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梦与真实 三
??是我干的吗?年轻的医生咬着手指,不敢肯定。按理说猫这种敏捷又高贵的生物,不会做出以头撞墙的蠢事。最好,能再找个人类来试试。他想出门,院子的门被几棵胡乱堆放的矮栗树塞住了,看栗树的切口,平整光滑,而且还新鲜着。每棵树都只一剑就削断了,除了艾莉西亚不可能有别人。要出去得先把这些树搬开,他想到,是不是可以使自己认为自己是大力士,或者是剑术高手——
有什么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像是黑夜里的闪电,只是一瞬间的光明,他还来不及捕捉被照亮的景象,只能模模糊糊地留下一点印象。他踉跄了一步,现在要紧的是赶紧去日曜城,而不是思考自己身上的事。但是,艾尔西好像忘了说日曜城该怎么去了。
矮栗树不重,他搬开两棵,跨出院子。费迪南·卡斯蒂利亚接见他们的小楼就在几十码开外,抬头看看太阳,估计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有一队骑士从面前经过,为首的是艾曼纽尔·肖特。纳特裹紧外衣闪到路旁,生怕被他们发现。然而肖特目光炯炯,一眼就看到了他。
“是刺客纳特!”顶真的真理骑士中队长大叫着打马奔向纳特。他音量不足,想必是挨了二十棍的缘故。一整队骑士调转方向,紧跟着肖特冲过来。
虚幻的匕首可以伤人,那么虚幻的绊马索呢?要让他们的战马相信路中间有一道,不,一道不够,二、三、四道绊马索,四道该够了,能跳过第一道就会被第二道绊倒,能跳过第二道就会被第三道绊倒,何况绊马索的位置还可以随心所欲放置——气势汹汹冲过来的骑士们突然神情古怪,他们的战马在平整的大街上毫无必要地起跳,接着马失前蹄,把骑手摔得半死不活;或者干脆驻足不前,无论怎样下令也不肯朝前挪一步。
纳特狂喜,艾尔西所说的能力竟然是真的,而且如此容易实现。来根箭又会如何?他用想象对着肖特厚重的肩甲射了一箭,这一回什么都没有发生。看来对象一定得是生物才行,他想了想,对肖特的左臂射了一箭。他想着,是很小、很钝的箭,力道轻柔,入肉不超过半寸。肖特正满头大汗地用马刺刺着战马,突然叫了一声捂住左臂,血从指缝里流出。
“有同伙!注意防护远程武器!”真理骑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队长咬牙切齿,做出从手臂上把箭拔出来的动作。
原来这一招如此方便,简直太好用了。追捕者不再能构成威胁,纳特转身就走,几乎按捺不住想要手舞足蹈,两千里的距离也不在话下了。在他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人生里,相同的情感体验屈指可数: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神诞节面对满桌丰盛的菜肴时可以算一次,那时候爸妈还建在,生活富足;几天前的某个夜里,帕梅拉凑到耳边说出“想要礼物吗”时也可算一次,他凭着直觉,还有默契,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俩连将要被审判的事情都忘记了,纳特承认,目前的兴奋感还比不上面对光溜溜的帕梅拉时。
人生真是是大起大落,以为审判的后果很严重,却发现其实萨尔克团长非常尊重自己,接着觐见皇帝陛下,还没谈到任何实质的内容就稀里糊涂当了刺客,之后睡了两三个小时爬起来,掌握了梦一样的技能。
他向着自己家的方向信步走着。需要准备行李,还得带上一些钱。他即将第一次踏上艾提纳的本土。路上,他轻轻松松地将一队红翼卫士和一队安达卢斧手引入了歧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和做梦一样,只需要在头脑中想象。不过,这个技能以后似乎没法运用到治疗中去,医生略感遗憾,使用的前提是对方必须还有意识。也许将来技艺提高之后,能像光之艾尔西或者赫拉德镇长一样,进入梦之主的空间,在那里给病人动手术。
再过一个路口就是诊所了,医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冷不防一张口袋从天而降,将他罩在其中。有人迅速扎紧袋口,他被人扛起,相当温柔地放在一个软垫子上。关门声传来,软垫子会动,细碎的马蹄声响起,他察觉到自己是在马车里。马车行进平稳而迅速,纳特立即发现了自己技能的弱点——他不知道把他装在口袋里的是谁,换句话说对方不存在于他的头脑中,他便无法通过想象来制造虚假与真实。
不用害怕,纳特对自己说,不管是谁,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自己,那就无需担心会在袋子里死的不明不白。果不其然,只过了大约一刻钟,马车停下。没有人说话,连刚刚奔跑过的马匹也不发出声音。完全的沉默中他又被人扛起,经过一段向下的楼梯,又接连穿过十来道门,换了五六个人扛,对方才将他放下,取下口袋。
“你就那样毫无防备地在大街上招摇,”巴洛梅公爵坐在十步之外的椅子上摇着头,“我不知道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
“巴洛梅大人,是你抓我?”纳特应了一句。留神四周,这儿是间没有窗户的房间,唯一的门紧紧闭合,沿着墙壁插满了蜡烛。房间里只有巴洛梅和他,以及缚日者的火先生玛尔斯三人。
“抓你?你这小子还真是没脑子,”公爵站起来走近,“我明明是救了你。”
“你知道陛下不是我杀的?”
“那还用说,”豹子在拨弄爪牙,“第一,你没任何动机要杀皇帝,你老婆和红丫头就没更有了;第二,那间屋子里只有陛下和你们三个,如此确定的事实反而显得可疑;第三,黑太子在事后的态度太过高尚,他第一时间向自己的弟弟效忠。”
“难道不允许别人高尚吗?”
“允许,当然允许,”巴洛梅公爵轻蔑地讥讽,“不过我从没见过一只乌鸦是白的,也没听说过哪只秃鹫不吃腐肉。何况,他的名头还是‘黑’太子。”
公爵仿佛认定凶手是普洛特·泰利斯了。
“大人,你现在想做什么?”
豹子的双眸中有凶猛的光一闪而过,他并未回答纳特:“就在刚才,萨尔克带着红丫头火急火燎用传送阵到日曜城去了。这事很不寻常,传送法阵用一次费用不菲。黑太子故作大度地把真理骑士交给真理骑士团来审判,恐怕并不只是为了讨好萨尔克。我猜,他也没料到老头子竟然会带着人回首都去……”
“我也要去日曜城。”纳特突兀地打断了公爵。
“你去做什么?”巴洛梅奇怪地问。
“卡琳病了,只有我才能治好她。”
纳特的回答前言不搭后语,但没有妨碍公爵理解:“你是说,那孩子也在日曜城?有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问题难住了纳特,他不知道要怎样向公爵解释。实际上,连他自己到现在还觉得犹如置身梦中。告诉巴洛梅,是梦里的人说的?
巴洛梅体谅地拍了拍他:“看来不方便说出口。我得劝告一句,去日曜城就算了吧,出了这个地下堡垒,城里至少有两万人想要抓你,包括大多数我们安达卢的棒小伙子们。事情太机密,我只有少数几个部下信得过。”
“你为什么要救我?”公爵的善意令纳特疑惑。他太过宽容了,正常人不该起疑心才对么?纳特下意识地将身体缩了缩。
“为了真相,而你是最好的证人。”巴洛梅显得理所应当,医生却总觉得他还有些东西藏在心里。如果说乌鸦都是黑的,秃鹫都吃腐肉,那么豹子也无一不是凶猛而危险的。安达卢的公爵在得知皇帝遇刺后,一定正在谋划着什么。要不要用一下刚刚学会的技能,快点从他面前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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