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君心难测

　　唐浅一直在失血，甚至连意识也已经开始模糊。

　　她看见，在不祥的红色中，燕浮生宛如疯狂的抱住头，一边喃喃说着什么。

　　“不可能……为什么会失败……”

　　视线钝钝流转，唐浅看到自己的手臂上，用混合着燕浮生与她的血作为涂料，画满了不祥而诡异的图腾。燕浮生身上也是如此，但是不同的是，此刻燕浮生身上，正在慢慢生成狰狞的咒痕，虽然图案不一样，但是像极了曾经墨无痕被诅咒控制时的样子。

　　到底是谁被控制……

　　唐浅趴在祭坛上，动弹不得，思绪也开始混乱。

　　燕浮生渐渐冷静下来，走近她，似乎不可置信般撕开她的衣服。即使有软甲，还是露出了脖颈后的肌肤。燕浮生死死盯着她的后背，眼神恶毒。

　　“唐谦，你身上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唐浅无力勾起嘴角，“我怎么可能知道。”

　　贺兰庆曾经说，只是个普通的幻术。然弥弥却给出了不同的解释。

　　“一定是因为这个诅咒……所以无法成功……一定是……”燕浮生还在念着什么，在地下室里走动，打碎许多瓶子，一时各色的粉末散了一地，味道刺激。

　　燕浮生在抓狂前，被手下惊醒。“大人，崇光亲自带人围了平阳城城门！”

　　听到墨无痕的名字，那个原本有些疯狂模样的燕浮生，一下子冷静下来。眼神仇恨而冰冷，宛若发现猎物的冷血动物。

　　爱与恨，都是奇异的情感，让人疯狂。

　　“墨无痕来了……”说着，燕浮生转头，看着唐浅，露出了残忍的笑，“我怎么忘了啊，唐谦。直接把你当作人质，就能对付墨无痕了啊……”

　　唐浅被绑着，由三个军士押着，拖上平阳城城墙。

　　此时的平阳城，早已不见了大齐的军队。取而代之的，是禁卫军同样黑色的甲胄。唐浅感觉有人在看自己，顺着目光，她看见了上官端华。

　　那个人看着她的表情，克制而隐忍。唐浅记得，上官家，似乎是上官老将军被挟持，于是上官家族的统帅与其所统辖的军队，一律听命于新帝……

　　隔着战壕，唐浅看见城墙下，将士甲胄反射着冰冷的光，宛若暗夜里的潮水。在她被拖上城墙的时候，大军宛若山岚吹开重云，让出一条道。墨无痕骑着白马，缓缓走来。墨无痕抬头，看向唐浅的方向，脸色看不出喜怒。

　　几日前守卫平阳城的屏障都已经被悉数清除。如今只剩下主城，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呜咽。

　　只要看到墨无痕，唐浅就本能般，感到一丝欣悦。

　　唐浅现在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很狼狈。身上被鲜血染红，只穿着贴身软甲，长发散落，衣襟凌乱，十分憔悴。

　　墨无痕却脸色都没有改变一分。

　　燕浮生就在唐浅身旁，忽然说道，“唐谦，还记得多年前在文曲院，墨无痕是怎样对你我的吗？今日，我想用同样的方法，让你知道，你所效忠的究竟是怎样的恶魔。”

　　说着，燕浮生向城下的墨无痕喊道，“墨无痕！唐谦在我手上！他对你重要吗？”

　　墨无痕的表情有了变化，却是冰冷的笑容，没有一丝感情，“不过是手下军官罢了，燕大人莫不是天真到以为，挟持了长宁侯，本宫就会放弃攻城？”

　　即使理智上再明白，墨无痕现在的反应，才是最能保全唐浅的方法，唐浅还是觉得，心中什么地方，仿佛被揪住般疼痛。

　　城下的皇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有她守护的人，那样孤立无援。现在在她眼前的墨无痕，是三军统帅，民心所归的未来皇帝。

　　墨无痕已经不缺她一个人了。

　　失血过多，唐浅有些恍惚，她在想，墨无痕这样说，是为了在燕浮生面前装作与自己疏离，好让燕浮生放弃挟持她；亦或是真心想那样说，放弃她？

　　“崇光殿下可是忌惮，长宁侯功高盖主？”燕浮生继续说着，话语依旧有着癫狂的意味。

　　“本宫何惧，现在本宫，才是这十万大军的领袖，而不是长宁侯。”墨无痕说着，声音冷冽。

　　“既然如此，不如微臣替殿下解决这个心腹大患？”燕浮生桀桀笑了起来，一手拔出身旁军士的刀，抵在了唐浅的下颚，刀锋划破了唐浅的肌肤，留下一道惊心动魄的血痕。

　　墨无痕没有说话，就那样坐在高高的战马上，一语不发，看着两人。

　　唐浅听着燕浮生在那样咫尺的地方，继续吼着，“杀了唐谦……不对，那可不是皇子你的作风。你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他才对……”唐浅感觉到燕浮生在盯着她看，那种冰冷的目光，让她脊梁都感到寒意。

　　这是十分不祥的感觉。

　　“唐谦是个武官，不如这样好了，殿下也不用退军，我就在这，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此生，都只能做个废人！”

　　墨无痕还是不语，眼神却暗了几分，被燕浮生敏锐捕捉到。

　　在燕浮生挑断唐浅左手手筋的时候，唐浅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她被军士强迫跪下，架起手臂，任由燕浮生摧残。

　　嘴巴里有血的味道，却不及手臂的疼痛。唐浅在那一瞬间，感觉到对自己的左手，失去了控制。

　　燕浮生在狞笑，“唐谦，你看，墨无痕果然，一点都不在乎你呢。下一个，挑断你的脚筋怎么样？你就无法再骑马了。”

　　唐浅视线有些模糊，她向城墙下望去，墨无痕的脸已经看不清。她不知道，此时的墨无痕，会是怎样的表情。

　　会伤心吗，会愤怒吗，还是像他的语气那样，无动于衷。

　　她对他，只是一柄剑，只是这样吗？

　　若是不再需要，随时会被舍弃的剑。

　　双腿剧烈疼痛，唐浅没有忍住，叫出了声。燕浮生并不像她一样，熟悉人体结构，所以在试图挑断她脚筋的时候，找了许久，将她的腿伤得鲜血淋漓。

　　支撑不住，即使没有军士控制她，唐浅也无法动弹。

　　“墨无痕！下一步，就是挑断他右手手筋，这样的长宁侯再也无法握剑了呢……”

　　唐浅终于再次听见墨无痕的声音，却依旧，冰冷疏远而无情。

　　墨无痕打马回身，不再看着她，在离去的时候，不紧不慢说着，“随你。日落之后，若再不降，我军攻城。”

　　唐浅觉得，天地一片寂静，脑海里，只剩下墨无痕的那一句话。

　　随你。

　　墨无痕不在乎她被这样凌虐，不在乎她的死活，不在乎她。

　　这种念头，在失血过多的晕眩中，久久徘徊，强烈而不肯散去。

　　唐浅嘲笑起自己来，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她不过，是墨无痕的臣子，是墨无痕的剑。这是她与墨无痕的约定。

　　也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墨无痕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君王。

　　再无其他。

　　她怎么会在心底里期待，墨无痕会在乎她呢。

　　为什么会有这种愚蠢的念头。

　　燕浮生强硬拧过唐浅的头，眼神疯狂而执着，“唐谦，你也看到了，墨无痕对你，一点情义也没有，不要再看着他了！”

　　唐浅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看着墨无痕的眼神，那样期望。

　　她失了分寸。

　　该死。她不该流露自己的内心。

　　在残阳的最后一抹光辉下，燕浮生的脸色更加阴沉，“墨无痕不过是虚张声势。你也看得出来吧，薛若明能守住这平阳城如此久，这城池有多么坚固……”

　　来不及说什么，巨大的轰鸣声，仿佛什么东西砸上平阳城城墙，然后炸开。眼睛被巨大的火光一晃，唐浅眯眼，在随之而来的飓风中，看见的是绿色的火焰，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天地步入夜间的国都的时候，燃烧了起来。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兵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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