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舌降天子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当将行（皇后的属官，掌后宫事务，后又为大长秋）带着永巷令和数十名小黄门和一些掖庭卫，宫婢围着薄姬的寢宫后冲进来时，薄姬正在织布。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懵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薄姬强压着心中的不安问道。

　　将行朝薄姬递着眼色，嘴上却用着非常严厉的口气说道：“有此处的宫女向皇上告发，薄氏在私下行巫卜之事，意图对皇上行不利之事，等同叛逆，我奉皇上和皇后的旨意来搜查证据，此处人都站在原处，不可异动，如有异动，格杀勿论！”

　　此言一落，整个寝宫犹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个个都懵了。

　　一仆妇忽然惊叫道：“奴婢刚刚来、绝不可能参与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这事与奴婢无关，奴婢先出去！”

　　说着，她竟然要往外冲。

　　一名掖庭卫见状，拔出腰间佩剑，挥剑便朝那仆妇头上砍去。

　　一剑断头！

　　“啊－－”仆妇惨加声尚未结束，整个头颅已掉到地上。

　　“事情尚未查清楚，为何乱动刀兵，皇上、皇后尚未为本宫定罪之前，本宫便是这宫中的夫人位，位似食二千石的列候，现在你擅杀本宫的人，便是以下犯上。”

　　说完，她转身看向列将旁边的永巷令，怒道：“宫中行事，讲的是律法和宫规，一个小卫竟敢在本宫眼前胡乱杀人，律法和宫规去哪里了？还不将这等暴虐之人给本宫拖到无人的地方乱棍打死！”

　　如此一来，不仅是那杀人的掖庭卫慌了，连将行等人也有些发懵。

　　好在将行见多识广，在薄姬耳边小声说道：“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

　　然后，她又朝外面看看，才说道：“皇后娘娘不清楚情况，不敢冒然前来，但她说了，这世上的事再大也大不过天蹋下来，只要天没蹋下来，她就会帮你，让你安下心来。”

　　她这话刚刚说完，刘邦已经从外面走进来，板着脸说道：“让你们来是查案的，对付一些女流之辈，何必用上刀刃，赶紧搜查。”

　　将行唱了一个喏，赶紧去了。

　　薄姬冷冷地看着刘邦，却不吭声。

　　刘邦似乎觉得有些无趣，看看地上的尸体，命令道：“来人将这尸首弄出去，留在这里是要碍朕的脸么？”

　　他话音刚落，立即有掖庭卫进来将尸首清理出去。

　　刚刚收拾利落，将行已捧了一个牌位出来，奉到刘邦面前，恭身说道：“皇上欲寻之物已经找到，请皇上过目。”

　　刘邦接过牌位，看看之后，递到薄姬手上，说道：“有人告你在宫中行巫卜之术，起初朕还不大相信，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可有话说？”

　　薄姬接过牌位，仔细地看了看，却冷冷一笑，问道：“民女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上告之人是说民女行巫咒之事，这明明是一块祭奠用的牌位，祭奠故人用的牌位与巫咒之事有何关系，还望皇上为民女解惑。”

　　刘邦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说道：“祭奠与巫咒自然不同，但你看清这个牌位上的字。”

　　薄姬对着牌位，说道：“是'先夫之灵位'这五个字么？”

　　“哼，”刘邦看着薄姬那平静的样子，起初的怒气莫名其妙的消去了大半，说道：“灵位自然是给死人立的东西，而朕还好好地活在这里，你却为朕立了灵位，这不就是咒朕早些死么？这样与巫咒之术有何区别？”

　　“那民女想问一句皇几，在民女被掳进宫来之前是否是有丈夫的人？”薄姬冷静地问。

　　刘邦一听这话，又怒了，说道：“你这贱婢，到如今竟然仍然没忘记魏豹！”

　　薄姬忽然跪到刘邦面前，恭恭敬敬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才说道：“贱婢谢过皇上！”

　　薄姬在刘邦面前从未有过如此恭敬的举动。这让暴怒的他有些发懵，随即问道：“你谢朕什么？”

　　“贱婢被皇上掳入宫中以后，虽享受着夫人的待遇，但一直以来，贱婢都以被掳女自居，从未答应过成为皇上的女人，也从未将自己当成过皇上的女人，如今皇上以'贱婢'相称，正好明确了贱婢的身份，皇上如今是天子，天子一言，如同金律，贱婢不仅要谢皇上明确了贱婢的身份，更要替先夫魏豹谢过皇上的宽厚。”

　　刘邦听了这话，更加发懵。

　　薄姬又道：“既然皇上已经表现出出了你的仁慈和大量，那么就垦请皇上能让贱婢堂堂正正也祭奠先夫，让逝去之人灵魂永安。”

　　刘邦听了这话，终于反应过来，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贱婢－－”刘邦忽然闭上了嘴。

　　“贱婢在！”薄姬立即老老实实地应道。

　　“哈哈哈，”刘邦也不知是真笑了还是被气得笑了。笑过之后才说道：“你如今已经为朕生了儿子，又怎么会是贱婢。”

　　“天子之言，金科玉律，一言九鼎，王公大臣，皆可因皇上一言而定，小小一个'贱婢'自然不用多虑，所以这贱婢之名贱婢贱婢自然是要定了，宫内的婢女，劳作也好，服侍人也好，分工各有不同，只是贱婢这个被皇上掳来的人分工成了为皇上生孩子养孩子而已，这也改变不了贱婢的先夫是魏豹的事实，”薄姬道。

　　刘邦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竟然一心想着要从言语上压制住薄姬，说道：“可是刚才朕在外面还听到你在斥责人，用的可是可食二千石以上，位同列候的宫中夫人名份，这可不是贱婢可以做的事情。”

　　“为什么不可以，皇上是天子，贱婢只是皇上的贱婢，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沾皇上的光，在卫士面前贱婢自然成了贵人，不如此岂不是弱了皇上的脸面？”薄姬道。

　　“果然聪慧！”刘邦道。

　　“多谢皇上盛誉，既然皇上给了贱婢名分，那贱婢在宫中尽人道，祭先灵便是应该之事，请皇上恩准贱婢可以祭奠先夫！”

　　“贤，惠，忠，善，义，你都做到了，先前是本皇误听人言，委屈了你，朕以允你祭奠先夫，算是补偿，不过什么贱婢之名便休要再提，你是恒儿的母亲，自然是天下的贵人，以你之贤，之德，之慧，之义，这夫人之名自然担得，起来吧，免得让恒儿见了，还以为朕故意苛待他的母亲。”

　　“谢皇上，”薄姬施礼之后站了起来，然后才说道：“皇上英明，不过此事还没有完，我要请皇上唤那上告之人当面对质，因为这人有诬告之罪！”

　　“什么？”听了薄姬之言，众人都觉得大出意料，刘邦更是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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