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战端初期
保罗.德库比眼皮一跳,道:“等等,溪流员外,你刚才说,有人给山坳里的乡亲送饭?而且送的是米饭和面饼?”
溪流从礼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叹道:“保罗大人也现不对劲了么?是的,小人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看错,那些人抬来的就是米饭和面饼,以及猪肉!小人若有半字虚言,教我生生世世沦入畜道不得生!要知道,面饼和猪肉也就算了,但是米饭这种东西都是有钱人吃的,哪怕是我这种地主,也只是偶尔吃一次罢了,平民更是只吃粟子罢了。那一锅锅的米饭,可值不老少钱呢!”
溪流从礼说着,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看了保罗.德库比一眼,缓缓道:“进山不失为度过灾年的方法,每年闹灾的时候都有乡亲进山,因为山里树林茂密,长着很多蘑菇和野菜,这东西吃不尽的,挖完以后没几天,一陈雨过后,又长出一茬儿来,更何况山里野兽和猎物也不少,运气好的话,打一两头狼,一两只兔子山鸡什么的,足够一家人对付好几天,有荤有素,遇到灾年一般都能对付过去。小人见山里灾民不少,原也打算进去和大家一起过些日子的,毕竟山下不安全,人多倒踏实了。可是小人刚准备出去与大家招呼时,却发现有人给山坳里的乡亲们送饭来了,百来个大汉,膛二十几口大锅,锅一揭开,里面香喷喷的米饭和面饼。还有一些人抬着几只捆绑起来的肥猪,现杀现吃。”
直到这个时候,乔治.拉德斯这个蠢萌蠢萌的家伙也终于听出不对劲了,茫然地道:“大灾之年,进山度灾的百姓居然吃得到米饭和面饼?而且有专人给他们送去,谁这么大的手笔?”
保罗.德库比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扭头朝溪流从礼强言欢笑道:“溪流员外你继续说。”
溪流从礼脸颊一抽,叹道:“小人的家境其实不坏,老实说,国家政策很好,这些年家里多少也存了一些粮食,哪怕连续十几年颗粒无收,小人也自信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小人之所以送走家眷,自己也离开了家,是因为躲盗匪,免遭无妄之灾,并非为口食所奔波,所以小人和那些山坳里的灾民不一样,当时小人躲在树林里,看到那百来名大汉给乡亲们派米饭和面饼,小人觉得这事邪乎的很,我害怕的心跳得厉害,那块山坳从里到外透着邪性,不知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小人本想上前与大家凑个伙的,想想还是打消了主意,然后马上下了山。”
保罗.德库比沉默片刻,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一字一顿的缓缓问道:“溪流员外,不是我不相信你,你上山的时节正是大雪刚停,万物萧瑟之时,树林也算不得茂密,人藏在里面,一眼可见分明,那些藏在山坳里的乡亲为何没被城主府或路过的人发现呢?”
溪流从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有看了看保罗.德库比,轻声叹道:“保罗大人到底是精明人,这话问到点子上了,那一片山坳地势很低,敲在两座山交界的最低处,说是山坳,实则是一片山谷,仅有一个羊肠出口,那唯一的出口有一片崎岖的山石和矮丛,将出口遮得严严实实,就算有人走到出口前,看到满眼的山石和矮丛,也定以为前无去路,折身而返,人群聚集的山坳上方,则是一片参天大树遮盖,上不见天日,大白天的都要点着火把,若非熟路之人,永远也不可能想到里面居然着那么多人。”
保罗.德库比听到这里,沉声问道:“那么,溪流员外,你所见的那片山坳内,到底藏着多少人?他们是否有武器?是否有首领指挥?”
溪流从礼低头想了想,道:“这里面少说也有四五千人,那片山坳很大,光是挖出来的窑洞都有上百个,至于有没有兵甲和首领,小人确实是不知道啊!”
见保罗.德库比面色凝重,沉吟不语,溪流从礼苦笑道:“保罗大人,小人是个本分人,往上数三代都本分,除了收租存粮,保护乡里,对王国对城主府从来没生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小人今年活到四十二了,也算是有了一些见识,这片山坳里不声不响着那么多人,又非城主府赈济,每到饭时还有专人送饭,瞎子都看得出此事不寻常了,小人天生胆小,哪里敢掺和这么大的事,保罗大人,您可要明鉴呀!”
乔治.拉德斯听到这里,小眼一瞪,忍不住插言道:“可是我们逮到你时,你为何不主动点,痛快的把这事说出来?你在躲避什么?”
溪流从礼老脸拧成一团,叫屈道:“殿下您开眼呀,山坳里有专人白养着几千号人,不知道养这些人做什么,有这么大手笔的人,自然不是无名小辈,若被他们知道是小人泄露了他们的秘密,要弄死我这个小小的地主还不是易如反掌?小人只是一介草民,家中又没有武士保护,先祖创下的人脉也都用尽了,能得罪得起谁?敢得罪谁?若不是保罗大人今**到这般境地,小人怎敢泄露此事?”
保罗.德库比听闻,没有说话,只是不停的揉着眉心,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自己当初的直觉果然没错,第一眼看到溪流从礼就觉得这人有问题,今日果然从他嘴里掏出了东西,掏出的东西很有可能是一桩惊天巨案。
保罗.德库比相信溪流从礼嘴里的山坳可能不止一处,毕竟拉姆城二十万百姓消失了大半,而溪流从礼恰巧遇到的那片山坳只有四五千人,可以肯定,类似隐蔽的地方还有很多,而且这些消失了的百姓全由人家每天白养着,由此推论下去,结果令人不寒而栗。
谁有那么多粮食,能够养活十来万人,把这些人全聚集起来,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养活一个人并不容易,特别是在一个农业生产相对落后的年代里,就更不容易了。
一石粮食大约一百斤出头,五千人吃一顿饭大概需要多少粮食?以每人二两来算,那么五千人的一顿饭大概需要十石以上的粮食,供养十万人一顿饭大约需要二百石,这还只是一顿饭,如果每天供两顿,连续供养两个月,那么十万人需要两万四千石粮食,而且,现如今,粮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吃的起的,一般人家只是吃糠腌菜罢了,这群人竟然有白米饼子吃,这花费可就更多了……
帐很容易算,保罗.德库比身为掌握九九乘法表的高精尖人才,片刻间便算出了大概,那么,问题来了……
拉姆城地面上,谁有那么大的手笔,眼都不眨便拿出两万多石粮食供养百姓?一不跟王国打招呼,二不敢光明正大,赈济灾民都偷偷摸摸如同做贼似的,他图什么?
保罗.德库比越想越害怕,后背一阵阵的冒虚汗,心情越来越沉重。
他相信世上有好人,好得纯粹,好得令人发指像个傻子,可是,随手拿出两万多石粮食不求名不求利无私赈济灾民的好人,实在是亘古未闻,大奸大恶的表象往往是大善大义,赈济灾民本身没错,但偷偷摸摸养在不见天日的山坳里,显然里面就有问题了。
不仅有问题,而且有麻烦,这个麻烦很大,是一个价值两万多石粮食的大麻烦,是一个价值无数银两的大麻烦。
仔细端详溪流从礼的表情,保罗.德库比又问了几个问题,有的问题溪流从礼答了,有的答不上来,直到保罗.德库比确定溪流从礼肚里的东西已被掏干净后,这才挥了挥手,命人将他带下去,当然,待遇不变,还是管吃管喝管住,甚至允许他离开城主府,前提是他有这个胆子离开。
“王子殿下,咱们怕是遇到大麻烦了。”保罗.德库比苦笑着朝乔治.拉德斯道。
“因为有人藏匿灾民?”
“对,管吃管住,每顿还都吃米饭和面饼,连一般的地主都无法满足所有人都吃到面饼和米饭的,拉姆城地面上的灾民被他们照料了一大半,王子殿下,你相信他们纯粹出于好心么?”
乔治.拉德斯呆萌呆萌的飞快摇头:“好心没有这般鬼鬼祟祟的道理,赈济灾民本是行善,大灾之年,王国燃眉之际,有人愿意挺身而出,王国求之不得,绝不会怪罪,甚至父王知道后,还会好好的奖赏一番,对方将好好的一件善事搞得如此神秘鬼祟,这里面怕是有事。”
保罗.德库比笑了,连后知后觉蠢萌蠢萌的小屁孩都看出了不对,看来今日果然挖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接下来怎么办?咱们要不要调动兵马,先把那山坳端了?”乔治.拉德斯肃然问道,身在帝王之家,这个小屁孩可是不怕战争的,虽然,他并不知道战争的残酷。
保罗.德库比听后,无奈的摇头:“千万别端,一切还没明朗之前,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就当不知此事,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然后扭过头望向自己的守卫,保罗.德库比道:“德库斯,你马上派人把瓜田树下城主召回来,拉姆城这般境地,下乡搜寻难民已无用处,让他马上回来主持拉姆城大小事务,今日寒意已减,艳阳高照,怕是雪灾过去了,叫他发动灾民回家春播,虽然春播农时已过,也可种点豆子绿菜油菜等各种耐活的作物,总之不能让好好的田地空着,这些事瓜田树下城主比我懂,让他去办,抓紧时间办!”
德库斯一共手,领命而去。
再看向其他人,保罗.德库比道:“烦你从王子殿下的禁卫之中,挑一些灵醒又会说本地话的弟兄,乔扮成灾民出城,四散于拉姆城各个村庄周围,扮作逃荒的样子,记住不要主动寻找那些藏人的山坳角落,如果有人接近,鼓吹某个地方有吃有喝,就跟他去,混入那些地方,细心记下所见所闻,想办法把消息递出来。”
侍卫领命。
回头又望向乔治.拉德斯,保罗.德库比叹了口气,神情凝重地道:“王子殿下,咱们恐怕必须调动守卫边竟的兵马了。”
乔治.拉德斯听到这里,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有些恐慌的讷讷道:“真有这么严重了吗?只是几千个藏在山坳里的灾民而已……保罗大人,调动兵马非同小可,一旦调动却又未能成事,或是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回到国都咱们可都要向父王领罪的,就算父王不追究,那些王厅的令官也不会放过我们……”
“想象,王子殿下,你必须发挥想想……”
保罗.德库比看着刚刚还理智战斗的乔治.拉德斯现在变得这么怂,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用双手在半空之中划着彩虹,有些神经质的说到,然后沉声道:“几千个灾民只是表象,拉姆城有十万以上的百姓莫名其妙不见了,他们应该都藏在类似于山坳那种地方,最重要的是,有个神秘的人物或势力每日给他们提供饭食,拉姆城流言肆虐,有人频频煽动灾民闹事,甚至有胆子殴打县令,刺杀差役,各村庄匪患严重,打家劫舍,甚至灭人满门,把这些乱象捏合起来,王子殿下,你还觉得拉姆城无大事吗?”
乔治.拉德斯听完之后,呆萌的眼睛愕然呆滞,好像一下子就死了机。
良久,乔治.拉德斯似乎回过神来,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曲直来,他的脸色时白时青,挣扎犹豫半晌,有抬起头看了看保罗.德库比他的严肃的脸色之后,终于狠狠一咬牙,一跺脚,仿佛是下定了决定之后,大叫一声:“成!我听保罗大人的,这就向边境大都督府调动兵马!让他们来剿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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