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黑暗中的礼物 七
??卡琳在他耳边吹着气：“有见到什么人吗？”
“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不见了。”
“跟你在一起老是遇到怪事，”她抱怨，“和姐姐在一起就很安全。”
纳特大受打击，比胸口挨了一拳严重得多。
“不过，”她接着说下去，“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还是会选你的。可惜。”
他稍稍振作：“什么叫如果可以选择？”
“秘密，”卡琳避而不答，“将来也许可以告诉你。现在让我想一想，为什么只有我们俩会没事。”
“最好先决定，是继续留在这儿，还是快点离开。”
“当然是留下来。遇到了奇怪的事，不弄个明白怎么行。”小女孩考虑都没考虑。
“怎么个弄明白法呢？”
“那个方向，”卡琳拉了下他耳朵，指向西方，“昨天晚上，怪物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她又指向东北方，“后来一路沿着路过来，向那个方向去了。我们先去怪物来的方向，也许能找到什么呢。”
说不定找到的是更大一群怪物，想归想，纳特还是照着她说的做，背着她沿着大路向西。他实在想尽早离开没有人的小镇，脚步很快。地上的足印十分清晰，大略地数了数，顺着道路经过巴塞纳的怪物越是离小镇中心远，就越少。枫霜领遍地枫树，出了镇，大路两旁都是五六十尺高的火红枫树，敞开的圆形树冠遮天蔽日。他不无惋惜，背着卡琳在枫林散步倒不错，可惜现在没那心情。
向西也是雕刻场的方向。镇长夫人是去过那里后回来变成怪物的，怪物们是从西边来的——纳特突然想到，也许事情和雕刻场有关。
他愈发加快了步伐。道路不怎么平坦，尽是坑坑洼洼，他盼着能看到一两个人，然而始终不能如愿。搞不好世上真不剩别人了，这一想法又冒了出来。卡琳在背上起初还会伸手感受林间的新鲜空气与早晨温暖的阳光，不时和他说一两句话，不过她很快静下来，医生发觉她睡着了。他略微放慢了速度，即便如此，背对着初升的太阳，三里路不到一小时就走完，他来到那片山崖。
山崖上下植被稀疏，没有几棵树木，视野开阔。与他预感的一样，雕刻工们也不见踪影。雕刻似乎完工了，艾提纳黄金纪元的历代皇帝们占据了六十尺高、一百尺宽的山崖。雕刻刀与手术刀有共通之处，再说他的审美情趣也没有糟糕到不能区分美丑，因此他能看得出雕工很不错。不过材质是稍稍有些透光的黑色岩石，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了。
山崖前的空地上，到处是黑色的碎石，微风轻抚，石粉高高扬起。各种物品散了一地，十字镐，凿子，铲子，餐刀，酒杯，水壶，坏掉的斗篷，每一样都蒙了一层粉末，灰蒙蒙的。
伴着咳嗽声，卡琳醒来。她捂着鼻子，不悦地问：“我们在哪？这地方有一百年不打扫了吗？”
她提醒了他，纳特拿起一只纹理粗糙的木制酒杯，杯底积着一层的黑色石粉。杯子在这儿放了不止一天，那些工人一定早就走了。他们走得很匆忙，但并不是没有经过整理，至少现场没有贵重物品遗留，丢弃的东西要么老旧，要么破损。
没有怪物出现过的痕迹，虽然可疑，但是怪物好像与这个挖掘场无关。
“没有一百年，”纳特丢开杯子，拍去手上灰尘，“大概三四天吧。”
杯子在地上滚出老远，碰到一块石头，蹦跶了一下才停下。卡琳耳朵竖起：“什么声音？”
“一只杯子，没什么，不用紧张。”
“不对，不是杯子。有人在说话……不，不是说话，那……那是什么？告诉我，我们周围有些什么？”
纳特环顾四周：“有一幅刻在山上的雕像，刻的是上个纪元里艾提纳的历代皇帝，有四十多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些别人用剩下的破烂工具，和我们见过的飞空艇残骸差不多，几顶帐篷，几棵黑乎乎的枫树。”
“雕像刻在山上？”卡琳愣住，纳特感到她在发抖，“山，怎样的山？”
“很高，”他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很宽，整座山像是一块大石头，黑色的，有一点透明的石头。石头上泥土不多，山上没什么草，也没几棵树。”
“这样啊……”卡琳思索了片刻，“纳特，我改主意了。我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了，我们现在就走。”
“没问题，不过我们朝哪里去？”
“你们哪儿也去不了。”曾经听过的声音自背后阴森地响起，缚日者的奥术师海伦慢慢现出了身影，犹如一支画笔在空气中将她一点点勾勒出来。她的身侧，身后，其他方位，黄昏卫士一个个现身。
是隐身术，纳特第一时间举起剑。他有防御法术在身，但是身上背着卡琳。今天可没有邦达拉夫伯爵与安德罗波夫老板帮忙了，黄昏卫士却比昨天见到的更多，他们足有上百人，从三个方向围过来。
“放下剑，”海伦开口，一半的黄昏卫士张弓搭箭，瞄准了医生，“我们用的是暮光领最好的破魔箭，你的防御法术毫无用处。看在同为奥术者的份上，我不为难你，把那孩子交给我们，你就可以走。”
“你认为可能吗？”黄昏卫士们的箭上带着墨绿色的光晕，纳特知道海伦所言非虚，但他不为所动。他们要抓走卡琳，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那我们制服你再带走她也是一样，今天没有捣乱的蠢货在了。”
“你还挺友善的嘛，昨天还说着不把她交给你就要杀了我来着。”
“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位术士。要成为一个奥术者不容易，即使是不需要学习的术士，”海伦相当诚恳，“我一向对同行抱有敬意。”
“我还是不能把她交出来，”纳特活动了一下举剑的胳膊，“因为她没有刺杀皇帝，金先生也不是她杀的。那天我和她在永恒宫一起亲眼所见，是个戴着银色面具，穿着和你一样法师袍的男人干的。她只是个普通女孩，不懂奥术，身体瘦弱，要怎样才能杀掉一位缚日者？”
海伦仰起头：“永恒宫里尸体狼藉，她不止一个人，她有许多同伙……”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纳特知道女法师心里动摇了。他问道：“尸体狼藉，都是些什么人的尸体呢？”
“黑卫，皇宫守卫，没有入侵者的尸体留下，”海伦有一刹那的疑惑，但仅仅是一刹那，“行了，不必再说，把她交给我们。回到暮光领，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来。”
卡琳忽然说：“等一等，你们两个都说错了。缚日者的小学徒你好，”她戏谑地说着，拍了拍纳特肩，“我的同伙没有‘许多’，只是他一个人而已。他都不是你的对手，能对付多少永恒宫的宫守呢？”
她从纳特背上跳下，双手张开：“但是他说的也不对。”
我有哪儿说的不对？医生纳闷的很。随即卡琳揭晓了答案，她胸前一尺处出现了一个越来越大的球，墨水般漆黑，表面像是沸腾的水面翻涌不定。
“我懂奥术。”她说。
下一刻，黑暗吞没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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