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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君怒


  唐浅跪在凤栖宫正殿外,已经两个时辰了。

  她挺直着腰,就那样跪在尊贵的七皇子寝宫门前,一动不动,潮湿的衣衫甚至都在午后的烈日下干透。春日的梧桐城天黑得早,此刻已经是落日的余晖洒满,夜晚的寒气已经开始凝结。

  两个时辰前,听到混乱而赶来的宫人与禁军看到落水才转醒的墨无痕,明显大惊。他们十分小心翼翼地抬着醒来的皇子殿下上辇,似乎是对待易碎的瓷器那般不敢触碰墨无痕的皮肤,然后送回了凤栖宫,连同唐浅一起被带了过去。皇帝陛下震怒,只叫唐浅跪着,就进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唐浅跪了这么长时间,御医都看完诊出来了,煎药的煎药,叮嘱宫女们如何调养的叮嘱,进进出出,或者有几个在经过唐浅身旁的时候还会莫名其妙叹一口气,然后便匆匆走开。

  唐浅在内心轻叹,当真是有些人生来便是尊贵。她其实并不是在抱怨自己被墨无痕栽赃而受罚,而更多的,是在考虑,这件事若是让唐英正知道,自己会如何得让唐家失望。

  终于在夜色降临的时候,皇帝走出了寝间,走到了正殿,然后,威严地落座在唐浅面前。

  “长宁侯,朕道你年少有为,战功显赫,才应许左相准你入宫陪驾。你第一日便闹事,可是还有将朕,将这大昭放在眼里!”

  此刻的景帝对唐浅的态度,和昨日相差甚远。

  君王的冷静在听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落水昏迷后就荡然无存。他匆忙赶到凤栖宫,却看到自己的小儿子依旧昏睡,御医也说是受寒所致,要好好调理。这二十一年来,景帝那般护着这个最珍惜的儿子,从来没有让他收到一点伤害,就算是疾病也是少有。如今,居然被一个立了一点战功的少年伤害,内心自然不能平静。

  原本大昭的武将一系,就随着镇远大将军云霆的入京而起着微妙的变化。景帝不能允许任何武将凭借那在他看来不过如此的战功,威胁到墨氏皇族的权力与地位。

  就算是唐家长宁侯,也是一样。

  “回陛下,臣并没有闹事。”唐浅如实说着,但景帝显然不愿意听唐浅的解释。

  “长宁侯当这宫里的人都瞎了么!林文贤等人都向朕禀告了,都说是你出言挑衅无痕在先,又无故推无痕落水。真当自己在边关守了几年,就敢在梧桐城行凶了么!”

  景帝正在气头上,唐浅也知道,从上午的一切来看,墨无痕在宫里怕是横行霸道惯了,也没有人敢对景帝说。所以此刻自己自然也无法辩解。

  当时林文贤等人并不知道那个突然跳出来为燕浮生辩护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宁侯。而上官破口而出的“阿澈”,也并没有让他们想起来,长宁侯唐谦的小名,是一个澈字。后来,直到慌乱的宫人涌入,一边搬着昏迷的七皇子,同时闻声赶来的苏安才念了一句,长宁侯怎么也在,众人才知道,那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少年,就是名震北境的唐家长宁。

  于是唐浅不再反驳,叩首在地,“臣知错。今日所有,都是唐谦一人的过错,圣上要处罚,就罚唐谦一人。”

  言下之意,便是与唐家撇了个干干净净。

  白玉地砖冰冷着唐浅的额头,但是她这样叩首了很久,皇帝却没有一点叫她起来的意思,于此同时,也没有要降罪的话。

  景帝看着眼前卑微跪着的少年,一时没有说话。的确,他很生气,生气有人居然敢欺负无痕,敢欺负他与先懿德皇后唯一的子嗣。但是唐谦很快认罪,并且求自己不要怪罪唐家,隐隐让景帝越发欣赏眼前纤弱却倔强的少年。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认为,眼前的少年,也活不过明日,根本没有降罪然后得罪唐家,甚至动摇北境军心的必要。

  “来人。”皇帝开了口,最后可惜地看了唐家嫡子一眼,然后对着进来的禁军说,“将长宁侯关入一旁的偏殿。”

  景帝的考虑,是不要让唐家,或者云中卫,看到唐谦被诅咒而死的惨样。而关在偏殿不是监牢,则是景帝对于这个戍卫北境五年的统帅的最后一丝仁慈。

  景帝有点可惜这一枚好棋子。不过,少了一个唐谦,想必也并没有什么大碍。云中十三卫都是以一敌百的人才,只要唐谦死后,理由合适,收复妥当,北境如今已经大治,根本不会有什么危害。至于唐家,也不会愚蠢到为了一个子侄来与整个大昭对立。

  所以,唐谦对于景帝来说,此刻不过是一个弃子。

  一如多年前,唐家的长女,对于唐家一般。

  唐浅却不明白景帝这样做的用意,也没有反抗,随着禁军离开正殿,然后被请入偏殿,锁在了里面。

  唐浅以为,景帝只是要关自己禁闭,虽然关的地方和方式都很奇怪。不过她认为,此刻多想无益。于是干脆盘腿坐下,休息起来。即使没有人送水送饭,但那有遮蔽的环境,已经比在北境风餐露宿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就那样坐了一夜,唐浅醒来的时候,正是天刚刚亮的时候。她昨晚半夜就察觉到,门口的禁军离去了。

  唐浅起身,试着推开门,居然连锁都除去了。疑惑着的同时,唐浅走了出去。

  那正是太阳刚刚照亮大昭的时刻,凤栖宫是整个梧桐城王宫,除去帝王寝宫外地理位置与条件最好的宫殿。所以此刻已经被朝阳和煦勾勒起一个温暖的轮廓,连在其中的那个,昨天让唐浅十分厌恶的身影,也没有那样冰冷了。

  唐浅想着,虽然她再不喜欢这位皇子,为了唐家,还是不能闹得太僵。于是走了过去,然后跪下。“七殿下,昨日唐谦无礼冒犯,请殿下恕罪。”

  刚睡醒起来的墨无痕听见声音,望了过去。在看到少年跪在自己眼前的时候,震惊与兴奋,一时间居然难以分辨出,他是不是仍在梦境之中。

  唐浅还没等到墨无痕的答话,就被人一把拽起,然后,她看到皇子的脸,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的感情,对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还活着!”

  北境除了大昭的云中卫守军,和周边的大昭附属十四国,都有着时常的接触。唐浅不是那种以大昭种族为优而无视其他国家的风俗习惯的那种狭隘之人,所以很乐意与其他小国的人接触,甚至是学习他们的语言与生活习惯。

  只是,就算唐浅见过各种形形□□的打招呼方式,也绝对没有像此时一样,听到有人用这种“你还活着”的话来作为早晨的问候。

  唐浅还没想好要如何不失礼地回答这个诡异的问题,大昭第七崇光皇子已经先动了手。墨无痕素来不喜欢废话,他做任何事,也从来没有和别人解释的必要与习惯。只是这次墨无痕并非是他素来的粗鲁,而是捧起了唐浅的脸,宛若一件瓷器般的小心。

  少年的脸依旧是昨日在湖边,那逆着光宛若虚幻的洁白无瑕,没有半分狰狞的红色痕迹。

  墨无痕最讨厌那宛若血色般的,诅咒的纹路。

  他十分仔细地打量着,检查着眼前这个少年的脸。皇子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么近地接触一个人?墨无痕从未这么仔细地打量一个人的脸,唐浅的眉眼很精致,继承了唐家人一贯的秀丽,鼻子也很小巧,嘴角微翘,嘴唇看上去也很软,墨无痕记得那触觉。

  仔细一看,唐谦比唐家,甚至是世族里,任何一位贵公子都要来得……美。

  墨无痕一只手就握住了唐谦的脸,那柔软却并不腻人的感觉,让墨无痕一瞬间晃了神。

  “七殿下……”唐浅要比墨无痕来得更为惊慌。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这样碰过她的脸。她一直不让任何人碰她的脸,因为她担心,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让人发现,那个唐家最为禁忌的秘密。唐浅也从未这么近地注视过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子。

  唐浅正要挣脱开来,她是武将,若是要钳制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子,并不算太难。只是,与墨无痕全然不同的是,唐浅并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对于她来说,拥有力量,并不代表着能够滥用力量。加上唐浅很顾虑墨无痕的身份。虽然她从第一次见墨无痕到现在,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好,甚至是十分差;只是这人毕竟是景帝最为疼爱的七皇子,从昨日皇帝的震怒就可以看出,所以为了唐家,唐浅不得不小心几分。

  这样的一丝顾虑却给了墨无痕机会。

  没有等到唐浅避开,墨无痕察觉到唐浅的躲避,又恢复回那个乖僻任性,无人敢忤逆的七皇子,一下子变得强硬起来。墨无痕扣住唐浅细长的颈,一手扯开了唐浅的衣领。

  白皙而略微粗糙的后颈皮肤一下子就暴露在清晨的空气中,唐浅大惊。

  她最为忌惮别人碰她的衣服,尤其是这种强硬的撕扯。

  尽管她穿着束缚的软甲,只要不解开软甲上的双重锁扣,没有人会发现,她是女子。

  但是这种被撕开衣服的感觉,对于唐浅来说,是第一次。

  没有再顾虑皇子的身份,唐浅干净利落挥落墨无痕的手,然后在这同时,推开了墨无痕。唐浅自己也后退一步,保持着与墨无痕戒备的距离。

  若是唐浅早先对七皇子还存有一丝莫名的同情和怜悯,此时也荡然无存了。她所受过的教育和经历,都没有见过像墨无痕这般无礼且傲慢的人。唐浅现在对墨无痕的评价,跌落到前所未有的糟糕程度。

  而另一边,大昭最为尊贵的崇光皇子似乎并没有在意到这一点,一如他这二十一年来,骄纵而从来不顾虑他人感受一般。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眼前肤色白皙得宛若透明的少年,后颈上,没有一丝红色的纹路。

  “怎么会这样……”墨无痕这般着魔般念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长宁侯唐谦,并没有一丝被诅咒侵扰的痕迹。

  不同于其他任何人。

  唯一一个,不会被他害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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