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准你三句

　　有了镇国公小儿子赵初弘的引荐，与镇国公商谈变得容易了一些，但绝非容易到能够让这位远离朝堂纷争多年的王公轻易答应协助崇光皇子。

　　与云此城的谈判持续了快一个月，眼看云彼城以南的冰雪已经开始消融，北境逐渐迎来新帝年号下的第一个春天，打着消除谋害先帝逆贼名号的五万禁军随时会进攻的危险时候。

　　终于，在墨无痕亲自去云此城见镇国公的时候，镇国公出乎意料同意了崇光皇子的请求。

　　在这段时间，墨无痕对唐浅一直很冷淡，唐浅没有太多机会见到墨无痕，安和帝姬与梅以瑾等人谋划也都避开她，所以唐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够让镇国公赵南天改变心意。

　　云此城与云彼城，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被宽敞的云河隔开，气候与人文都大相庭径。即使是曾经唐浅驻守北境的时候，也鲜少去距离遥远且富庶安康的云此城，所以，唐浅对于镇国公的了解，也只是一个不愿意介入朝政，安心当一方诸侯的王公。

　　直到梅以瑾来找她。“镇国公愿意派两个儿子率领三万云此城府兵，攻下梧桐城。但是条件是，殿下称帝，要迎娶镇国公唯一的女儿为皇后。”

　　那将会是墨无痕名正言顺的妻子。

　　唐浅不觉手上用力，竟将手中的羽箭生生折断。

　　“主子？”楚陈有些诧异看着唐浅的举动，他能从唐浅的反应中看出，这个人现在内心十分不平静，虽然唐浅还在克制着，不在脸色中表示出来。

　　唐浅放下手上已经折断的弓箭，那是工兵按照梅以瑾改良过的图纸赶工出来的新型羽箭，在羽箭打磨上花了些心思。

　　“殿下可是答应了？”

　　梅以瑾露出无奈的笑，“若果真如此，我也不用来找你了，长宁侯。”

　　唐浅不觉在心中松了口气。但她很快就觉得诧异起来，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感情波动。

　　她有什么资格，对墨无痕要迎娶谁而感到伤心？

　　只要迎娶一位皇后，就能获得三万云此将士的效忠，如此诱人的条件，墨无痕却没有立即表示接受，而是要考虑。

　　“殿下或许在顾虑，镇国公此时突然提出要女儿封后，十分不符合常理。抑或是担忧赵家树大根深，此后外戚干政。”梅以瑾说道，“但此时，二位殿下能依仗的兵力，只有镇国公的三万朵颜卫。”

　　镇国公的朵颜卫，唐浅也是有所耳闻。不同于云中卫受制于朝廷与抵御妖兽，朵颜卫则是一支用于保卫国土，与有异心的邻国战斗的军队。那还是睿帝时期的事情，姑夜进犯，当时还是镇边大将军的赵南天戍卫北方领土，与姑夜骑兵鏖战三年，在没有朝廷援兵的情况下，没有丢失一寸大昭国土。也因赵南天立下如此大功，睿帝甚至将朵颜卫将印授予赵家，命其时代守护北方国土，抵御外敌。

　　在墨无痕失去姑夜国支持后，朵颜卫是最后的希望。

　　墨无痕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依旧没有接受镇国公的提议。

　　梅以瑾也不知道为何，但是他怎么劝，那位明明现在已经很理智的皇子，却怎么也不肯答应，也不说原因。这个时候，梅以瑾才想起唐谦。

　　“你去劝劝殿下。”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唐浅看着梅以瑾，“为什么你认为我去劝，殿下会听？你也看见这段时间，殿下不想见到我。”

　　唐浅苦笑。自从那一次被墨无痕质疑与贺兰庆的关系，她极力表明自己只忠心于墨无痕后，皇子就没有再主动传召她。唐浅也不明白，墨无痕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墨无痕问她，她对他，是否只有忠心。

　　唐浅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或者是墨无痕还怀疑她与贺兰庆的关系。但这些要如何解释？唐浅不知道，干脆不去乱想，多花了些功夫在提高战斗力，改善武器上。

　　“你是殿下的剑，那就拿出点忠臣的样子来，别让殿下做出愚蠢的决定。”梅以瑾这样说道。

　　自古文官死谏，武官死战，职责使然。即使他再不愿曾经的未婚妻牵涉其中，但事已至此，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后退的余地。此时梅以瑾只能与唐浅，共同作为墨无痕的臣子，反攻回梧桐城，才有一线生机。

　　至于逼走唐浅，梅以瑾心想，只能等时机成熟之时。

　　“好，我去。”

　　唐浅答应道，但真的面对墨无痕的时候，才感到一丝后悔。

　　墨无痕看她的眼神依旧冰冷而疏远，唐浅感觉到墨无痕还在生气，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墨无痕似乎就要走，唐浅才唐突拦下墨无痕。

　　“长宁侯似乎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墨无痕这样说着，语气冰冷，似乎回到了唐浅和他第一次初见的时候，那般陌生。

　　唐浅这才回过神来，匆忙行礼，“微臣失礼。微臣此来，想与殿下说三句话。”

　　这句话似乎才引起了墨无痕的兴趣，他站定，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白皙的少年。多日操劳整顿与训练禁军，唐浅似乎又瘦了。

　　“就许你三句。”

　　唐浅听见，下意识抬头看了墨无痕一眼，只见到满眼的疏离，于是又低垂下眼睛。

　　“殿下此时应答应镇国公要求。”唐浅说道，而头顶并没有其他声音，墨无痕似乎对她的观点不置可否。

　　唐浅继续说道第二句，“自古借兵反对当朝天子皆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则是家族倾覆，镇国公自然也有此顾虑。”唐浅似乎听到墨无痕冷笑，于是说出第三句，“殿下与镇国公缔结婚约，二者为姻亲，也绝了镇国公反复之心。”

　　“长宁侯可是说完了？”墨无痕这样说道，似乎并没有被唐浅的话所打动，眼看又要走，唐浅忙唤道，“殿下！”

　　墨无痕停下来，三两步就逼近唐浅，站在几乎已经不能更靠近的距离，一手，却已经握住唐浅的后脖颈，不让唐浅后退。

　　大惊的不止是唐浅，连一直跟随在墨无痕身边的侍卫长络绎都吃了一惊。素来知道殿下对长宁侯不同，但是这般亲密，他也是第一次见。于是侍卫长不动声色带着卫兵后退几步。

　　“你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明明是低垂恭顺着眼睛，却实则谁也不看，”墨无痕俯视着少年，心里却疑惑着过去的一年半，为何这个年纪的少年，一点也没有长个子，“若是想要我听你说话，就看着我，唐谦。”

　　我要你，只看我一个人。

　　我要你的眼里，只有我。

　　唐浅僵住，不敢移开视线，却觉得自己动作十分别扭，“是，殿下。”

　　墨无痕已经一个多月没这样碰唐浅了，此时的触感，还是如此让人留恋，一时不舍得松开，就那样钳制着唐浅，犹如抱着一个柔软之物，声音也慵懒了几分，“这么希望我娶那个女人？为什么？”

　　唐浅几乎本能想别开眼睛，但是想起墨无痕之前的气恼，连忙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着墨无痕，他似乎不相信她之前说的那些冠冕唐欢的理由。“是……”唐浅略微停顿，想着有什么其他理由，“微臣驻守北境的时候就听说，云此城的镇国公大小姐，是北方最美的美人。皇后之位，这样一个名分，自然给最适合殿下的女子。”

　　美丽，出身高贵，自然是墨无痕最佳的皇后人选。

　　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不同于她，唐浅想，不同于自己。

　　这样满身伤痕，这样隐藏于假面之下的自己。

　　墨无痕也会喜欢吧，那样美丽而有才情的镇国公千金，那样般配。

　　唐浅想着，不觉低垂下眼睛，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看着墨无痕了。

　　墨无痕却没有想象中的恼怒，而是沉默。

　　这样尴尬的寂静持续了一会了，唐浅感觉到墨无痕松开了她。

　　“殿下，唐浅失言了。”唐浅看着沉默的墨无痕，小心试探道。

　　“你说的倒是没错，一个名分。”墨无痕说着，眼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冷漠与疏离，而是多了几分唐浅不懂的情愫，就那样直直看着唐浅，仿佛要将灵魂都看遍。

　　“既然长宁侯希望，那我就答应镇国公。”

　　是呢，不过是个名分，就给那个女人好了。

　　唐谦，那你想要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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