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奶油蒜香扇贝
这是蒋醉余第一次以一个居高临下、纵观全局的视角看别人做菜。
他被安排在二楼的露台休息间,能够完整地看到全场每一个人在干什么。
“蒋为你们选择的是,奶油蒜香扇贝配芦笋。”夏洛特缓缓揭开餐盘盖。
在洁白的标准款圆盘上,是一盘摆盘精美的扇贝。
一排芦笋像一只竹筏,承载着三颗圆滚滚的贝柱;白色的贝柱被煎出焦黄的表面,又裹上一层流淌的白酱;酱汁收到更浓稠的质地,在旁边被做成了拉花。除此以外,盘子上还零零散散撒着鼠尾草叶和蓝紫的娇堇花作为装饰。
如果用刀切开扇贝,就能看到焦化外皮下肥嫩莹白的肉,一口咬上去轻盈细腻,是恰到好处的火候。
“这道菜所需的所有材料都已经放在了你们面前,你们要做的就是原封不动地复刻出来。”
“不是吧……”蒋醉余看到选手们动作夸张地哀嚎。
在《美食之王》的节目中,扇贝一直有一个受到广泛认可的江湖混名:死亡扇贝。
煎扇贝的火候极难控制。如果火太大,一不小心就会煎焦,搭配白色的贝肉,怎么看怎么突兀。如果火太小,慢慢悠悠地让扇贝稳步达到金黄色,其内里多半就已经老了。
更加可怕的是,扇贝不像牛排等肉类可以控制厚度。一颗扇贝打开后的贝柱有多高多大,谁也不知道,根本就是在开一个一锤定音的盲盒。
一锅之中,待烹饪的贝柱形态各有轻微差异,制作的时长也就有所不同,绝对不能简单粗暴地一起翻面、一起下锅,这自然就把选手们搞得手忙脚乱。
蒋醉余饶有兴味的目光扫过众人,却发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反应巨大。
作为传统美食大国,从雄鸡国赛区进入正赛的有两位选手,除了在食材判断比赛中获得第二名的女生薇薇安,还有一名本子国移民选手粥川高梧。
他看起来神态轻松,毫不畏惧扇贝传说级别的威力。
评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问道:“你看起来很自信哦?”
粥川点了点头,他从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开始玩刀子切三文鱼了,对水产类食材的熟悉程度远胜其它肉类,扇贝也不例外。
“那么我们期待你成为另外半份大奖的获得者。”评委笑了笑,宣布比赛开始。
上帝视角观赛是种很奇妙的感受。
选手们蓄势待发,在夏洛特喊出“开始”的一瞬间,像是给平静的热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像是在群兽栖息的大草原上朝天射出一发子弹,厨房忽然变得动态起来。
无论是“死亡扇贝”还是全场第一个淘汰名额,都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在这样的压力下,有人可能会濒临崩溃,也有人会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我看你一直对名次没什么强烈的欲望,还以为你会挑个‘和善’一点的菜品。”蒋醉余想起昨天选定题目的时候评委说的话。
这话没错,他确实没什么追求。他选中扇贝并不是因为它有可能让一位强手失误、出乎意料地早早退场,而只是源自一个普通的理由。
“我记得拜特威小镇的海鲜也是很有名的,这三道菜里只有扇贝是水产,我就选了它。”蒋醉余摊了摊手。
评委:“……”
沉思之间,轰地一声轻响从赛场上传来,紧接着便是选手的尖叫。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望过去,灯塔国选手丽贝卡的锅竟然起了火。橘红色的火焰窜地足有半米高,然后慢慢回落。
她似乎已经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快步跑来的奥斯汀给她盖上了锅盖灭火。
“丽贝卡,”奥斯汀皱着眉喊她,“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本来在往煎扇贝的锅里倒白葡萄酒,结果不知道怎么手一抖……”她捂着脸蹲了下去。
“听着,姑娘,”奥斯汀叹了口气,“来跟我深呼吸,我们还有补救的时间。”
“可是我的扇贝不够了……”
节目组淘汰赛的规则制定得十分严苛,每名选手只能拿到五只扇贝,最终摆盘需要三只,他们必须保证自己制作的成功率在六成以上。
而丽贝卡这一次手抖,就将三只完好的扇贝葬送在了火力。
“别灰心,我来说,你来做。现在第一件事,捂好鼻子给你的锅盖掀开一条缝。”
空气被隔绝,失去了助燃物的火焰已经熄灭,但被封在锅里的烟雾可不算少,而且谁也不能保证是否还有火星残留。
直接大咧咧拿下锅盖的话,恐怕整个录制现场都能直接获得烈火硝烟的战地特效——裹着火星的余烬会在接触到空气后迅速复燃,甚至有可能因为表面被烟灰覆盖而无法接触足够洋气,反倒不完全燃烧放出一氧化碳。
他养的花他们要考虑的就不是“炮火特效”,而是赶快紧急疏散全场选手和员工防止中毒了。
丽贝卡直起身子照做,眼睛鼻子通红,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个赛场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得到偏袒,最大的仁慈也不过是由评委喝醒你:“站起来,你的旅程还没结束。”
烟雾慢慢散尽后,丽贝卡打开锅盖,里面是三只已然黑乎乎的扇贝。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扔掉扇贝,而是把它们挪到案板上,用刀小心翼翼地削去外壳。
好在意外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扇贝内部还有一小块没来得及燃烧的白色。她将其中最大的一个贝柱清理干净,放在一边。
丽贝卡长出一口气,又取出一口煎锅,熟练地热锅热油,爆香蒜末,只拿了一个全生的扇贝放进去。
她这次学乖了,在加白葡萄酒的时候找了一个小碗,确认碗里的酒就是自己需要的量以后才慢慢倒进锅里。
液体立刻沸腾,酒精蒸发,留下淡淡的酒香和果味透过金黄外皮浸入扇贝。
这一只的火候堪称完美。
她小小地“耶”了一声,如法炮制了另一只生扇贝,又缩短时间稍微煎了煎那只被“剥了皮”的糊扇贝。
反正最后都是要裹酱再煮一下的,相比烹饪久了味道不好,还是颜色不够漂亮更容易让人接受。
“蒋,”评委们开始给无所事事的观赛人员找话题,“你从上面看,觉得哪位选手最有可能成为淘汰赛第一,哪位选手最危险?”
“反正他不会说第一不会是我。”安迪一边搅奶油酱一边插话道。自从那次脆皮魔方蛋糕之争以来,选手们简直怀疑他挑衅裁判上了瘾。
蒋醉余并不理他,想了想道:“粥川确实有自信的资本,其实安迪进度也不错。丽贝卡如果能加快效率、把握住时间,应该不会沦落到淘汰席。”
安迪一脸郁卒,刚想说他圆滑得满口谎言,一扭头却看到丽贝卡竟然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她谨慎的操作给自己带来了三只不错的主菜,但这样分三次煎制的做法也就意味着,她在扇贝上花费的时间太长,其它部分剩余的时间比别人少了。
此刻的她简直像一只八爪鱼,这边两锅蒜香奶油酱咕嘟嘟地冒泡,那边还在给煎芦笋翻面调味。
芦笋盛出装盘,她把扇贝丢到小火的奶酱里,关火利用余温对扇贝进行最后的熟成和入味。另一锅正在大火收浓稠的酱汁则需要不停搅动,避免糊锅,
“所以,蒋,”梅森依然不打算放过蒋醉余,继续问道,“如果一定要你说出一个淘汰概率最高的人,你的答案是?”
不管他说的结果是否与最终结果相同,大抵都免不了得罪被点名的人。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维多利亚。”
“哦?你不打算出于同赛区之谊看好她一下吗?”
蒋醉余不想理他了,梅森接二连三地追问简直像极了他以前遇到过的娱乐记者。
逼着选手做出评判,这就是《美食之王》火药味的真相吗。
维多利亚是出自女王国本土赛区的两名选手之一。
介于今年的节目主场就在女王国,而这里诸如仰望星空派之类的“黑暗料理”又实在太过出名,正式名单一出就有人叫嚣着选拔黑幕:什么时候女王国也有了送选两名正赛选手的能力?
浑然不顾其中之一的蒋醉余明明是个华夏人——也说不定他们就是想藉此证明自己才是那个“黑幕”。
但眼下的情况看来,维多利亚似乎确实发挥得不太好。
她也像只八爪鱼,一只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八爪鱼。
酱锅煎锅煮锅乱七八糟地堆在灶台上,芦笋直到做熟了才想起来还没有对齐,只好弥补性地切成同样的长度,露出鲜嫩的茎肉。
“而且,”夏洛特看着她最终端上来的盘子,“你的鼠尾草为什么是生的?”
“我觉得这样装饰起来更好看。”维多利亚认真地解释。
“可是它是,呃,菜品的一部分啊,”夏洛特也迷茫了,“它应该是能吃的。”
维多利亚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颓废道:“好的,我明白了。”
“扇贝有一点煮老了,也有可能是太早做出来,静置导致内部一直在慢慢升温,这个时间明明应该是提前预留算好的。”
夏洛特揉了揉太阳穴:“你先下去吧。”
“下一位,丽贝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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