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背刺
随着宋行知的开口，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废除八议制度，不仅仅是无法拯救风雨中的侯府这一结果，更重要的则是会动摇所有宋国权贵的根基。
如若没有人来为此事兜底，那么这次参加八议中持赞同的官员必定会被选出几名承担权贵骂声之人。
可宋行知站出来了。
他的一句话将所有权贵的怨气都引到了自己身上，也几乎断绝了之后与权贵有任何私交的行为。
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在场众人——他不会与任何人同流合污。
短暂的沉默后，李玉狐疑的看了一眼宋行知，试探问道，“状元当真这么认为？”
宋行知语气肯定：“是。宋国虽然根基丰厚，可苦于多有蛀虫蚕食。如今内忧外患，根本不似外表所看般歌舞升平，如若再不进行革新，宋国如中干的大树，恐难以再支撑下去。”
“大胆！这种大不敬话你也敢说！我宋国福运连绵，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八议制度就损失根基！”右相呵斥道。
宋行知不紧不慢道，“我受圣恩站在此处，一心一意为宋国，绝不会因为虚假的繁荣而附和恭维！诸位请看——”
随着宋行知退后一步，宋星与另一侍卫共同举着一幅巨型的书卷上前，在众人的视线中，他们二人合力将书卷展开。
只见书卷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这些年各个城池的收支账目，不仅如此，在每座城池的账目旁边，还不忘详细的注释上了每座城池中贵族的账目。
这些贵族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产业，只不过有些人是在正经做着生意赚些外快，可有些人只是在利用这些产业行着不可告人的洗钱之事。
而今他们犹如被撕开了最后一层的蒙面纱，所做的龌龊事统统展现在众人面前，毫无遮蔽。
在场的大臣中有不少权贵，他们本意是前来看看宋河的热闹，可不曾想这竟是一道回旋镖，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们汗流浃背，随着宋行知的清点账目，他们愈是心中发慌、发怵。
这些账目都是宋行知蛰伏十年所寻得。
这十年间，宋行知甘愿做侯府籍籍无名的庶子，受尽凌辱与嘲笑，只为等待所有证据都收集齐全的这一天到来。
站在最前方的尚书悬着的心，终于在看见自己的洗钱账目后掉了下来。
他想起什么似的，咬牙切齿骂道，“宋行知！你之前假借要为乔荞物色新的铺面，前来我的宅子做视察，根本就是假的是不是！视察是假，其实你从一开始只想要找到线索来毁了我是不是？”
宋行知面容平静，坦然道，“是。”
一听这话，在场不少人都意识到，之前宋行知对他们的有意接近、讨好，竟然都是他为了废除八议而做出的陷阱。
尚书颓然的往后退了几步，若非有同僚及时将他搀扶住，恐怕此时他已经晕厥着被抬出去。
乔荞心中一沉，猛然惊觉——自己之前做的竟然都是多余的无用功。
而这一切，只需要宋行知的一句话便可以不用进行。
为了保证八议的进行，乔荞做了太多的准备，不仅是她的付出成了笑话，更重要的是西宁为了帮她而付出的种种，似乎也成了众人眼中可笑的存在。
这些原本都可以避免，只需要宋行知的一句话即可。
乔荞自诩已经与宋行知有了相交的心，彼此间不分你我、不会再有秘密，可眼下宋行知所做的种种，都在告诉乔荞：他对她有所隐瞒，而且这份隐瞒可以在关键时候摒弃她和西宁。
乔荞心中明白：宋行知所作所为是为了宋国大义，推动革新是能够延续宋国国运的唯一机会。
在大义面前，自己与西宁苏家被人耻笑、羞辱，似乎也只是一件不足为提的小事罢了。
乔荞的手指死死扣住掌心肉，一遍一遍在心中劝说自己不要为此事上心，毕竟宋国大事方才是真正要紧之事。
只是当乔荞看着从善如流对答各路官员的宋行知时，心头还是泛起阵阵酸楚。
她垂下眼眸，耳畔的声音如风般吹过她脑海，不着一丝一缕的痕迹。
直至头顶传来宋闲云的宣判声，这看似突然、沉重，其实早是一盘棋局的闹剧，终于就此结束。
宋闲云顺理成章的借着这次宋河走私案废除了八议制度，也成功的将早已谋划的革新新政推至众人眼前。
虽然权贵们极力反对，并且多派出人手暗中搅黄此事。可额宋闲云心意已决，但凡是反对激烈之人，轻则寻个由头将他们削去爵位、减少俸禄，重则判处罪名，全府族人沦为阶下囚。
乔荞恍然回过神，才发觉身边不少顽固派权贵正嘶喊着被官兵拖拽出内衙。
他们尖叫着、呐喊着，大多是在辱骂着宋行知狼子野心，说天子被他蒙蔽了双眼，说这宋国终将灭在宋行知的手上。
他们骂声不绝，可宋行知却并未施舍半分眼色。
他站在内衙之中，却犹如站在万人之上，沉着、震惊，不畏怯所有人的视线。
乔荞轻阖眼眸，全身的力气仿佛皆被抽去。
小麦忙轻轻扶住她的身子，小声问道，“夫人，你身子不舒服么？”
乔荞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宋闲云，恭敬行俯首礼道，“圣上，妾身身子不适，请求先行回去休息。”
宋闲云微微颔首：“状元夫人也辛苦了，既然不适，那便先退下罢。”
乔荞拱手致谢，她有意避开宋行知伸来搀扶的手，疲倦一笑：“晨起确实累着了心神，还请夫君恕罪。”
说罢，乔荞由小麦搀扶着往外走去。
她穿过人群，无视那些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视线，他们或是嘲笑、或是悲悯，但无一人将乔荞视作一个风光无限、该受人赞许的女子，仿佛先前乔荞为宋国所做的种种、为百姓所做的种种，都已经被众人遗忘。
她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最叫人无法记住的寻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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