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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萌芽


  “臣能不死,并非臣对殿下是特殊。不过是同样背负诅咒罢了。”唐浅说,“抱歉让殿下失望了。”

  唐浅坦白了左手上诅咒,是因为在北境屠杀妖龙所致。

  所以,她能在接触了墨无痕之后,安然无恙。

  几百年前,北境防卫还被大昭所重视的时候,墨无痕也有听过几个北境守护因和妖□□手而背负诅咒的传闻。但都不及次日亲眼所见,那狰狞过任何一个因他而死的人的妖冶红色,触目惊心。

  “长宁侯这是准备反悔吗?”墨无痕面无表情,“你所答应本宫之事,可是想这样食言?”

  观星台下,暮色四合,正是白日与夜晚交界的黄昏之际,梧桐城的万家灯火也模糊不清,少年的眼眸却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然后,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唐浅一心要为墨无痕,披荆斩棘。

  她答应过,要作他的剑。哪怕墨无痕是如何消极,如何毫不眷恋这个世界。

  已然埋下了种子。

  唐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殿下?”

  “若真是那样,本宫就杀了你。这长夜漫漫,危机四伏。长宁侯已经牵连其中。”墨无痕逼近过来。

  他站在唐浅身前,俯视着那个有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少年,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墨无痕自己都觉得异样的颤抖。“所以,本宫不允许你离开。”

  不许离开我,唐谦。

  唐浅抬头,望进的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在那深深眼底,是她的倒影,宛若误入狼群的羊羔,迷茫而困惑。

  唐浅别开眼睛,她从不允许自己软弱。

  这只是,龙罚之咒反噬的错觉罢了。

  墨无痕抬手,强硬抬起唐浅的下巴,逼迫少年直视自己、

  “父皇即将派你出行山南,你,要活着回来。”

  眼前男子的眼睛,只倒影着唐浅一个人的影子,太过专注,也太过明亮,唐浅一时看愣了,并没有领会到,墨无痕话语的深层含义。

  “答应我,唐谦,你一定要回来。若是你活着回来,本宫便听从你之前说的话,不再逃避。”

  很多年后,墨无痕都会回忆起那个凛冬即将来临的时节,御医署的苍天巨树下,阳光从树叶间隙下洒下,宛若一条条光色珠帘。树下的少年,身上带着血味和药味,那样瘦弱,却又那样让人心安。

  那个少年,除去了长宁侯的武装,重伤初愈,仿佛脆弱的花朵。

  也只有那种姿态,仿佛,他才能真正靠近少年的心,才能为少年所依靠。

  墨无痕在这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无所眷恋。

  皇位也好,自己的性命也好,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中,早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所以,当看着唐谦差点就要被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的时候,墨无痕也不知道,心中那剧烈的不安,剧烈的悔恨,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他足够强大,就能制止这一切。若是他有着绝对的权力,就能留住那个少年。这个念头,连墨无痕自己都觉得奇怪。

  为何他会这样在意一个人。

  这种念头,并没有随着他知道,唐谦能不被他身上诅咒所害,并不是因为唐谦对于他是特别,而有半分消退。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已经离不开这个少年了。

  他拔剑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疑惑的样子。

  墨无痕都想再细细欣赏。

  但是墨无痕知道,自己背负的是什么。

  若是他不再装作是乖僻任性的皇子,而是背负起他原本的责任,他知道他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应该把唐谦卷进来吗?

  他不想看唐谦受到伤害,却也不想放过唐谦。

  墨无痕也不确定,所以,他和自己打了一个赌。

  安和豢养的探子,已经查明了山南的情况,十分不乐观。

  若是唐谦能活着回来,他便再无疑虑,因为,唐谦将能够面对,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一切磨难。

  他也不会放手了。

  唐浅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内心的悸动,到底是什么。

  “是,殿下。”

  很多年后,在大昭最黑暗最寒冷的那几年里,唐浅有过多次这种感觉,一次比一次强烈。后来有一日,唐浅终于明白,她大概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墨无痕了。

  那个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也觉得能够信任的人。

  回到相府后,唐浅得知,今日的武试,果真没有胜者。连天佑国王子派出的勇士,甚至被上官老将军亲自出手重伤,算是报了多年前长子出使天佑国被天佑逆贼和大齐贼人勾结谋害之仇。

  安和帝姬这根本不是招亲。通过武试,简简单单笼络了右相萧家和上官家,手段干净利落,一点都不像女子所为。

  而唐家则是一片死寂,大齐国王子在殿上的一席话,埋下了猜忌的种子。

  多年前姑夜大王子的战死,在场的只有唐谦一人。上报中肆虐的妖龙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而结局是异国王子死亡,姑夜国至宝的佩剑被唐谦所得。

  不免让人怀疑,皑皑白雪的冰崖之下,所发生之事是否真如长宁侯一人所言。

  或是长宁侯谋害姑夜国王子。

  “父亲,若是近日有机会,接回阿澈吧。”唐浅对唐英正提议。

  从今日比武,她意识到身上的龙罚诅咒已经快侵蚀她的意志。在那之前,唐家的继承人若是未换作真正应该继承的唐澈,后患无穷。

  唐英正看着眼前的女儿,一如既往谦卑,看不出半分今日殿上的戾气模样。

  他也疑惑了,那时眼前站着的人,根本不像他的孩子。

  更不用谈那双连心狠手辣如右相萧远山都忌惮的,爬行动物般冰冷的眼神。

  眼前的孩子温和而谦卑地低垂着眼睛。

  毕竟霍一连也没说什么,唐英正最终没有多问,“我也在考虑此事,只是之前一直没理由。今日武试结束后,陛下说,有意让你护送五殿下南行赈灾。我会在圣旨颁布后,以你是武将当为国捐躯,唐家不能无后为名,以林家子侄作养子的名义接阿澈回来,你不用担心。”

  “五殿下要南行赈灾?”唐浅之前并未听说,她当时也没听懂墨无痕的话。

  “还是山南。虽说上次云霆带兵镇压,但民心不稳。如今朝廷有意安抚,但毕竟战乱刚平,五殿下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陛下就有意让你带领随薛若晔回梧桐城的两百云中卫护送。陛下心意已决,今日也只是象征性征求下我的意见,毕竟你是唐家长子。”

  名义上的唐家长子。

  山南□□虽然已由云霆平乱,但饥荒仍在,民不聊生。甚至有传言,不甘心死去的民众化作黑衣厉鬼,白夜而行,常有人目睹鬼魂成群而过。

  唐浅应允,她并不相信所谓鬼魂出没。

  出发的那天,梧桐城围观的盛况不亚于昔日薛若晔带兵回城。

  这次,可是云中卫真正的统领长宁侯领兵。

  不同于皇子亲军羽林卫的金色甲胄,亦或是禁卫军的黑色铁甲,云中卫尽是白衣,翩翩然有云中鹤的之称。

  领队的少年侯爷身形瘦弱,身着银白铠甲后,英武异常,却给人一种心安的力量。

  唐浅留了楚陈等亲卫在长宁侯府,只让青木跟随。

  大齐国王子莫名得知她和贺兰庆的往事,让唐浅有着一丝不安。她不知道大齐国或是姑夜国想深究贺兰庆的死,抑或是想借此文章,挑拨离间。若当真如此,弥弥一个人留在梧桐城,便十分不安全。

  所以她留下了最信任的亲兵,护卫长宁侯府。

  辰山上的两只山鬼,她也在临行前安抚过,又有白方他们看着,应该也不会跟着。

  这段时间在梧桐城外的山上,山鬼原本雪白的毛发已经沾染泥土,变成山林的颜色,便于隐藏。但毕竟天气炎热,唐浅将它们的毛剪短了一些,梳理了一下打结的毛,好不容易用溪水清洁干净,两只素来不喜欢洗澡的山鬼就远远躲开了,似乎在生唐浅的气。

  闹脾气也好,至少不会跟着她去山南。

  从梧桐城离开,一共走了半个月,才抵达山南境内。速度自然比不上昔日云霆平乱而七日抵达山南。一路上皇子的轿撵行进得十分缓慢。离开了梧桐城境内,官道也变得不好走,崎岖坎坷,从小养尊处优惯的皇子甚至是多数羽林卫自然不适应,更是拖慢了进度。

  在宫中的时候,唐浅素来觉得五皇子墨无涯待人和善,所以此刻皇子脸色苍白,身体不适,唐浅也体谅他,由云中卫警戒,原地休息,补充水源。

  此地已经是山南,不同于唐浅儿时所听闻的山清水秀,战乱和饥荒不到短短一年摧毁了原本富裕的东南方。连补充水源都十分困难,云中卫斥候回报,只有附近村庄的一口井尚且有少数干净水源,但那个村庄的一百多口村民也仰仗那口井水。

  “再往远处找找。”唐浅深知,赈灾队伍光是押运粮草的官兵就有五十多人,更不用说一百多羽林卫。这水源消耗,加上天气干旱,足以让村庄数日都没有补充的干净水源。

  “是,侯爷。”斥候恭敬答应,转身正要策马离去,被薛若明拦下。

  薛家掌控户部,张罗子侄功名也容易。前不久刚将薛若明安□□羽林卫,此时已经是正五品监军,负责此行墨无涯羽林卫。

  “你刚对侯爷说,附近明明就有水源?”薛若明拦着斥候,却是看着唐浅说道。

  “是,薛大人。但附近村民也倚靠那个水源,所以侯爷才命令卑职继续寻找。”

  “荒唐。”薛若明说,“放着眼前的水源不补给,还要去找不知道在多远之外的水源。长宁侯没看见,五殿下已经身体不适了吗?”

  即使队伍水源缺乏,也不曾短缺了给皇子的。唐浅知道薛若明只是在用墨无涯作幌子。

  “此地村民缺水,殿下存水尚足。”唐浅性子向来直,没有多想,这样说道。

  “侯爷的意思是,这些村野贱民,比五殿下重要?”薛若晔反诘道。

  唐浅并非擅长与人争辩,尤其是面对自小浸淫官场的薛家少爷,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并不知道,为何薛若明似乎总在针对她,从还在文曲院读书的时候就开始了。回梧桐城后,她一直谨言慎行,遇事也能忍则忍,包括当妹妹唐汐和薛若容冲突的时候,她也选择息事宁人。

  而五皇子也已经注意到此处的争执,“薛大人和长宁侯这是在说什么?”

  薛若明抢先说着唐浅的不敬皇子以及队伍的水源紧缺,唐浅只是看着五皇子的表情,并没有机会插嘴。

  “既然如此,便在此地取水吧,长宁侯可是有异议?”墨无涯依旧是温和的天家态度,似乎并不知道二人在争执,征求起唐浅的意见。

  唐浅想起,每次在景帝那里时,若是有朝臣间对政务有了争执冲突,墨无涯也经常是那个调停的角色。他总是能用合适的方式,缓解斡旋双方的争执,然后又能让双方感激他的好。

  父亲和其他重臣一样,很欣赏这位皇子殿下。但唐浅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谨遵殿下旨意。”唐浅只能答应。临行前,唐英正叮嘱过她,此行她不过是护卫之责。但到了村庄取水的时候,看着村民们跪地却掩饰不住的惊慌表情时,唐浅后悔了。

  有孩子在哭泣,甚至在悄声问父母,若是水被他们取尽了,自己这几天喝什么,然后被父母打断。

  而墨无涯等人甚至连将赈灾的粮食分给已经面黄肌瘦的村民们的意思也没有。

  赈灾粮食灾款,当押送至州府,由州府分发。墨无涯这样解释着唐浅的疑惑。

  薛若明则是一路幸灾乐祸般,看着唐谦下令云中卫不在此处取水。早已由羽林卫自己探子回报,往前三日路程的村庄都是这般情况。薛若明在等着看云中卫缺水或是丧失行动力,或是暴动,唐谦要如何收场。

  但出乎他的意外,一路上云中卫并未取水,只是靠夜晚收集的少数露水,队伍依旧是出发前的训练有素,对唐谦绝对服从。

  而看着多由官宦人家出身组成的羽林卫,此时大多已经开始疲倦怠职。

  薛若明一直在狠狠瞪着唐浅。

  他不喜欢那个唐家少爷,不只是因为长着一副讨女孩子喜欢的皮囊,更多的,是薛家继承人,他的哥哥薛若晔对唐谦近乎诡异的迷恋。

  世人都道薛若晔回城后和长宁侯手下发生冲突,是因为长宁侯嫉妒薛若晔晋升。但在薛家,薛若明分明知道,薛若晔各种求着父亲,再去任职云中,追随长宁侯,气得薛尚书罚薛若晔跪了一夜,并且禁足多日才死心。

  他不懂,眼前这个娘娘腔少年,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吸引自己最有前途的哥哥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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