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当年的宁天翔，是个憨厚的小胖子，比乔染小两岁。关系虽然不像和慕熙祁谦那样亲近，但也是普通的朋友。
乔染躺在床上，回忆别墅大院的点点滴滴。她明白为什么没有宁天翔的备注了，大概是因为曾经删除过好友，后来又不知因为什么加了回来。
她睁着眼回忆到了凌晨，没有丝毫睡意，索性打开微信列表乱翻。
这件事不能跟莫小薇说，莫小薇小学毕业就去了f国，所有事都与她无关。
鬼使神差地，手指点开了慕熙的对话框。她反反复复地删除了好几次，终于发出了一条消息。
【我晚上跟宁天翔玩了一局游戏。】
慕熙秒回：【看你正在输入中好久了，还以为你在给我写小作文，结果就这十三个字？】
配表情包：【过分jpg】
乔染没忍住，笑出声来。她都能想象到，慕熙说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肯定和图上的熊猫头一模一样。
她停了停，打字道：【有点睡不着。】
片刻，慕熙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来。他那边灯火通明，似乎还在加班。
青年的神情有一丝慵懒，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在奶白的皮肤上有些明显。但即便如此，长得好看的人仍然好看，甚至增添了一分丧丧的帅。
乔染在被窝里，跟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啊。”
“晚上好。”慕熙手中的压感笔不停，在数位板上画着线条。另一手按在键盘上，随时按快捷键。
他弯眸笑了笑：“怎么睡不着呢？我打算通宵赶项目，难道你想陪我吗？”
“通宵啊，这么辛苦。”乔染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慕熙：“说得像你很老一样。”
“就是很老。”乔染叹了口气，“过这个生日就二十六了，对象也没个着落。我们剧组这个月内应该能杀青，还来得及回椹城办生日会。”
她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想办，但是我妈肯定要办。想让我和大家多亲近亲近，多认识一些人脉。”
“怎么安慰你呢？”慕熙思考了一下，道，“我的想法是不想办就不办，但是阿姨的想法也有道理，多认识一些人没坏处。所以还是看你自己，权衡一下利弊到底要不要办。”
他说完，自己笑了起来：“我好像说了一堆废话。”
乔染摇了摇头，浅浅地笑：“没有，不是废话。”
她感觉得到，慕熙在刻意避开宁天翔有关的话题。的确，如果这件事会让他们都不舒服，那就不要再去想它。
放空心思，跟慕熙闲聊这几句，竟然让乔染有些轻松起来。
慕熙的笔尖顿了顿，说起另一件事：“听说你们那边有人差点跳楼，有被吓到吗？”
“没有，哪那么容易被吓到。”乔染觉得自己还是很镇定的，翻了个身，道，“还好被救下来了，那么年轻的姑娘，父母得多担心啊。”
慕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得乔染有些紧张，她咬了咬下唇：“……啊？怎么了吗？”
“没怎么。”慕熙垂下眼眸继续画画，“就是觉得挺欣慰的。”
这话说完，乔染就懂了他的意思。
她的耳尖有一点泛红，提起当年天台上的事，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诶呀，我都长大了，谁年轻时候还没寻过几回死啊。”
慕熙“嗯”了一声，活动了一下肩膀，问道：“所以，你当年是真的想死，还是吓我呢？我的十七岁花季少女，乔染小姐？”
这次乔染沉默了一阵。
她低低地吐了一口气，声音很小：“那时候，是真的想过的。”
“就为那个人渣？”慕熙放下笔，又把笔拿了起来，“好了好了不提这个，提了你又睡不着。”
乔染笑了一下：“没什么，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无所谓的。”
高二时，她和音乐人安攸的恋爱持续了五个月，以安攸移情别恋告终。
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最多只是牵了牵手。安攸曾想过吻她，但是被乔染躲了，她觉得接吻这件事对十七岁来说太超纲。
那时候的乔染，以为安攸就像天空中飞翔的自由的白鸟，是最优秀的音乐人。他的手指能弹出美妙的钢琴曲，也会拉优雅的小提琴。
而她自己，是卑微又没用的女高中生。她每天都在害怕安攸被人抢走，同时又憎恶丑陋臃肿的自己。
她曾一个月减重十五斤，也曾用圆规在手臂上刻安攸的名字，更愿意为安攸献出一切甚至是生命。男人从不阻止，甚至予以鼓励。
那是爱吗？那不是爱。
多年以后乔染才明白，那是一种pua。如果当时不是安攸腻了，她不知还会被pua多久。
“快一点半了。”慕熙看了看时间，“画完这部分，收拾收拾下班了，回家继续画。你快睡觉，巴啦啦能量，乔染快快入睡！biu～”
乔染又被逗笑了，她觉得慕熙的那句“biu～”真是太可爱了。
她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看着屏幕上的人，声音懒懒的：“那你给我唱个歌吧。”
“嗯？可以。”慕熙道，“想听什么？”
乔染点头：“都行。”
慕熙清了清嗓子：“那我随便唱了。”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
“拿什么跟你作比较才算特别？”
他不抽烟，但唱歌的时候，声音总有种烟嗓的感觉。声线低低的，蛊惑人心。
乔染听着听着，意识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女孩的黑发有些乱了，贴在脸边。她合着眼眸，眼睫又长又翘。唇瓣微微张开，水光晶莹。
“像爱不释手的……”
慕熙抬眸，看见乔染睡着的模样。
他的笔尖一歪，线条划过了半个屏幕。又忙在键盘上敲了两下，撤回了这一笔。
乔染又梦到了高中的那些人，那些事。
十七岁，她和安攸分手后，知道了一些让她崩溃的事。
比如体育馆的初次相识，安攸叫出了她的名字，是经历多方调查的结果。他早就知道别墅大院里有个乔染，人傻好骗，家中小富。
在一起的五个月，乔染陆陆续续给安攸买过的东西，也有一万多。
再比如，她能和安攸止乎于礼，是因为安攸一直有固定的床伴，甚至偶尔还会去嫖。分手的理由，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太难搞，不给碰。
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十七岁的高二女生不能理解。
学校的天台不高，只有五层，跳下去却也足够致死。那是一个周末，她在那里站了很久，站到天色昏暗下来。
第一次谈恋爱，就受到这种重创，好像世界都毁灭了一样。她只要闭上眼，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未完成的承诺，那些再听不到的甜言蜜语，和那个再无可能的人。
父母对她向来放养，没察觉过她的心事，也没人在意她消失的这一下午。
然后慕熙就来了。
她还记得，当时学校不准外来人员进入。慕熙还在读初中，也算外来人员，所以他是翻学校西北角的围栏进来的。
他只有十四岁，却沉稳老练得像个成年人。他站在梯子下，问乔染：“我可以上来吗？”
乔染点了点头。
她的情绪还算稳定，没喝酒，也不激动，劝告还都听得进去。只是心里难过，发疯一般难过。
那天具体说了什么，乔染记不太清了。印象中，只有慕熙温和镇静的语气，让她整个人也跟着镇定下来。
后来，他们一起坐在天台上，东聊西扯。
城市里难得见到星星，那晚却有一颗。只有孤孤单单的一颗，挂在雾霾反光的夜空中，亮得惊人。
她埋下头来，哭湿了少年的半边肩膀。
静谧的夜色中，只听得见慕熙的心跳声，和她断断续续的抽泣。
哭完了，有些事就看得通透了。
伤害不能将我打败，那它就会教我成长。
她也记得少年躺在地上，从包里翻出棒球棍，对着空气挥舞了一阵，说：“明天我找几个人去堵他，套麻袋揍一顿。”
乔染破涕为笑：“千万别，没必要的，只要以后别再见到他就好。”
……
梦醒之后，乔染的唇边还是挂着笑的。
她想起她和姜齐献说的那句话。
遇人不淑，经人提醒，及时止损。
确确实实是这样。
《青山春暮见》剧组的拍摄部分基本结束，接下来的一周又补拍了几个备选镜头，就彻底杀青了。
老陈这几天神清气爽，请摄影组化妆组各吃了几顿饭。乔染次次出席，次次蹭饭，终于不用再靠盒饭度日。
晚上，乔染收拾着行李，小源突然跑了过来。
“乔副导，出事了出事了！”
“啊？”乔染不明所以，接过小源的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内容，“这不就是剧组花絮吗？”
视频正播放到老陈讲解亲密戏的部分，学着女角色的模样媚眼如丝。而后视频镜头转向工作人员，刚好拍到了乔染噗哧的一笑。
“怎么了吗？”乔染还是没明白。
“哎呀！”小源说不清楚，于是道，“你快登微博看看吧！”
乔染的微博常年不用，也没几个粉丝，只被剧组官博艾特过几次。她已经快半个月没登录微博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点开微博，被消息界面四位数的艾特惊呆了。
小源缓过一口气来，拍了拍乔染的后背：“副导，您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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