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道歉
一场秋雨一场寒，自秋分以后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雨。
校园里的银杏树被风吹雨打，黄绿相间的叶子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副画。
寒露那天，天气又开始沉闷。
天边的云彩被风吹散，换上了阴霾。
校园里死气沉沉，放学之前，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倾泻了下来！
喜影忘了带伞，在走廊上看着一时半会儿像是停不了的大雨长吁短叹。
算了，淋雨就淋雨。
她一手把书紧紧护在怀里，一手遮着额角，正要冲向雨幕时却被一股强大力道拽住，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她轻呼一声：“啊”
少年独有的薄荷香窜入鼻息，她抬眸便跌进他幽深的瞳眸里。
程飞扬薄唇紧抿，半晌才言语。
“一起撑。”
他的手里拿着伞。
喜影退开一步，摇头拒绝：“不了，伞很小，撑不下两个人。”
她转身又要走，程飞扬沉了脸。
从她背后绕过，走到她身侧，不由分说的把伞塞进她手里，随后走进大雨中。
雨水无情的浇灌，瞬间浸湿他的衣衫。
少年的背影，冷漠又决绝。
喜影握着冰凉的伞骨，再度湿了眼眶。
她好像看到了从前的程飞扬。
那个怀揣无尽孤独，内心空无一物的，程飞扬。
临嘉湖的水位因暴雨而上涨，狂风跟着凑热闹，将岸边的草木花叶吹打的七零八散。
张朝早早的收工，卷帘门刚拉了一半，半副熟悉的身躯在视野里出现。
他忙将卷帘门又推上去，眼球一颤！
“怎么淋成这鬼样子！”
张朝一边责怪，一边去拿干净的毛巾给程飞扬。
他的鞋子灌满了水，踩在地面上滋滋响。
在卫生间里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了留在张朝这里的衣服。
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了。
张朝在他出来以后，去了卫生间洗漱。
程飞扬在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窝到了那个小小的残破的沙发上。
电脑连接的蓝牙音箱还在唱着歌，此刻正跳转成了另一首。
音乐向来能舒缓人心，他喝了一口酒，闭着眼睛微微后仰。
歌是真好听啊。
郁可唯的嗓音向来让人很有代入感，他听的恨不得生出幻觉。
……
嘿意不意外
她背影那么轻快
嘿要明白
人会来就会离开
世上唯一不变是人都善变
路过人间爱都有期限
天可怜见心碎在所难免
以为痛过几回多了些修炼
路过人间就懂得防卫
说来惭愧人只要有机会
就又沦陷
……
‘人只要有机会就又沦陷’这句传到耳里时，他癫狂的笑了一声，浓烈的苦涩和痛意在心底蔓延……
……
嘿别再猜
她可曾想过回来
嘿醒过来
你很好她也不坏
快快抹干眼泪看昙花多美
路过人间无非一瞬间
每段并肩都不过是擦肩
曾经辜负哪位这才被亏欠
路过人间一直这轮回
幸运一点也许最后和谁
都不相欠
都不相欠
都不相欠
……
不知道施人诚在写《路过人间》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态。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首歌，像是独独为他而唱的。
也是奇怪。
一瓶酒就着一首歌喝完，他苦笑一声，直接拉了个薄毯蒙头盖上。
张朝洗漱好以后就看到他失了魂一样的睡姿，心疼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一晚，他侧面跟喜影聊了很久。
可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吐露心声。
张朝盯着对话框里最后那句话，还是只能无奈叹息。
［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是啊。
要好好学习。
他又看了眼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的程飞扬，心头发紧。
旁人看起来他家世好，相貌出众，未来一定是无限风光。
可他知道，情感上的匮乏常常让程飞扬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想留的人留不了，想爱的人爱不到。
他的感情，无处安放。
万圣夜那晚，十二中和镇阳联合举行了一场假面舞会，作为八卦女王的肖雨不负众望，探来了很多一手消息。
还有，二手消息。
翌日。
肖雨心事重重的把喜影叫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把知道的所有信息一股脑儿塞进她的脑子里。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喜影只觉得耳朵里驶进了千帆，汽笛声轰鸣不绝，久不能熄。
原来，他们没在一起。
没在一起……
肖雨兴奋成尖叫鸡，言语里盈满了对程飞扬的崇拜和赞许。
“那天晚上是楚汉君给程飞扬下了战书，说只要他不去，就毁了林微！”
“他！好！帅！啊！竟然单枪匹马的去！真男人！”
“你知道么，原来分手是他提的，但是楚汉君到处瞎说八道的，还污蔑他人品。可程飞扬一句都没解释过，就是怕伤了林微的自尊心。”
“天哪，他好有责任心，好有担当，好温柔啊。”
“铁汉柔情有木有！！”
“哪怕对于前任都能做到这么尊重，小影，你没喜欢错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对校草抱有偏见，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就给他贴了渣男标签！我有罪！”
……
喜影失魂落魄，行如木乃伊。
内心深处那颗包含着内疚与爱意的种子，因被奔腾的血液浇灌，一瞬间生根发芽冲破心脏瓣膜，以极快的速度生长，须臾之间便延伸到四肢百骸，开出无数朵血色的花儿来。
她的体温升高，行走速度变快。
走的不行，就用跑的，越跑越急，越跑越快！
她要去见她的少年，她要向他道歉！
一路狂奔。
喜影气喘吁吁的来到了17班。
那扇窗口却没有他的身影。
她大口大口的喘气，竭力平稳呼吸，喊了：“江海！”
江海抬头便看到喜影满脸通红，万分焦急。
他急急忙忙走出门口询问原因：“你怎么了？”
喜影猛咽口水，声若蚊蝇：“我问你，之前程飞扬是不是跟楚汉君打架进了医院？”
江海诧异。
“你怎么知道的？”
喜影狠狠攥拳。
果然。
她急红了眼，几乎是怒吼着，带着浓浓的鼻音：“为什么骗我？！你们都骗我！！”
女孩儿生气的要哭，江海慌了神。
“喜影，你别，别……别生气。是飞扬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担心。”
她确实想大哭一场，可现在更着急的是见到他。
“他在哪？现在在哪？”
江海指了指篮球场的方向，不等开口，女孩又快步离去。
钱垚最近心情很不美丽，恰好他的表姐陈颖又来央求他找程飞扬被李彤看到。
李彤和一个男同学一起，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要走，他生气的直接拦死了她的去路。
从头到脚的写着没好气。
“你干嘛去！就这么不想见我！”
朝三暮四，始乱终弃！
李彤没理他，前路走不了，后路总可以。
她转过身便对男同学说了句：“我们走那边。”
钱垚一声呵斥：“哪儿也别想去！”
又对弱小无助的男同学低声威胁：“再不滚，信不信老子抽你！”
男同学招谁惹谁。
走，走走走走走……
李彤生了气。
“钱垚，你干什么呀！”
这么大气性是要吓死谁？
钱垚追根问底。
“为什么不理我了？总得有个原因！”
李彤瞥了眼他身后的陈颖，又气又委屈。
“还能有什么原因，你都有对象了还跟我在这瞎掰扯什么？”
钱垚气笑，突然又心情大好。
指着自己堂姐：“你说她？”
他咧嘴笑了声：“这个母夜叉我可降不了。”
陈颖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反手朝他脑袋扇了一巴掌。
“没大没小！”
李彤云里雾里。
搞毛线喔。
“她，你，你们……”
钱垚又气又笑：“什么你啊我的，跟我来！”
他一把拽着李彤的手往球场上走。
李彤看着两人焊在一起的手……
诶？
诶诶诶诶诶诶？
它们是怎么牵上的哦？
球场上。
程飞扬没有打球，只是看着队员训练。
他半倚在墙壁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烟雾缭绕间模糊了他的脸。
指间的猩红被风吹的忽明忽暗。
少年深黑的发丝被风吹动着，徒生不羁之感。
锋利的身形隐藏在宽敞的风衣里面，被风吹出足以颠倒众生的完美腰线。
喜影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样的他。
似乎疏离出世，又似乎游戏人间。
他随性又自由，孤独且落寞。
他嘴角散漫的笑意，烫了她的眼。
她慢下脚步，缓缓走向他，却看到了满地的烟蒂，这幅景象，让她的悔意上升到顶点。
程飞扬也看到了她，眼里含着疏远的笑意寒暄：“好久不见。”
他缓缓吐出一团烟雾，眉眼淡漠的说：“来这里做什么。”
喜影反复咀嚼着那四个字：好久不见
她的心如同被灌了铅，沉重的喘不过气。
默了会儿，她关心的提醒：“抽烟对身体不好。”
程飞扬怔了怔，又笑了。
依旧慢悠悠的吐着烟圈，略带讥讽的说：“管我？”
他生了薄怒：“喜影，你拿什么身份？”
他苦苦逼问：“同学？朋友？还是别的？”
喜影心尖猛颤！
理智与情感在争相拉扯，如鲠在喉，鼻尖酸涩。
终是没说别的。
她的沉默，让他觉得自己可笑。
他将烟蒂甩在地下，狠狠的碾了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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