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立威

　　

　　薄姬这时仍然没有什么吃饭的胃口，但她却下定决心，没有胃口也要吃。不为别的，只为腹中的胎儿。

　　但是，等来等去，却不见闻水的身影。

　　又过了好一阵，忽然听到殿外一阵喧哗。二人正在吃惊，只听外面有人说道：“御膳坊膳食令申东演有事禀报娘娘。”

　　“进来！”薄姬起床出了寝宫。

　　闻水去了御膳房，久久不归，这时膳食令却找上门来，她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

　　殿门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

　　前面几个仆妇拖着一人，进殿后便将那人扔在地上。

　　竟然是闻水，衣衫不整，脸上红肿，显然被打了，而且被打得不轻。

　　“娘娘——”闻水凄惨地叫道。

　　秋水赶紧上前去扶起闻水，焦急地问：“不是叫你去拿些吃食么？怎么成了这样？”

　　“怎么成了这样，”一个身穿翠衣的女子接过了话，她走到薄姬跟前，冷冷地说道：“这北水殿的人好没规矩，我家娘娘肚子饿了，想吃些宵夜，命奴婢我去御膳房寻些，闻水这贱人正好与厨娘弄好红枣莲子粥，这正是我家娘娘喜爱之物，我要盛给我家娘娘，这贱人却不识抬举，死活不肯，竟敢与我家娘娘争食，奴婢便替娘娘教了她一些规矩。”

　　“娘娘，那粥是婢子与厨娘为娘娘准备，她一来便要端走，霸道之至，婢子不肯，她便招呼人来打我，请娘娘为我作主，”闻水嘶声说道。

　　“为一碗莲子粥，你竟然生出如此事来，被人打成这样，你实在让人失望，”薄姬看看闻水，又看看院子里的人。

　　生出如此事来，北水殿的宫水仆妇全涌到了殿前的大坝中。那些人都是北水殿的老人，薄姬倒也识得。

　　薄姬吩咐看门的四娘道：“你去关上殿门。”

　　四娘关上殿门。

　　薄姬这才吩咐两个粗壮的仆妇，道：“将殿里执行规矩的板子拿出来，我今日也要讲些规矩。”

　　待那两个仆妇拿出板子，薄姬才问即翠衣宫女道：“你家娘娘是谁？”

　　翠衣宫女已经意识到不对，却挺着脖子说道：“我家娘娘是王美人，住在隐芳园，如今正得大王宠爱。”

　　“那你是几等宫女？叫什么名字？”薄姬又问。

　　“三等，奴婢名叫婔儿，”翠衣宫女道。

　　汉宫中的宫女共分六等，三等已是不低，算是中上。婔儿这蹄子仗着主子受宠，有些骄横跋扈。

　　此时汉王尚未登基称帝，后宫等级却已建立，除了王后，便是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史，少史，以及最后一级无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等等。

　　后宫妻妾配备宫女也是按级来，但最高级通常不会超过主子在宫中的地位。也就是说一级的宫女只能出现在王后身边，二级夫人的使唤宫女最高也只能是二级。

　　美人算是汉宫的第三级，婔儿是美人的使用婢女，那她在她主子的隐芳园便是最高等的奴婢，难怪敢如此骄横。

　　薄姬低头看看闻水，问道：“你是几级宫女?”

　　“主子的品级是夫人，奴婢与秋水都是二级，这是王后娘娘所定，”闻水道。

　　薄姬闻言面色一冷，扭头看看婔儿，冷声说道：“你一个三等奴婢，竟然敢教二等奴婢规矩，你的规矩果然很大，连你主子都没资格代替我做什么，你竟然敢代替我教我殿中的下人，好，好，好！”

　　婔儿闻言脸色一变。闻水她自然是识得的。从前在浣衣局做事，是个下等宫女，后来进过北水殿，级别虽然提高了，但是，北水殿的娘娘不受宠，也没人将她当回事。薄姬被逐，她又回到浣衣局，如今重回北水殿。北水殿在宫中地位虽然高，但谁都知道薄姬与大王不对路，连带着宫女也不看好她。她手下使唤的宫女自然没什么地位。

　　但在汉宫，汉王已在准备登基事谊，后宫的规矩早就立起来，宫女等级森严。一个三等宫女去教训一个二等宫女，那本就逾规。更何况她竟然扬言要替薄姬管教人。汉宫中主次分明，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小错误了。

　　婔儿仗着主子强横惯了，这时见了薄姬的架势，才知道撞了铁板，赶紧跪下磕头，讨饶道：“娘娘，是奴婢不是，是奴婢鬼迷心窍，忘记了宫里的规矩，请娘娘看在奴婢主子的份上饶了奴婢。”

　　“你以下犯上，抢我吃食，打我的人，还敢气势汹汹地上门问罪，在你眼里，除了你的主子，哪里还有旁人？我有什么理由可以饶你？”薄姬冷冷一笑，便不再管她，看着婔儿带来的那些人，说道：“你们又是何人？”

　　薄姬对汉宫虽然不熟，在魏宫却是说一不二，气度早已养成。说话间隐隐透露出慑人的威势。那帮人本没将她这个不受汉王待见的冷妃放在心里，这时终于知道害怕。

　　“奴婢等人是膳食房的仆妇，刚才冒犯了娘娘殿里的人，是奴婢们不懂规矩，望娘娘息怒，”一健壮仆妇是膳食房的头，赶紧跪下说道。

　　其余的仆妇在她身后跪成一片。

　　薄姬扭头看看闻水，此时她也被秋水扶起。

　　薄姬道：“你是为我做事，为汉宫主子的血脉受苦，当时别人欺你，你便该狠狠地还回去，你将当时打过你的人寻出来，每人赏她二十大板，余人敢到北水殿挠我清静，每人十板不可少。”

　　御膳坊膳食令申食海这时有些慌了。他虽然只是五品小令，因掌管膳食，算是小有实权。汉宫大小主子虽多，对他还算尊敬。薄姬的来历他知道，是对膳食最没要求的个。虽然她在宫中亨受的是夫人的待遇，但因她不受宠，除去北水殿的人，基本没人将她当主子看。

　　申食海也是如此。别的主子要膳食，只需向他吭一声，他便今天会令人弄好快快地送去，对北水殿的要求，却有所怠慢。这也是闻水去了膳食坊需要亲自动手的原因。后来闻水与人发生争执，甚至被打，他都看在眼里，虽未动手，却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如今送闻水回来，更是如此。

　　他没想到薄姬竟会责罚众人，他也逃脱不了。赶紧求情道：“娘娘，奴才只是送人回来，并无打挠娘娘清静之心。”

　　“知道你是膳食令，我的人在你的地盘出事，难道你还脱得了干系？这些仆妇是你的手下，她们出手跟你自己亲自出手有何区别？平素你是如何对我北水殿的，心中有数，”薄姬冷冷一笑，又道：“你身为膳食令，御下不严，苛待汉王血脉，暂且打你三十大板，”薄姬摸摸凸起的肚子，冷声又道：“若是我肚中的胎儿没事则罢，若是有一点点事情，还将重重罚你！”

　　“娘娘——”审食海惨声求情道。

　　闻水没料到她的主子竟有如此魄力，不仅为她作主，还要打那些人的板子，再看薄姬时，眼里已有了异样的神色。

　　“是，娘娘，”闻水应声开始指人。

　　薄姬懒得理会审食海，看看北水殿的众人，道：“既然咱们在一个殿，便是一家人，谁敢欺负咱们家的人，便齐心协力地欺负回去，行刑。”

　　说道这里，薄姬摸摸肚子，对婔儿等人说道：“知道挨板子很痛，但不可太吵，惊到我肚中的孩子，恐怕就不是挨板子那么简单了。”

　　那帮人听说都要挨板子，本有异动。但听了薄姬的话，都老实下来。如果汉王的骨血有什么闪失，那后果恐怕要她们用性命来尝还。

　　薄姬转身走向寝宫。她在雕花大床上坐下来，摸着肚子，说道：“孩子，后宫深似海，咱娘俩真要在这里好好地活下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娘也不爱打人，但为了让咱娘俩好好活着，不狠下心来也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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