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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杜氏来访


  这天,戍王府迎来了一个访客——杨姮母亲杜阑。

  陆湛对于岳母十分恭敬有礼,另杜阑深感意外。似乎这个女婿与传闻并不一样。

  “母亲。”陆湛递上香茶,恭敬站立一旁。

  “阿姮已不在,王爷不必客气。”杜阑接过茶微颔首道。

  见她如此说,陆湛也不强求,于是道:“杨夫人,不知夫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当时杨姮亡故时,因路途遥远,杜氏并没有去北疆送葬,杨姮的遗体也没有接回。

  当时杜氏托自己的二儿子,杨姮的二哥捎话:既已为陆家妇,便葬在陆家祖坟,陪伴祖宗吧。至于帝都,不回亦是干净。

  她今日突然造访,陆湛猜出几分,却不十分肯定。

  杜阑手托袖笼请他坐下,于是陆湛便就势落座。

  “阿姮在时,常常捎信诉说在北疆的日子。承蒙王爷多年照顾,在此谢过。”杜阑微微侧身福礼,陆湛赶忙摆手:“夫人言重了。阿姮与我夫妻一场,本该如此。”

  杜阑苦笑着摇摇头:“王爷为小女所做,远超一般夫妻,我亦为人妇,如何不知?”

  陆湛不语,心中却惭愧地想:“都是先前的戍王所为。”

  正想着,杜阑又道:“小女是我这做母亲的心头挚爱,她的离世民妇亦十分难过。将来若有一日,杨家以小女曾为王爷的人作借口,要王爷襄助,民妇希望王爷不要答应。”

  陆湛对于她的坦白惊讶不已,难道她发现了杨姮之死不同寻常?

  他尚来不及细想,杜阑又道:“还有一件事想拜托王爷。民妇曾经另有一女,比阿姮小几岁。她们姐妹长的十分相似,可惜幼年失踪,下落不明。如果将来杨家事败,希望王爷可以帮忙寻找此女。若是能找得到,也算了结阿姮平生所愿。为了她妹妹,阿姮一直十分自责。因为当年是她带妹妹逛庙会时一时疏忽,令其走失。这么多年来,民妇和两个儿子遍寻各州,没有一点消息。她们大哥至今离家未归,其中也有这个原因。”

  听她这样说,陆湛心如刀割,万分愧悔:当初为何没有好好保护她,如果她原身未死,当可以与杜夫人母女团聚了。

  杜阑没有注意到他的痛苦神情,自顾说道:“王爷可能觉得民妇所请十分唐突。但说句僭越的话,在民妇心里,王爷是自家人,所以还请王爷勿怪。若是王爷有难处不帮也没什么,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民妇只是心存侥幸罢了。倘若将来有一日,王爷在街上突然发现一个酷似阿姮的女子,想来就是民妇那丢失的女儿了,到时候王爷莫要惊讶就好。民妇将家里琐事说与王爷,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她轻笑笑,似乎真的觉得小女儿有朝一日还能回来。

  陆湛心中微苦,不愿抬头看杜阑满眼希冀。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应时,门外传来吉叔的声音:“王爷,昭华宫遣人送来了点心。”

  陆湛一愣,站起来打开门,吉叔引着一个宫女站在门口。

  陆湛认得她,是九公主那里的一等宫女百合。

  百合屈膝福礼道:“王爷容秉,公主殿下新做了一炉糕点,分发给宫中众人。这是殿下特意给王爷留的,说请王爷尝尝帝都的点心,看是否和北疆不同。”

  陆湛接过她手中食盒,冲她点头:“替我多谢公主殿下,改日再行回礼。”

  百合又低身拜了拜,才由陆吉领着出去了。

  杜阑见此情景,起身道:“民妇想对王爷说的都已经说了,没有其他事了。民妇告辞。

  ”陆湛将食盒放下,他的手贴在食盒盖上许久,方打开来,取出几块糕点,叫来下人包好,递给了门口杜阑带来的丫鬟:“这里有几样出自昭华宫的点心,精致可口,夫人跑一趟不容易,如果不嫌弃就拿回去尝尝吧。”

  杜阑深感意外,和丫鬟对望一眼,便赶忙收敛惊讶屈膝一礼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陆湛亦拱手还礼。就在杜阑带着丫鬟正欲离开时,只听身后之人问道:“敢问夫人,您那小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杜阑回头,静默片刻道:“杨婳。”

  出了戍王府大门,丫鬟雨燕道:“夫人,戍王这是什么意思呀?昭华宫?那不是那个成天只知道养面首的九公主吗?”

  杜阑听闻赶忙令她噤声:“皇宫内院的事,不是咱们这等小民议论的起的,这话以后不可再说。”雨燕赶忙惊慌慌地住嘴。

  杜阑心中也是十分不解:为何九公主会给戍王送点心?不是传闻二人不合吗?戍王又为何要请自己吃点心?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一会便不再放在心上。

  马车很快来到一扇黑漆大门前,门上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杜府。

  马车径直进了院子,停在一处雅致秀美的院落前。早有丫鬟上前放下脚凳。

  杜阑在雨燕搀扶下下车,贴身丫鬟紫鸢忙上前将她接过,看了一眼雨燕手中的油纸包道:“夫人出去一趟买了糕点?”

  杜阑笑笑没有说话,紫鸢又道:“刚才大少爷从大老爷那边过来,把咱们二公子叫走了,好像说是有几个朋友要一起聚聚。”

  “澈儿和他表兄亲厚,他好不容易从书院回来住两天,我也不想拘着他们,让他们哥儿几个去吧。”

  紫鸢点点头:“夫人,刚才杨府派人过来传话,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杜阑进到屋里,由紫鸢伺候着换了衣服,坐下喝口水道:“大哥现下可在家?”

  贴身丫鬟道:“大老爷在家,今日休沐,并未出门呢。”

  杜阑点点头:“你陪我去大哥那里一趟。”于是主仆二人交代好院子里的事便出去了。

  穿过一进进院落,两人来到杜家大老爷杜行之的院子。

  门口丫鬟见了,前去通报,回来便将二人引入外书房。

  杜阑进屋前将紫鸢留在了外面,紫鸢便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说话去了。

  她进屋时,大哥杜行之正在临帖子,见她进来,便放下了笔:“月阑来了。”

  杜阑唤了声“大哥。”便被落座上茶。

  杜行之挥退了仆人,屋内只留兄妹二人。

  杜阑开口道:“大哥,那件事情我想好了,咱们找一日去同爹说去吧。”

  杜行之端起茶杯,用盖子掠去水面浮沫,缓缓道:“真的想好了?你同澈儿商量过了?”

  杜阑平静望向兄长:“商量过了,澈儿同意。他在外念书,本就不愿借着杨家的威势,才化用了杜彻这个名字,可见他心里对杨家早有嫌隙。清儿被他们逼得离家出走,我那没缘分的相公也因此一命呜呼,扔下孤儿寡母。我含辛茹苦把澈儿和阿姮拉扯大,他们竟又将她送去北疆。拉拢戍王不成就害死了她。倘若再留在杨家,恐怕澈儿也要变成棋子,任他们摆布。我从嫁进杨家,不曾做过一件对不起他们的事,到头来又如何?家破人亡,母子离散。这样的日子,该结束了。”她一口气说完,长叹一声,好像抒尽心中积攒多年的郁忿,眼角泪珠潸然而下。

  杜行之听她说的惨痛,赶忙安抚数声:“月阑莫急。咱们杜家自是不成问题。爹娘,我,还有你二哥,都盼着你们回来。当初因你们母子受制于杨家,爹爹和我们也不得不同他们虚与委蛇,艰难周旋,生怕伤到你们。现如今,既然你自己拿了主意,那便再好不过了。昔日杨诚坚活着时,母亲见你在杨家受气,数次动了让你和离的念头,只因几个孩子年幼作罢了。今日,他杨家如此对待我杜家骨肉,便不必忍了。你回来后,爹自会请族老来,主持仪式,让澈儿入杜家族谱。”

  杜阑听后擦尽眼泪,点点头:“澈儿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杜行之捻须笑道:“待他归来,我便正式为他取字:子归,如何?”

  杜阑听后舒心笑道:“大哥取的再好不过了,这两个字我甚是喜欢。”

  “杨家那边如何行事你不必管了,有我和你二哥,还有两个嫂子去处理。”杜行之心里也十分高兴,喝口茶道。

  “大哥若过去,我这里有他们戕害阿姮和戍王的证据,我去拿来。”

  杜阑说着就要起身,被杜行之摆手制止:“先不必忙。我和你二哥自有计较,不用那个也能成事。若是他们知道你的证据,恐怕会暗下毒手,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拿出来。”杜阑遂点头放心坐下。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杜大爷送走妹妹,便去了二爷杜望之的院子商量。

  杜望之近几日由于身体不适正请假在家休养,听了大哥的话喜出望外,连病都好了大半。

  午膳时,杜二夫人惊讶地看着丈夫连吃了三碗饭,胃口恢复如初。

  晚间,杜大爷先去同爹娘商议。

  杜老夫人听说女儿终于要回家了,激动地连连掉泪,直说早该如此。

  想到一年前罹难的外孙女仍暗自垂泪,连声叹息。

  杜老爷子却对外孙的回归很是期待,严苛的老爷子还破天荒的称赞了大儿子,因为给外孙取了好字:子归,我杜家儿郎终于归来,燕雀还巢。

  于是他当下拍板,将杨澈所住的院子改名为回雁园。

  既是跟了杜姓,以后他便可大大方方带出门跟那帮老家伙炫耀,哈哈哈,甚好甚好!

  杨澈晚上回来被杜阑叫到屋里。

  “阿澈,娘前一阵子同你说的事,今天我去跟大舅舅说了。他同意了。大概过几日就会去找杨家。孩子,你对杨家,可还有留恋?”杜阑犹豫道,她不知道儿子会不会仍对杨家抱有幻想。

  杨澈跪倒道:“母亲,咱们当初在杨家过的日子,孩儿如何不知?如果不是他们逼迫,大哥便不会走,妹妹也不会死。妹妹当时带小妹出门,她自己尚且是个孩子,如何能看护小妹?那帮人趁您病重便惫懒懈怠,三个仆人跟着出门竟能把小妹丢失,事后还百般狡辩,都推到阿姮头上。如果不是这件事,阿姮小小年纪不会过得那般辛苦。谁家女儿六岁时便能在佛堂里一跪两三个时辰,日日如此?她不出门,也不交朋友。更是在府里抬不起头。只要一遇到杨家的表姐,必会被拿出此事奚落一番。她心里的伤痛藏得如此深,却在我们从学堂回来时脸上挂笑。娘,你知道儿子去北疆为她送葬时,看到她冰冷的尸体躺在棺木中,嘴唇青紫,脸颊瘦削,儿子心里有多痛吗?也许她离开帝都远嫁只是为了逃避这里的人和事。儿子当时甚至想:阿姮解脱了,她不用再自责内疚了。”说到这里,杨澈用手背抹抹眼睛。

  男儿有泪不轻弹。

  杜阑亦拿帕子捂着嘴哭泣,母子二人在寂静的夜里相对垂泪。

  杜阑扶起儿子:“阿澈,是娘对不起你们,娘没用,不能好好保护你们。”

  杨澈扶母亲坐下道:“您别这么说。当初那些事,您也是身不由己。儿子明白,我们出了事,您比谁都难过伤心。”

  杜阑欣慰地拍拍他的手背。

  “母亲,以后儿子自会勤加学习,严于律己,为您,为杜家,也为了儿子自己。”杨澈对着母亲起誓道。

  “不求光宗耀祖,不求高官厚禄,娘只求你平平安安,清白做人。你可记住了?”杜阑凝目望着他。

  “是,儿子谨记。”杨澈对母亲行礼道。

  母子二人重新落座,杜阑想起一事,命紫鸢去拿今日从戍王府带回的点心。

  “母亲,这是?”杨澈不解道。

  杜阑命他自去净了手,自己也有丫鬟递过帕子。

  擦净手后,她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儿子:“尝尝吧。今日去戍王府,恰逢九公主给戍王送点心,戍王客气,便让我拿回来几块。”

  杨澈看着手心中精致的点心,眉头越发皱紧:“不是说九公主和戍王不和吗?”

  杜阑也拿起一块道:“所以也许传闻有不实之处。道听途说的话终究信不得。”

  杨澈点点头,几口便将点心吞下,惹得紫鸢轻笑不已。

  “你太着急了,好点心要慢慢品方见味道。”杜阑望着儿子笑道。

  她尝了一口赞叹:“九公主的手艺果然不错。”

  戍王府,陆十三沉默的站在书房,看王爷今天转了性子,不再画画了,而是在纸上用楷体、隶书、大篆、小篆、草书反复写一个字: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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