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是了，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水流必然不是这般流向，结合起宫洵手脚上显眼的锁链，怜呓很快得出了结论。
可是又会是谁将宫洵锁在此处？
她在脑中思索，动作也没慢下。
手中聚集起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的灵力，口中默念寒冰口诀，将裂缝勉强冻上。
这撑不了多久，并且以水位上涨的速度来看，出水的裂缝也不只此一个。
杯水车薪，她阻止不了水牢启动。
不过设计水牢的本意就是叫人活着受折磨，性命之忧倒不至于，只会让被囚禁在水牢中的人静坐着，等待水位一寸寸上涨，让那束手无策的绝望将自己淹没。
怜呓拧紧眉头，睫毛上挂着欲坠的水珠，她转身折返，踉跄地走在被水淹没的下坡路。
越来越高的水位只让她行动滞缓，她伸手撑着石壁，来时不觉得奇怪，现在才豁然贯通，哪有什么天生光滑的石壁，分明是被水流多次冲刷后磨平的证明。
终于从洞窟中退出，岛心已被水淹没，原先闲庭信步的人也已经大半个身子没入水中，怜呓只能看见她的半张侧脸，因为蒙着眼罩也看不出她没有陷入昏迷。
“宫洵？”怜呓远远地唤了她一声。
宫洵偏了偏头。
人还是清醒着。
因为水的浮力，怜呓双脚已经触碰不到地面了，她任由寒水没过肩膀，往那边游去。
仙家法器由高到低分为天、玄、地、黄四阶，她分不清宫洵身上的锁链是什么品阶的，坚硬程度能有几何，但她猜那东西能压制住宫洵的修为或灵力真气，否则这位天运之子也不会乖乖受禁于此。
她游到宫洵身边，伸手搭在宫洵肩膀上，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她体温的冰冷，赶忙催动真气为她隔绝寒意。
宫洵从容不迫地同她说话:“怎么，没找到出路？”
她没有真气护体，在寒水中泡这么久，除了唇色发白，就跟没事人似的。
“尚未。”怜呓摇了摇头，因为动用真气又开始有些胸闷，低声咳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出去的路有两条，一条在上方，当水涨上去，你将封印解开便可离去。”宫洵在水中沉浮，缓了口气接着说，“出去之后，不可向他人在透露我被囚于此的事。”
怜呓听得怔愣，她闭眼又睁开，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天运之子被囚禁在水牢中，这事要是传出去可不是名誉受损这么简单的事，难道就不怕引来心术不正之人吗？她倒是真信任自己。
怜呓深吸一口气：“我去试试能不能帮你把锁解开，你等我。”
说完，闭气潜下水中。
她伸手握住在水中摇晃的锁链，先尝试用真气震断，无果，又翻转结印，仍是没能在锁链上留下痕迹，她当机立断转而下潜，沿着锁链游到石柱旁，准备将连接着锁链的石块打碎。
她双手按在石柱上，将体内灵力调至双臂，灵力猛然迸出。
不料石柱上亮起一道形如两仪的金光，怜呓见状眉头一拧，身体之中像是被狂风席卷，打在石柱上的灵力骤然逆转，猛得将她弹开。
是阴阳两仪咒印。
怜呓双手发麻，经脉隐隐胀痛，掌心正发着灼热的痛楚，她自己最擅长的就是阵法，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解不了这咒印。
阴阳两仪咒印的核心是逆转，往上灌入多少灵力，便会以同等的灵力回馈之。此咒解法也很简单，灌入的灵力超过施咒者刻下咒印时所使灵力，以蛮力破之。
心中惦记着无法运用真气灵力的宫洵，怜呓准备另寻他法，转身便见宫洵也潜入水中。
一席白衣像袅袅炊烟随着水流飘晃，妙曼身姿在那炊烟之中隐约可见。
怜呓想问她下来干什么，张了张嘴，只来得及在水中吐出一连串泡泡。
凌厉一掌，直取面门。
怜呓暗惊，反应倒是没有变慢，一个侧身躲过。
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宫洵出手刁钻，像是铁了心要怜呓性命，这厢才堪堪躲过一掌，对着腰间的后招又紧接其来。
怜呓在水中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宫洵得手，急中生智，伸直手将小臂贴着她的手臂一绕一拨，巧妙地将力劲卸掉，再接一掌反借力而退，拉开与宫洵的距离。
虽说是用了巧劲，但还是震得小臂阵阵作痛，她见宫洵在水中活动灵敏自如，心知她修为必定不会低到哪里去。
但这却更是令她不解。
眼见宫洵动作干脆利落再度朝她攻来，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怜呓也不再分心乱想，快速倒退。
她还记得宫洵身上有镣铐桎梏，只要能离开她的活动范畴，宫洵自然拿她束手无策。
宫洵反应更快，不顾反噬挥手拍在石柱的阴阳两仪咒印之上，骤然奔向怜呓，动作如射出的弓箭般迅如疾风。
就在即将抓住怜呓时，宫洵却如有所感忽然停住，下一刻，洞顶断裂的石锥坠下，隔在二人中间，若不是她提前收手，恐怕此时已经被钉穿了身体。
怜呓也是心惊胆战，没想到宫洵的反应力这么惊人，而且在水中还能精准地控制自己的动作。
“轰！”
雷霆乍震的一声响，水牢剧烈晃动起来，有人在以蛮力撬开这隐蔽的水牢。
宫洵停下动作，只侧耳听那动静。
晃动愈演愈烈，洞顶不断有碎石落下，寒水开始翻涌搅动，置身水中的二人都发觉有一股吸力拉扯着她们，竟然有漩涡生成。
宫洵有锁链拴着，丝毫不惧，怜呓却狼狈了。
她在水中没有着力点，跟着漩涡转了两圈，磕磕碰碰被不少杂物砸到，最后被漩涡卷回宫洵身边时，紧紧抓住锁链才停下。
水位下降的速度肉眼可见，吸力逐渐变弱，二人落到地面，双脚稳稳踩在地上，让怜呓松了口气。
封印被破，洞顶多了个大口，外头的光照射进来，整个溶洞都亮堂了，内里的寒水则不断泄出，露出了地面，又回归寒潭水中岛的样子。
洞中狂傲的笑声回荡。
“哈哈哈哈哈，将我这两师弟打的这么惨的人，没想到竟像只老鼠一样躲在这么个阴暗地方！速速交出玉令，不然……哼哼哼！”
三人从那口缺隙中下到溶洞中，站在中间的男人高仰头颅，眼神是中不加掩饰的贪婪。
他身旁二人脸上写满仇恨，像是蓄势待发的猎犬，等主人一声令下就扑上去将猎物撕碎。
看到左右两人熟悉的面孔，怜呓的心沉了下去。
赵业、杜扈飞。
正是之前追杀她的那两个人。
逃亡时，她因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没有直击两人，而是将那道四方印打在了雪山上，引发雪崩。
没想到这两人竟然都没死。
“你引来的人？”宫洵用真气将身上的水蒸腾干，侧头问。
怜呓叹气:“仇家。”
宫洵:“你可真有本事。”
怜呓:“……”
什么本事，招惹事端的本事吗？
她还没忘记刚刚宫洵欲置她于死地的凶狠样，现在她竟跟无事发生一样向她搭话。
怜呓垂眸看着手中的锁链，盘算自己用这锁链捆住宫洵后，再从这三人手中逃走的概率有多大。
宫洵对那三人说:“我与她不熟，你们要杀要剐与我无关。”
她往旁边站，直接把关系撇了个干净。
怜呓觑了她一眼，模仿起宫洵的语气，无所谓道:“玉令不在我身上，你们想要，不如去问问我这好师姐。”
宫洵:“？”
“卑鄙。”宫洵道。
“彼此彼此。”怜呓暗指她偷袭一事。
修仙等阶在这儿摆着，可不是仅凭技巧就能轻易越级而战。
怜呓是筑基巅峰没错，对上两个筑基后期可以缠斗，对上开光期的修士倒也能勉强逃跑。
可如今她身上带伤，状态不佳，同时面对这三人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将宫洵绑在一条船上才有生机。
“够了！你们在耍我玩？”高大男人气的面色涨红。
预料中，这两个女人瑟瑟发抖，伏身求饶的样子没有出现，而是当着他的面嘀嘀咕咕，竟然还敢出言挑衅他！
他感觉到莫大的羞辱！
“怜清鹤，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赵业眼睛充血发红，往前踏了一步。
他转脸又见缝插针讨好那高大男人：“高吝师兄，这贱女人这样目中无人，让我割下她的舌头，好好教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滚开，我要亲自杀了她。”高吝一把推开他，面目狰狞地欺身向前。
赵业想要亲手杀怜呓报仇，但又不敢违背高吝的意思，他拔剑直指宫洵。
哼，杀不了那狗女人，就把这个瞎子杀了泄愤！
杜扈飞也拔剑跟上，配合赵业的进攻。
怜呓这招祸水东引还是奏效了。
宫洵将锁链甩动，轻松挡住他们的进攻，二人联手进攻没能伤到她分毫，反倒是他们被宫洵的锁链抽中，直接断了赵业两根肋骨。
赵业面露痛苦，从地上爬起。
他不相信是自己的问题。
他打不过一个瞎子，还是一个被手脚被锁上铁链的女瞎子，这怎么可能！
赵业眼睛发红，大叫:“杜扈飞！你用法术牵制住她！我去将她手砍断！”
“好！”杜扈飞停下进攻，念咒结印。
两个人同时进攻尚不能拿宫洵如何，现在就赵业一人，宫洵更是不惧。
手上一转，甩出锁链绞住剑身，将赵业手中的剑夺下。
被人空手夺白刃，这对剑修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赵业彻底失了智，发疯地扑上去，想要把剑夺回，全然不顾杜扈飞的提醒。
“小心！”
然而为时已晚。
“渊海有灵，水天一线。”
剑，横在身前，她忽的飘步往前，剑由左至右平拉出一线。
血线绽开。
其人不觉，脑袋已经和身体分了家。
赵业的头咕噜咕噜滚到杜扈飞脚边，布满血丝的眼睛还瞪得圆圆。
杜扈飞看着暴死的同伴战栗不已，他们究竟招惹了个什么人？
此时石柱后方又传来一声痛苦惨叫。
杜扈飞听出这声出自高吝，惊得魂都飞了。
难道高吝师兄也出事了？！
这两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强！
前有赵业暴毙惨状为例，在这死亡恐惧的压迫之下，杜扈飞心神已乱，慌张地转身就跑，而这毫无意问是将弱点主动坦露在敌人面前。
宫洵递剑上前，百灵化刃。
杜扈飞感觉身上刺痛，无数个剑孔正一同往外渗血，他想惨叫，可才张开嘴，血液就大口大口地喷出。
喉咙，也穿了个孔。
他已无生机。
于此同时的另一边。
高吝扭曲了面孔，五官堆积在一起，涕泗横流，嗷嗷大叫，他的右手手指全部骨折，以诡异的角度翻折着，有黑气从身上溢出。
怜呓低低喘气，皱起了眉。
高吝修为本就比怜呓高出一整阶，攻势猛烈，是以从一开始怜呓就没想过要和他正面对上，只是在高吝快要打到她时略微加速躲掉。
这般重复了数次后，高吝便不耐烦了起来，下手越来越狂躁，乘着这时，怜呓将他带到石柱边，引诱他将攻击打到石柱上。
阴阳两仪咒印亮起，高吝的攻击被毫不留情地反弹回去。
紧接着就出现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怜呓倒是不知阴阳两仪咒印还能有这功效，心中奇怪，又见高吝似乎没了反抗之力，正要上去擒他问话。
高吝却被一剑贯穿喉咙，痛苦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他轰然倒地。
宫洵的身影便展现在怜呓面前。
她冷冰冰地甩去剑上的血滴，刀刃折射着耀眼的光，白衣飘舞，看似正气凌然，却散发着腾腾杀气。
她就站在那里，像个冷血无情的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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