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弹琴卖艺
长姐走了许多天。郑英姿在府里待得气闷,索性带了婢女出门走走。
桓朝民风开明,女子独自上街亦不稀奇。有人戴上幂篱帷帽,有人素锦蒙面,有人则大大方方什么也不用,全凭个人喜好。
英姿面上蒙巾,和婢女坐在茶坊中饮水。
台子上一二八女子正在抚琴,另一十岁左右的女娃娃唱着江南小调。
一曲唱毕,女童便走下来,将手中的铜盆伸过来,等着众人打赏。
她短衣布裤,衣服陈旧不见颜色,头上插着几朵绢花,嘴唇皲裂。
两曲唱毕,女童正欲走下台,就听到后面姐姐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呕出来。
见二人不再表演,台下付了钱的茶客们抱怨声起:“小娃儿,快点表演,大爷们还等着呢。”
“爷有的是钱,再唱一曲就给你。”有人呵呵笑道,晃了晃手中铜钱。
“我姐姐,我姐姐病得厉害,弹不了琴了。”女童声音瑟瑟发抖。
坐在二楼的一青衫男子正欲起身,被对面的人一把按下:“不要惹事。”
二人重新落座。“七哥,你说要喝茶,结果来了这个破地方。好茶没有,戏倒是看得足。”平王谢熠不满道。
“咱们来了三天了,那姐妹两人日日遭人刁难,仗着店家相护,暂时没有被辱。今日看来怕是逃不过了。”他端起茶杯正欲喝,看杯内黄色茶汤,皱了皱眉又放下了。
“她们逃难而来,无依无靠,以此为生,实属不易。”宁王谢烨喝了口茶道。
谢熠立刻来了精神:“那咱们就帮帮她们呗。”
谢烨摇摇头:“不帮。你帮得了一次还能帮一世?况且世间如此境遇的人不胜其数,帮的过来吗?”
“那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谢熠愤愤道。
对方捻着杯子垂首道:“看看民情而已。你在宫里快废了。”
正说话间,听闻楼下叫骂声更甚。
兄弟俩一起朝下望,就见弹琴女子捂嘴不住的咳嗽,根本无法继续演奏。
于是店家出面劝慰茶客,孰料众人并不买账,双方僵持不下。
争执间,一小僮跑到掌柜面前耳语,掌柜双眉舒展,微露喜色。
他向众人拱手:“大家稍安勿躁。我这琴师身体不适,病容憔悴,且容她去服药,稍后帘幕落下,她在帘后继续为大家演奏,小蕊台前献唱,诸位看如何?”
众客人听闻还有表演可看,便纷纷落座。
琴师琴艺不错,女童嗓音更是绝色,众人才日日来捧场,不过有些好事之徒看姐俩无依无靠又是外乡人,所以故意刁难。今见事情有转机,谁都想舒舒服服的喝着香茶听曲,故而都点头赞同。
“掌柜的,叫她二人快去快回,俺们还等着哩。”一外地口音的大汉嚷道。
“好好好,诸位稍等。”于是掌柜将姐妹俩带入后堂,不多时,妹妹小蕊率先来到前台,台上落下一袭轻纱,遮住了后面的琴师。
琴声响起,依旧醉人。
于是,在小蕊唱完今日的最后一曲,下台请打赏时,大伙儿给钱给的比较痛快。
刚才的外乡大汉瓮声瓮气道:“小妹妹,你家姐姐吃的啥灵丹妙药啊好的恁快?俺不懂琴,不过她弹得真好听,你唱得也不赖。”
小蕊头快低到地下去了,收完银子,匆匆朝众人行了个礼,便登登跑了。
谢烨在二楼微笑喝茶,谢熠撑着下巴凉凉道:“他们难道听不出来换人了么?”
宁王放下茶杯,笑道:“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生下来便有琴师武师的各色师傅,日日传艺?”
“哥,你说弹琴的会是谁?这茶坊还有这等人物?他的琴艺不逊于九妹刚召进宫的那个,那个谁来着?”他完全记不住恒真宫里的“莺莺燕燕”。
“穆容。”谢烨接口道。“这位琴师确实不错。”宁王喝光最后一口水,拎起茶壶晃晃,又打开盖子瞧一瞧,确定没水了才肯作罢放在桌上。身后化妆成书童的侍卫队长简直没眼看自家王爷的小气之举。
“走吧,七哥。”谢熠率先站起身,兄弟二人并肩下楼。
远远就见一面戴薄纱的女子娉婷走来,她跨过门槛,上了茶坊外的一驾马车。
“你不是问谁弹的吗?”宁王冲弟弟使眼色。
“哎,蛮年轻的一位姑娘。”谢熠口没遮拦道。“可是七哥你怎么知道是她?”他十分不解。
宁王打开折扇轻摇道:“起初,她和丫鬟坐在门边不显眼的座位,纠纷起时,这位小姐不见了,现在嘛,便又回来了。她倒是好心肠。”
二人说着来到门口。门外仆人见他们出来,解了马绳牵马过来。
谢熠率先翻身上马,他坐在鞍上,看宁王仍旧在门口和店家闲聊,皱皱眉头,又看看西落的太阳,一夹马腹,道声:“哥,我先走了。”便和仆从扬长而去。
骑马转过街角,谢熠想了想,下马将缰绳交给手下,自己则背着手带一侍卫在街道上晃悠。
前面那辆马车有些眼熟,好像是刚才女子所乘。
马车停在点心铺外,不一会儿,蒙面少女就和婢女走出来。她身量不高,笑眼弯弯的拎着一包点心站在台阶上和老板娘说话。
谢熠瞅了眼,便继续往前走。
慢慢晃过一条街,面前有一个小巷,他领着侍卫钻了进去。刚一冒头,就见不远处一抹鹅黄身影出现,正坐在路边咔嚓咔嚓啃着点心。
少女一边捶腿,一边吃的欢快,时不时戳戳一旁紧张伸长脖子望风的婢女:“小花,你也坐下来吃,这里静得很,不会有人来。”她的声音软糯柔和,听的人心中舒畅。
“三小姐,您快吃吧,吃完了咱们好回家。要不然,奴婢回去又要挨骂。”
少女停下往嘴边放的甜糕,瞪圆眼睛眨呀眨:“几时让你挨骂了?每回不都是我担着么?不管是二姐还是母亲,都没叫她们责怪你呀。”
“哎呀,就是因为这样,奴婢每回才会被咱们“悦杉荷”的姐姐嬷嬷们教训,说让小姐您受了委屈啊,没有在二小姐训您时挺身而出啊,胳膊肘往外拐啊,是院子里的奸细什么的。”小花嘟嘟囔囔为自己抱屈。
少女轻笑起来:“那是我让你这么说的,只有你使劲把罪过都怪到我头上,姐姐看我哭得可怜,才能堵住他们的嘴呀。要不二姐大概能絮叨一晚上。啊,不过这也有好处,看她骂我,母亲就不会出手了。”
小花看她笑的愉悦,重重叹气:“您知道现在奴婢一陪您出门,大家都好像要吃了奴婢的样子吗?真不明白咱们院子里人不少,您为啥每次只带奴婢出来。”
谢熠在一旁忍笑:因为你入了那什么二小姐的青眼,被她当做监视这一位的得力干将了呗。
他再看一眼着黄衫的少女,竟从对方笑容里看出一丝得逞后的狡黠。
此时,一只花猫经过巷口,见到鹅黄少女便拖着尾巴不疾不徐的走过来。
少女将点心掰碎撒在地上,摸摸花猫的头:“吃吧,大黄。今天只有你么?”
她熟稔的和猫唠嗑,谢熠心想:原来是来喂猫。这个小姐倒是有意思。
正想着,就听她又道:“长姐走了好多天,一直没有消息,我很担心。二姐日日督促小哥读书,也不管我。母亲只要看二姐和小哥过得好便安心了,从不曾问我如何。大哥太忙了,更没空搭理我。娘害怕母亲,不敢常来看我。就是来了,也只会说听夫人的话,莫要和二姐争之类的。我哪里和她争了?我就想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日日弹琴唱歌。母亲不让唱,说是歌姬才如此。”
她怅然的抚摸花猫:“要不,我给你唱歌听听如何?”说着,竟真的轻声哼唱起来,声音婉转。
谢熠没想到自己猫在角落里还能一饱耳福。他在暗处望着少女的背影心道:这究竟是哪家小姐?她提的长姐和二姐又是谁?还有她那院子,“阅山河”?这么霸气的名字本王都不敢取。
正想着,少女将手中的碎屑倾尽,站起身抖了抖衣裙,冲花猫道声:“去玩吧。”那花猫便摇摇摆摆挺着吃饱的肚子慢慢挪出了巷口。
“三小姐,咱们也走吧。”婢女催促道。
鹅黄少女略一点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面巾蒙好,二人相携出了巷子。
隐在暗处的谢熠这才和心腹侍卫踱出来。“去查查哪家的小姐。”他命令道。侍卫应声,二人出了巷子骑上马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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