知道，无论邱行健对别人怎样，可是对他却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便是他出言不逊，言辞刻薄，邱行健也丝毫不往心里去。

　　而时常困扰在狄仁杰心目中的一个问题就是，假如有一天，他真的拿到了邱行健陷害朝廷忠良的证据之时，他会不会放下所有的恩怨，以大理寺卿的身份去抓他？

　　邱行健的落寞背影在寒风中萧萧瑟瑟，看上去又几分疲惫，萧索。此刻的他，在狄仁杰的心里，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六扇门首脑，而是一个垂暮之年的孤独老人。

　　九月十五。又是黄昏。

　　狄仁杰被高宗皇帝传到了皇城后宫的御花园里。

　　在御花园里有一片隆起的百花山坡，山坡上屹立着一座三层之高的亭台楼阁，两人拾阶而上，在顶层负手而立，一前一后，欣赏落日的余晖，以及苍茫远山上空的云舒霞卷。

　　高宗皇帝忽然垂下了双目，喃喃道：“江山无限美，可是朕却已经老了。”

　　狄仁杰道：“陛下，面色红润，气宇轩昂，何言其老？”

　　高宗一声轻叹，道：“仁杰，你可知朕本疾病缠身，为何在突然之间就好了呢？”

　　狄仁杰有些迷惑，道：“陛下不是说，有神人陆离专门自天外飞来，为陛下治病吗？”

　　高宗道：“你相信神仙？”

　　狄仁杰听到高宗这样问自己，笑道：“不信。”

　　高宗冷笑道：“朕也不信。”

　　狄仁杰惊异的看着高宗，诧异道：“陛下既然不信，那陆离又是何人？”

　　高宗苦笑道：“为朕瞧病的这个人不是陆离，而是一个来自罗马帝国的一位神医，他叫秦鸣鹤，他采用针灸之术，为朕开炉炼丹，虽然当下朕的病是好了，可是??????”

　　他转面看着狄仁杰，道：“可是他也告诉朕，朕最多只能活三个月。”

　　狄仁杰的脸色变了，他瞪大眼睛，惊愕道：“陛下，为何和微臣开此玩笑？”

　　高宗喃喃道：“朕，没有和爱卿开玩笑，秦鸣鹤说，朕之疾病，已入膏肓，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他所采取的激进疗法，就像是一个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黄昏落幕，大地渐渐黑暗，夜穹上，一轮圆月浩茫千里，与之辉映下，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瞬间消失在了苍茫无际的宇宙里。

　　他黯然道：“再过两三个月，朕也会化作那颗流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狄仁杰倍感蹊跷，猜惊之余，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便道：“陛下乃真龙天子之身，陛下是绝不会驾鹤西去的。”

　　高宗微笑的着看着狄仁杰，道：“朕也是人啊，什么真龙天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有些事就像是一层密不透风，完美无瑕的壁画窗纸，一旦有人捅破了，你才发现，原来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接着道：“你现在的心里一定有几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朕不告诉文武百官朕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了，为什么还编造出了陆离这个人来？”

　　狄仁杰点头道：“是的陛下。”

　　高宗的一只手缓缓伸进另一只手的袖口里，掏出了一封信件，交到了狄仁杰的手中，道：“这是在我大病期间，边防大将崔义玄向朕发来的一份密函。”

　　狄仁杰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

　　近日来，民间有无名组织，各向边防四大将领三十二地方都督四十八刺史送去黄金白银百万余两，并声称，妖后武瞾趁高宗皇帝病重期间，广树党羽，消除异己，妄图一手遮天，视高宗皇帝为傀儡。

　　今皇帝陛下病危，实属妖后武瞾所害。现太子年幼，对妖后百般顺从，任由妖后一人把持朝政。恐今日代理，明日便取而代之。

　　民间组织望大唐帝国众将军以李唐正宗为重，联合讨伐武后及其众党羽，以匡扶社稷，拯救天下。

　　狄仁杰大惊，道：“陛下，此言属实？”

　　高宗点点头，道：“属实。”

　　狄仁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高宗接着道：“这就是朕为什么要用神人陆离的幌子来欺骗大臣们，朕这样做，当然是怕到时候天下大乱，其实秦鸣鹤说，假如不采取这种激进疗法，说不定可以活三年，但是朕若像一个废人一样的活着，还不如像流星一样，让自己燃烧起来，这样才能保住我大唐江山。”

　　狄仁杰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叹道：“陛下圣明，倘若陛下对任何人讲陛下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那么必将那伙贿赂边防将军的妖人组织会趁乱揭竿而起。”

　　高宗点点头，道：“你可知道，朕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吗？”

　　狄仁杰揣测道：“陛下，是不是想让微臣查出这无名组织幕后的凶手是谁？”

　　高宗微眯着眼睛，看着狄仁杰，道：“你必须在朕临终前，将这件案子彻底查个水落石出，将幕后的贼人绳之以法，这样的话，朕才能含笑九泉。”

　　他接着道：“仁杰，本来朕，在前几天就要跟你说这件案子的，你可知道朕为何不说吗？”

　　狄仁杰听到高宗直呼他的名讳，颇为感动，道：“请陛下明示。”

　　高宗道：“因为你一回来，邱行健就立刻找到了你，所以朕没有跟你说。”

　　他接着道：“在这之前，江湖上一个小小的无名组织居然搞出这么大动静，可是邱行健这个在江湖上趟了几十年浑水的老油条，居然不知道，这实在是让朕感到诧异。”

　　狄仁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高宗是个多疑之人，皇帝这样说，一定是怀疑上了邱行健。

　　而皇帝之所以在前几天不对他讲这件事，想必也连他一并怀疑上了。

　　可是一直拖到今天才对他说，想必是知道了邱行健确实找自己解决一个解决不了的案子，那就是早已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尸变案”。

　　此时的狄仁杰本想说，邱行健的确是受到了一个神秘组织的胁迫，被迫做出了许多他不想做的事情，但是狄仁杰不确定那个神秘组织，到底是不是就是崔义玄密函中所提到的“无名组织”。

　　可是他不能说，绝不能说。

　　因为一旦说了，高宗势必会将邱行健打入大牢。那么邱行健肯定会因为对方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用他女儿们的家人性命作要挟，即便是受酷刑，相信他也绝不会说的。

　　这样一来，反而弄巧成拙。

　　狄仁杰思忖片刻，道：“陛下，相信你一定听说了那件‘尸变案’了。”

　　高宗道：“是的，当然。”

　　狄仁杰沉思道：“这起‘尸变’案件，我的直觉告诉我，和‘无名组织’好像有着一些联系。”

　　高宗追问道：“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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