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重逢 五
??安雅当即带着纳特动身。她的家,也就是镇长的家是座老旧的双层小楼,有蒙着厚灰的屋顶和斑驳的墙壁,唯有一扇大门是鲜艳的红色,才粉刷过不久。院子的铁栅栏锈迹斑斑,很不牢靠,花圃里的玫瑰、秋海棠、郁金香和红郁金香倒是修建得很整齐,他推测多半不可能出自安雅之手。
“医生。”在门前驻足,女孩叫了声。不出一秒钟,她就慌慌张张地改口道:“纳特先生。”似乎还不满意,稍稍停顿,她又郑重地说道:“术士先生。”
“我在听。”
“过会无论您看到什么,都能放在心里,不说出去吗?”
“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是否与行医有关,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医生向女孩背诵了医者誓言中的一段,“放心好了,我对隐私相当尊重。”
“再好不过。”安雅领纳特进家门。作为一个镇长的家,太朴素了。没有华美的家具与壁纸,相反都是些粗劣、陈旧的器物。进门的会客室摆着几张沙发,蒙皮破损,铺着的垫子也褪色严重,但是洗得干净。会客室的一角,明亮的窗户下是张书桌和几个书架,书桌上放着墨水瓶和鹅毛笔,散着大叠泛黄的纸。书架上放着寥寥数本书,一些羊皮卷轴,大多数空间被各种瓶子、罐子、水槽占满了。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正坐在书桌前读书,背对着纳特与安雅,只能看到一头短短的金发,造型像是刺猬。
纳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他看到黑袍上点缀着金黄色的星星,闪烁着发出明亮的光芒,黑底映衬下十分醒目。眼花?不,星星一隐一现,确实在闪。
“爸爸。”安雅喊了声。
读书的人应了一声,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才缓缓站起来,椅子发出一串吱嘎声。“你回来的很早,怎么了?”
“我带了位客人回来,”安雅介绍说,“这位是我父亲伊凡·安托沙,巴塞纳镇的镇长。爸爸,他叫纳特,是个术士。”
不知是否是赫拉德镇长的缘故,面对又镇长,纳特内心惶恐。他先后两次在只有少数人的房间里目睹两位统治者——一位国王,一位皇帝——的丧生,难免留下心理阴影。眼前的镇长正值壮年与老年的分界,容貌与安雅像到极点,英俊中刻着岁月的痕迹。
“永夜将临,”安托沙镇长先将书合上,“你总算记得要先向客人介绍我了。”他的声音转为严厉,“你怎么受伤了?”
安雅低着头不说话,偷眼瞄着纳特。她不敢直接向父亲解释,是想让我来说明情况。场面似曾相识,纳特想,严厉的父亲与脾气不佳的女儿,萨尔克团长与他的女儿在一起,就是这个感觉。
于是年轻的医生清了清嗓子,但是安托沙镇长抢在了前头,继续数落女儿:“而且,你的礼貌呢,安雅?还不赶快请贵宾坐下,好好招待?”
“不必麻烦,”纳特自己在沙发上落座,虽然旧了,沙发是好沙发,整个身子几乎完全陷了进去,“安雅小姐在巴塞纳阳光旅店勇敢地挺身而出,帮我打发了几位不太客气的朋友,并且因此受了点小伤。恰好我是个医生,医术也过得去,就自作主张替她处理了伤口。她一定要向我致谢,因此我就跟过来了。”
安雅奉上茶与双层的金边陶瓷点心塔,刚刚大吃了一顿,出于礼貌,纳特还是拿了一块涂蜂蜜的烤饼。房子与陈设虽然旧了,茶点倒是很不错。他又喝了一口茶,是他喜爱的红茶,口味比帕梅拉所煮的要浓许多,还加了糖和柠檬片,但是不加牛奶。
“这儿属于直隶还是安达卢?”他问了一句。
“都不是,”安托沙也端起茶杯,安雅端正地站在他身旁,“巴塞纳镇属于枫霜领,位于西南部,离绝雪城不到五十里。”
医生含糊地表示感谢。等于没说,他的地理知识仅限于新莫西卡,连枫霜领在哪都不太清楚。镇长很健康,他已经观察过了,只是有些疲惫,但疲惫并不需要医生。奇怪,难道我想错了,安雅就只想表示感谢?
“刚才安雅说,”安托沙镇长说,“除了医生,您还是一位术士?”
“是的。”
“那么严格来说,我们是同行,”安托沙指指身后的书桌,“我也是奥术者,法师。惭愧的是,我至今从事奥术的学习已有二十年了,却还是只能使用一些入门的法术,远远不及您。另外,您看起来是个使剑的行家。”
“是的,剑术和医术差不多一样有趣,”纳特搔头,“最近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事……等我回家以后,我会好好练习的。”问题时,究竟什么时候能回家?
“真让人羡慕,”镇长叹息,“术士们有许多时间来研究奥术之外的世界。纳特先生,您是因为什么缘故,风尘仆仆地路过我们这个小镇的?看您的相貌,您像是门外人。”
“门外人?”
“在枫霜领,我们把住在帝国西门要塞以西地区的人称为门外人。”
西门要塞纳特还是有所耳闻的,艾提纳与新莫西卡之间被巨大的莫雷纳山脉隔断,帝国在其中唯一可通行的科尔多瓦峡谷修筑了要塞以及为驻军服务的城市。要塞好像是帝国的西门一般,因故得名。相应的,起这个名字也说明,在艾提纳的统治者眼中,没有把新莫西卡与其他领土等同视之。只是最近,在纳特心里,与如此多的艾提纳人有了交集以后,把艾提纳人赶出新莫西卡的念头越来越淡了。
“是的,我家在卡雷塞斯,”纳特不喜撒谎,也不擅长说谎,“我不是自己要来的。有人要我过来办事,我就来了。”
“明白了,”镇长表示理解,也没有再问,“您现在事情办完了吗?”
“完了。”卡琳失踪了,现在又有新的事要做了。想起这一点,纳特一阵焦躁。要怎样找?他全无头绪。
“请恕我冒昧,”安托沙镇长欠身,“如果您暂时没有其他要务在身,可否,可否……”
“可否什么?”
“实际上,”安托沙沉吟了少许时候,“我想请您看望一位病人。”
“没问题,病人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在那之前,您能起誓,您看到的一切都不说出去吗?”
安托沙镇长与他女儿的要求一模一样,类似情况在行医时并不少见。纳特当即点头:“成为医生前我曾立下医者誓言,请放心。”
安托沙和安雅两人便带着医生走进卧室。他以为病人是镇长的妻子,安雅的母亲,但卧室内没有人在,床上铺着干净的床单。安雅推开一座衣柜,衣柜下露出了几阶石头台阶,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处。
镇长点起一盏油灯,带头走下石阶。镇长的家里居然有条密道,怎么回事?不过既然答应了,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纳特一言不发地跟了下去。安雅走在最后,提着一盏带玻璃罩的灯,父女两人把医生夹在中间。她搬动墙壁上一根石杆,推开的衣柜发出隆隆的响声,将密道口盖上。
你最好去休息——纳特想提醒按压,但是一转念,自己的包扎技术值得信赖,反正也不是特别重的伤。
密道狭窄,身子能擦碰到两侧的石砌墙壁,并且不得不弯着腰。他们大约走下二十级台阶,密道变得平缓,只是仍然低矮。墙壁上不时可见一座灯台,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能看到烧干的蜡烛和油灯灯盏。他们真是带我去看病人吗?密道里空气浑浊,带着霉烂的气味,医生胸闷,连基本的空气流通都做不到,什么样的病人需要藏在这种地方?
越向前走,霉味越浓,灰也越大,这地方像是几年没人来过了。年轻的医生按捺不住,正要发问,被黑暗笼罩的密道深处传来一声吼声。
“永夜将临,”安托沙小声地说,似在畏惧,“现在发出声音的,就是病人。”
;
(https://www.tyvxw.cc/ty32965/9585431.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