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一国之宝
说实话,在大城的妓院,五十个子,嫖银少得可怜,就是在这儿也够低的.一些老兄弟四处打仗,由于作战勇敢,获得不少战利品,攒了不少钱,倒也未必在乎。
狄阿鸟却还是心惊肉跳,因为自己这儿,一个常设兵一个月才能领到五十个小币,就这,小朝廷因为缺钱,还拟发行功绩筹代替货币,因为准备不足,尚为实现。下头将领、高参大多相互认识,大家都不去竞价,笑嘻嘻地交头接耳,有的怂恿他人:“你出,你出,兄弟们不和你抢。”
在这种商量中,果然有人出价说:“各位兄弟,今晚小弟上,五十文。”
狄阿鸟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再往台上看,台上的鼓槌妈妈有点儿不愿意,到处叫喊:“五十文,没有人更高的嘛。”跳上起来个党那人。
据狄阿鸟辨认,好像是个牛头,狄阿鸟以为他要出价,他却大声说:“没听到吗?五十文了呀。”
鼓槌大姐还想再委婉,委婉,劝劝人,他干脆冲上去,一把夺了鼓槌,乓敲一下,吆喝说:“都听我说,让戴小楼坦达去抱这女人,过几个月,要是生孩子,再来领儿子。”
众人哄堂大笑。
这时,旁边有人终于出价了:“我出五个金币。”
大伙的脸色都变了。
狄阿鸟和马不芳扭过头,这才发现一旁来了好几个人,像自中原的商人,出价的是一位胖子,这时,狄阿鸟都有一种去打他的冲动,人家出五十文,你就是竞价,你出五十一文,六十文好了,你出五个金币,你钱烧的么?!
终于有人说了:“你谁呀,你不知道我们的规律,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来。”
老鸨害怕出事儿,也冲了上去,要给那胖子附耳说话。
那胖子却不买账,都不让老鸨走到自己跟前,冷笑说:“哪有你们这么竞价?!不是我小看你们,既然是一群将军老爷,一起商量出五十文钱吧?也太丢你们东夏的脸了吧?盛传你们都是一群奴隶,东夏王都要给你们发裤衩,既然这么穷,就不要嫖妓。”
他一说裤衩,狄阿鸟想起来了,这人不是朝廷的商人,而是打高显来的,因为王本在高显的时候给龙琉姝开了个玩笑,中原人要是这么快知道,也太邪乎了。
一群东夏将领面面相觑,却没有发作,大概是因为还没有底气去担当一个国家的贵族,默认了人家的谴责。
好一会儿,台上的那个可爱的党那弟兄才替大家吆喝:“你们高显人没出息,都是拿钱买女人睡觉,我们东夏人从来不这样,我们让女人爱上我们。骏马爱草原,美女爱英雄,你就是出钱再多,女人也不归你们。”
狄阿鸟有点欣慰。
自己这边的将领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聚集,可起码有一点,他们显得团结,有同仇敌忾之心,也没有一恼羞成怒就围殴客人。
胖子又挑了茬子:“是英雄好汉,是巴特尔,就一定能英勇善战,所获丰厚,家里就得有成群的牛羊马匹,出门有金钱使,有巴牙用,你们这群穷鬼,别让老子旁边的上国人看笑话,怎么?想向我动粗,我可告诉你们,你们东夏国的东夏王可是我们高显储君的情夫,我们的人在你们这儿少一根毛,就要你们好看。”
苗王双突然咆哮一声,说:“我出五个金币十文,女人还归戴老哥。”
他又说:“今天我们哥几个倾家荡产陪你玩,改天把你们的什么王储抓来,给我们大王做小妾。”
随即,一个高参说:“兄弟们,我听说,我们听说的可都不一样,我们大王和高显王储有婚约,结果呢,高显的王储嫌贫爱富,不愿意嫁过来,还赔偿我们不少粮食,这可与这位客人说的不一样呀,哈哈。”
一群人也都笑。
找到反击点就好。
一刹那众说纷纭,有人说:“儿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偏偏有女人嫌弃自己家的丈夫。”
有人说:“我们东夏才刚刚建国,将来谁穷谁富有,还不一定呢,是不是?”
还有人说说:“我们大王站在雄鹰的翅膀上,不给他们一般见识,高显富裕,他有中原大皇帝富裕么?高显的女人比得过大皇帝的女儿么?我看那个高显女人不敢来。”
胖子的同伴都不帮忙,反而有息事宁人的动作。
胖子有点羞脑:“废话少说,就怕你们玩不起,那我出十个金币。”
狄阿鸟发觉身边又交头接耳了。
他觉得这个胖子一定是有什么动机,生怕这群武夫竞价拼下去不划算,不动声色地给马不芳比划了一下。马不芳看过他的收拾,突然接碴:“我出二十个金币,女人仍然归戴兄弟。”
大家把眼神集中到他身上,但是他们还真的不大认得。
最初出五十文的戴小楼连忙说:“你们傻呀,咱们不出价了,就包一个女人一晚上,不是没钱,是咱觉着不划算了。”
刚刚说完,胖子又出价:“我出三十。”
马不芳犹豫了一下,朝狄阿鸟看去。
狄阿鸟寻思了一下,低声说:“这个胖子似乎不只是想折辱谁,除非他是个傻子,你再出一出价,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马不芳这就又喊:“我出四十。”
胖子吼一声:“我出一百。”
狄阿鸟用胳膊肘碰碰马不芳,干脆往那个胖子走去,走近了看他。
这时胖子整整自己的袍面儿,说:“还要玩下去吗?!”
他一撇嘴,抬着下巴指着一旁的同伴——一位灰鼠袍子的儒雅商人,说:“我把这个女人送给我这位来自中原的贵客。”
狄阿鸟明白了,夺鲜花献贵佛,这位中原人来的商人,想必是对东夏有点儿意思,高显的商人打压这些将领来告诉他一个事实,东夏又穷,又不敢惹我们高显人,你要扎根,可以选择与我合作。
那位中原商人却站起来,四处抱拳,客气地说:“铁兄,铁兄,你这是?”
而之前他并未劝人半句,想必也是对这位铁兄有想法,也许是没有好感,也许是想看看他的能量,等着他挑战东夏人。
老鸨连忙打手帕,说:“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千万别伤了和气啊?咱们这儿又不是一个姑娘,下头还有呢。”
胖子霸道地说:“什么和气不和气的,这个女人归你了,你要是乱客气,那就对不起我的一番好意。”
那位中原商人微笑说:“兄弟我只是来瞧瞧热闹,怎好得罪各位主人,拔了头筹。再说,我虽不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却也觉得美女当爱英雄,不如我们把这位美人请到台面上来,一来看看她不是漂亮,二来请她挑选一位心仪的人选怎么样?!”
狄阿鸟把关系理顺了,现在摆明是高显胖子巴结这位儒商,这位儒商又有求于东夏。
他甚至猜测这几位的瞧瞧热闹,是在等今晚稍后出场的一位重要人物——张铁头,看看人家妓院特意留个大座椅给他,他和人家妓院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话间,老鸨一吩咐,棒槌妇人带来一位年方二八,几分姿色,略带胆怯的少女,真的让这位少女挑选。
可是东夏人都憋了一口气,谁也不愿意要,有的别过头,有的冷冷地哼,有人给仗义的马不芳说,这女人不漂亮,只配给你的随从。
狄阿鸟走回去,恰好是他们统一口径,要把女人送给马不芳的随从,也就是自己,当下大吃一惊,连忙用手把斗笠捂捂。
马不芳也连连推辞,说这不行,那不行的话。
可有这一波折,妓院显然不敢得罪那么东夏文武,于是少女得到了吩咐,在棒槌妇人耳边说了一句,棒槌妇人宣布:“还真的是巧,我家女儿还真看上了那位戴斗笠的小兄弟,楼上请吧。”
狄阿鸟傻眼了。
正说着,外头又迎来了人,为首一位穿着马褂,三十来岁,气度相当不错,过来看一遍,找到那几个先到的商人,分别拥抱了一下,最后服上面色不好的高显胖子,问:“铁兄,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一来,东夏这边人也有两个站了起来招呼,无疑这位姓毛的也是位商人,而且相当有人缘,与许多人熟悉。
他和刚才那商人称呼一声铁兄,让狄阿鸟也顿时警醒。
高显铁氏,可是与灭亡了的独孤氏,被自己干掉的福氏,现尔在的燕氏齐名,也和龙家有姻亲的,也可算龙琉姝的舅舅家。
如果他真是高显铁氏的人,自己部下们动口不动手,就不是他们能忍受这个胖子,而是知道他是高显的大贵族。
老鸨显然不想在前一件事情上耽误时间,打算继续竞价,派一个龟公过来督促狄阿鸟带着“赛金枝”上楼。
马不芳有点儿慌,可又没法,想拦没拦。
倒是狄阿鸟灵机一动,压着声线说:“既然大家说美女爱英雄,那英雄也得懂得疼人,这样吧,我给她赎身,不过我今天跟我们章京一道儿来的,身上没有带钱,且把一件祖传宝物奉献出来,借宝地求个公平的买价,不知可否?!”
说完,他把自己手上的扳指拽下来,交给龟公。
龟公一脸为难,连忙去找老鸨看,老鸨也想不到,只好又找大伙问一遍,那个胖子立刻就带着讥讽说:“一个巴牙奴隶,还有什么传家宝?!”
不过,东夏这边有点百无聊赖,反正当马不芳他们两个是自己人,当然首肯,外头的商人也想看看这是什么祖传宝物,在和老鸨通气之后,静观了。
龟公就捧着扳指上去。
狄阿鸟上一个扳指是张铁头送的,不过却送给了龙妙妙。
这一个扳指,是自己在雕阴时让一个老玉匠打磨的,模样还不错,戴着也趁手,就是冒充不了什么祖传宝物。
不过他不担心,大伙可以以五十文竞价,赎人不过一点钱,这个扳指再不值钱,也足够了,因为这个姑娘的身价可能还不抵她一个晚上的价格。
扳指很快被人传阅,东夏这边没人识货,只是看模样不会便宜,再加上大家是自家人,一个高参率先捧价:“五十两白银。”
几个商人还在来回传阅,狄阿鸟不动声色,偶尔侧侧目。
眼看无人出价,飘到了一个女子,整个大厅的男人眼前猛地一亮,沿途老鸨,龟公,姑娘都不断叫嚷:“悦凤小姐来了。”或者称呼:“东家。”
狄阿鸟惊讶地看过去,是位年轻的丽人,挂了一张洁白的丝纱,身体修长,骨肉均匀,既让人感到神秘,又让人觉得解开那张面纱,一定会是个出尘脱俗的面庞。
她停留在商人那侧,狄阿鸟分明看到她的一双妙目看向自己,顺便扫了扫马不芳,心里正奇怪她看什么,悦凤小姐要到了扳指,看了一眼,优雅往自己修长的,伸起来像是翘翘莲角的指头上戴戴,不过让狄阿鸟觉得,她那指头放里头,就像是用针穿钱币的方洞。
不过,她这个不经意的多余动作偏偏能拴住男人的心,几乎所有人都在想,如果是个少妇,如果没有一颗少女的灵慧,她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动作的。
这时,悦凤小姐用带着磁性的嗓音说:“这枚扳指软润合宜,上有余,下有缺,显然有利于人弯曲拇指,我们知道,扳指是权力的象征,如果可以让大拇指很好地弯曲,那它的主人无疑是位既有地位,又有一些雅趣的人,可让人奇怪的是,它没有雕痕,又没有选取美观的材质,又显得简白浑成,大巧不工,最让人想不到的是,玉匠量指裁玉,制作时,心中怀有崇敬至极之心,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件珍品,也许对在座的各位而言会价值连城,不过我一个女人来说,恐怕只能出一千两。”
满厅的人都惊呆了。
玉扳指,贵重的自然是玉,而玉的材质,最能决定价值高低,对于商人们而言,不乏识玉行家,他们刚刚看半天,也交换了意见,都确定这其实根本就不是一块好玉,如果说值钱,按照扳指的用材,值几十两银子就不错了。
至于说是传家宝,那更假,贴肉的玉石,新老最易分辨,可就这么一个玩意儿,这悦凤姑娘却偏偏喊出无价之宝的话,而自己出了一千两银子。
狄阿鸟心里也在感叹,当年自己到雕阴几乎是两手空空,当时想赚点钱,利用眼力,在地摊上淘了块像玉的东西,后来机缘巧合,正好救了一个落水的老玉匠,当时拿了玉让他帮忙给看看,老玉匠说,这块玉卖了可惜了,比较适合做扳指,他就请人家喝两壶酒,让给加工切割,老玉匠拿走了一年多才送回去,给钱人家还不要,从头到尾就是几两银子而已,现在倒成了无价之宝了。
难道真是无价之宝?
自己父亲虽然在金石业没有名声,而实际却是位金石专家,对矿藏金玉颇为研究,并留下了许多的笔记,当年就是靠探宁古塔地区的金矿,找金脉发的家,自己虽没往这方面钻研,可自小就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再加上家庭富足,身边不乏金石之物把玩,对玉还是有点鉴赏力的。
自己可是怎么也没看出来这扳指哪值钱。
既然它不是无价之宝,那就意味着对方可能识破了自己的身份。
从身份的角度上讲,今天到这儿的,不是自己的部下就是想和东夏贸易的商人,从某种意义上看,倒也可以说这扳指是无价之宝。
狄阿鸟只好小声跟马不芳说:“这个女人好厉害,可能认出我们了。”
他再抬起头,已经有人附和了。
那位儒雅的中原商人说:“小姐和我的看法一致,从某种角度上说,这枚扳指确实是无价之宝。这块玉青黄稀亮,光从玉上说,属于颜色不正,再看质构,表皮不油,只是有一点点润泽,从玉质上讲,这是粗糙的表现,纯粹从玉的价值而论,此玉超不过十两银子,但从扳指的角度上,青黄乃是云龙之泽,不油而润咬手最好,做成扳指,无论从象征意义上,还是从实用意义上,都恐怕不是那种财大气粗的人能明白的。再说器物的价值,往往还和他曾经的主人有关,主人高贵,有雅量,讲究,却又珍视器物,器物的价值无形之中就会被提高,这扳指量指而做,就可以看到这一点。主人要先找到玉石再请玉匠,找一块合适的玉石就是一种挑剔,这个十两银子的玉偏偏是你上千两的玉没法替代的,也许在他的筛选中,几千两银子的玉石就曾经被弃如破履,早超出了钱的范围。除了挑剔,还有一种气度,敢于用合适的材质,代替贵重的材质,这也说明它主人的地位不需要附加贵重。除了气度,还能看到主人的才能,主人多方面考虑自己的需要,让手指很好活动,自然是文武双全,有英雄气魄。”
他又说:“玉器的价值,还要看它的加工,用玉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懂得玉石加工的人却不多,对于一般的玉器,匠人们不需要精雕细作,差不多就行了,反正卖起来差别不大,而就是这个差不多,毁了许多上好的美玉,真正加工得无法挑剔的玉器,少之又少。这枚扳指的加工非常的细腻,可谓匠人呕心沥血之作。此外,大家还可以看,看它的表面,用特殊的工艺留下了一个细细的凹坑,这是吻弦的需要,再看它的内部,这内中粗细合宜,知道这是怎么处理的吗?这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颗粒不是打磨的,是雕出来的。”
狄阿鸟率先震惊了。
回想起那个老玉匠,每次都说自己老眼昏花,还没有把扳指做好,足足耗费一年左右,却没想到里头的粗糙是是他雕出来的。
这也对,那个老玉匠落水,其实是跳河,因为有着眼疾,被东家解雇,家里穷困,为了给儿子们省口粮,去投河,自己不但救了他,还为他的儿子谋到工作,为他看眼病,找了个小铺子做作坊。
按说有着这层往来,他雕内层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也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这位中原商人的眼力和见识就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田地。
中原商人这会儿一停顿,又说:“对,是雕的,这里头还有一道暗暗血沁,写的还有符文,我刚刚辨认了一下,如果我没看错,那是四个字是:恩泽一方。所以,我也认为这枚扳指价值不菲。只因为这扳指对我的意义不大,我也就没有点明,看来悦凤小姐是个行家,她既然点明,我也不敢藏私,把兄弟的一点看法说给大家。”
狄阿鸟还从来不知道这枚扳指之内还另有故事。
这时,这个商人看过来,问:“但是,我也有一个疑问,此玉稀亮没有积沉,不该是古玉,到底是不是这位小哥的传家宝?如果是兄弟看走了眼,是古玉,是传家宝,那肯定是先代圣贤留下来的,这位前辈既然当得起恩泽一方,不会籍籍无名,加上量指而制,就不是人挑扳指,而是扳指挑人,让人继承前人之志向,当然是无价之宝。”
狄阿鸟连忙说:“当然是先人传下来的。”
商人眼神有点疑惑,不过,现在悦凤小姐出了价,他不好讨要在手,试着再估计它的年代。
悦凤小姐笑着说:“先生见解不凡,更坚定悦凤买下它的决心,诸位如果没人出价,扳指就归我所有了。”
后到的那位高显商人和自己身边的商人们交换看法之后,他说:“你们中原人的讲究太多,不过扳指,只有我们塞外的王公才会真喜欢,我毛文龙为两位捧个场,这样吧,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
姓铁的胖子喊了一声:“毛文龙,你钱多,烧着手了?”
不少商人都皱眉头了。
这些商人显然看得出来,这悦凤小姐突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为扳指抬价,不像偶然,而另一位先生这时候评鉴,显然就是看明白这点,才给一个水涨船高的势头,在这个时候,商人们都在展示气度,这姓铁的不明白,显然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悦凤笑了笑,眉角弯了上去,她移动脚步,请求旁人让路,竟然直奔狄阿鸟走去,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铁兄若是知道这扳指的主人,只怕就知道这扳指该不该买了。恐怕这位与我们开着玩笑的才是我们的贵客,除了张将军,我想,再没有谁会拥有这样一枚扳指,更不会有自信地用这种身份,在这种场合,交出一枚外表并不出奇的扳指让诸位评鉴?”
狄阿鸟想也是穿帮了。
自己得到了便宜,得到价值一百金币,也就是数十两纹银的春宵,不但不要,反倒理直气壮地卖扳指,为人赎身,这能是一个随从才能做出来的?确实是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与现在的身份不符合的事情。
只是张铁头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被他们张冠李戴了。
看来这个悦凤小姐鉴赏力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从商人的角度而言,远远不及刚才的那位中原商人,不过其它方面的观察力倒也令人罕见,突然出现,应该是当时就判断出自己不比常人,怕给自己难堪,至于出价一千,借机说两句,无非给自己抬一抬价钱。
可她错了,自己怎么会是张铁头呢?
身边的将领们纷纷把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狄阿鸟确信,他们能知道自己不是张铁头,只是没有揭露而已,可悦凤小姐步步而来,自己还是很快图穷匕现,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向他们坦白?
自己来,是为了看看他们在这里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不是点上几个花魁这么简单,身份这样就暴露了,肯定惊到他们,使得他们不再按设想继续下去了,也许错过了摸清下头动向的机会,怎么办?!
狄阿鸟正犹豫,外面唱了一声:“张将军到。”
张铁头终于来了,无形之中给自己解了围。
狄阿鸟轻轻地撞下马不芳,马不芳连忙说:“这位小姐认错了,他只是我的属下,怎么可能是张将军。”
这是,张铁头带着两个人从外面过来,一进门就爽朗地笑着招呼:“各位久等,等张某人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说大王殿下回来了,跑去看看,耽误了。”他走过来,直奔悦凤,有点献殷勤地说:“悦凤小姐?!您可真是漂亮得让这儿的一群公狗流口水,偏偏不与张某多走动,咱们可是在合伙做生意呀……”
合伙做生意?
一句话,狄阿鸟把牙根咬了咬。
一句话,悦凤就似乎有点吃不住,不过却依然笑着,说:“将军还是这么爱插诨。”
她再看看狄阿鸟,回头在场内人头上一扫,似乎是为判断失误尴尬,“嗤”地一笑,说:“张将军是不是派了您的这位兄弟,让我们开开眼界,见识了一件无价之宝?!”张铁头立刻看了过去,一眼看到了马不芳,连忙四处扫,最后看了狄阿鸟一眼,脸色突然不大正常,狄阿鸟心里也明白,如果自己不引人注目,他也许不会在意,可是一旦让他注意到自己,他自然与别人不同,一眼能认出来马不芳,也一眼能认出自己。
狄阿鸟觉得他怕是改变初衷,把自己道破,不料张铁头却没有,只是胡乱摸着人头和椅子往前面走,一边走一边说:“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扳指,噢,扳指,扳指呢。”
别人把扳指送过来给他看看,并附带告诉他:“这扳指正在出价,刚刚毛先生已经出价一千五百两了。”
铁胖子顿时来了一句:“毛文龙,你*了吧。”
不过,而今的态势虽然又不明朗,还是有人叫价:“我出一千六百两。”
这个喊价,狄阿鸟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悦凤认错了人,却不一定认错了东西,谁说这不会是张将军授意的呢,不是他授意的,一个下人敢在出席十多名文武,张铁头也到了之后,坦坦然然地卖扳指?!
坐张铁头身边的高参想给张铁头说点什么,发觉张铁头摸着扳指,好像扳指有点烫手,连忙问:“将军您怎么了?!”
张铁头一愣,回答说:“没什么。”
嘴里说着没什么,可是他的人开始出汗,坐立不安地说:“我没想到这扳指行情好……”
高参小声说:“扳指好不好,学生不知道,这会儿,他们还不是为了取悦您?!”
张铁头吞了一口口水,把扳指交给一旁弯着腰的龟公,轻声要求说:“给我拿把扇子,刚刚在外走动,有点热。”
等龟公走了。
他如座针毡地给一旁的高参说:“恐怕老子也得出点血,这枚扳指一定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高参愕然,交头接耳中往后看了一眼,回过头说:“这扳指不是将军的……”
张铁头黑着脸要求说:“别往后看。”
高参便不看了,盯这他。
张铁头听到众人出价,标到两千五百两了,大吃一惊,再不敢跟高参消磨时间,突然喊了一声:“我出两千六百两。”
整个大厅都静了下去。
大伙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大家本来判断扳指是他撒出来的,别有用心,要卖给商人,或许根本就是坑人钱财,却没想到他自己也出了价。
这一出价,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扳指不是他放出来的,他想要;二是他自己要避嫌,要求商人门踏着他的价钱上去。
判断不出来,大家就哑巴了。
这时,只有一枝独秀,那位姓铁的胖子不把这位张铁头将军放眼里,喊了价:“我出三千两。”
张铁头咬牙切齿,拳头都握了,却无可奈何,有气无力地说:“我出三千零一两。”
众人不敢跟价儿,通过这个零一,弄明白了,张将军是真想要,这个时候他带着势在必得的势头,就算大家可以买下来再送给他,可这样的场合,别人也不感激你,因为你让人家丢了脸。
姓铁的跟吃了什么药一样,说:“张将军,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呀,论钱财,恐怕你跟我较量不起。”说完又出价:“五千两。”
张铁头“噌”地站了起来。
他把满是油汗的脸扭过去,看向狄阿鸟,想得到点儿暗示,可狄阿鸟的头被他自己刚刚蓄起来的头发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众人以为他要翻脸,有的部下把刀柄都握了好几握。
张铁头却说:“铁大哥,何必呢,这个扳指,老子志在必得,你是有心看我笑话吧。我张铁头虽然没钱,但可以借。”他宣布:“五千零一两。”
铁胖子针锋相对地说:“张将军,不是我和你过不去,而是这扳指我喜欢,毛文龙,你说呢?”
毛文龙犹豫了一会儿,代替了铁胖子,出价说:“我?!我出五千五百两。”
张铁头扭头看了一眼,终于发作了,咆哮说:“六千两,再加两个人的脑袋。”
铁胖子仰天大笑,笑了一会儿说:“这两颗脑袋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毛文龙的吧,张将军呀,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你敢动我俩吗?我们不是您们东夏的狗奴隶,动我任何一个,就怕你承担不起。”他立刻又出价:“七千两。”
张铁头坐了回去,闭了一下眼。
旁边的高参立刻伸来袖子为他擦汗,轻声说:“将军,您别斗气,这扳指不能吃,也不能喝,七千两这个数目太大。”
张铁头喃喃地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镇国之宝,老子要是放了我们东夏国的国宝,人可就丢大了。”
他给高参比划、比划,从胸前往后指。
高参却以为他指自己的心,表示自己心意已决,又说:“张将军,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呢?是不是无价之宝呢?您能肯定?一个扳指而已,不能较劲,让他们得到又有什么?”
这时,那位中原商人出了价。
他不动声色地说:“对不起了,铁兄,我出一万两。高某判断这枚扳指的确是无价之宝,本来还认为于我无用,不打算去碰,可既然张将军说到镇国之宝,高某惭愧了,这扳指也是出自我靖康玉匠的手笔,乃我朝廷宝物,还是不要让它外传了。”
他又说:“张将军,请恕小人无理,我靖康和东夏而今是一国,您不否认吧?!”
张铁头大喜。
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句话就表示,就像毛文龙助他姓铁的,这也是自家人帮自家人,被对方买了转赠给自己,自己就不再丢面子了。
何况东夏认朝廷为上国,这是公开的,没有丢人一说。张铁头立刻回应说:“那当然,我们大夏王乃是当今朝廷册封,我们大王既是朝廷臣子,又是皇帝的驸马爷,我们和朝廷,那是父亲和儿子一样的关系。”
他别有用意地补充:“这次奴隶生意,我也不假外人之手了,我们一家人互相照顾,好说,好说。”
高姓商人却一口回绝,说:“高某从不做奴隶生意,来到东夏,是要承办贸易,还望将军首肯。”
铁胖子变色了,怒吼一声:“姓高的,别给你脸不要脸,东夏有什么?我们高显的人参,鹿茸,皮毛,麝香,他们东夏有的我们都有,他们没有的,我们也有,你难道一样也看不上眼吗?!”
狄阿鸟也暗自盘算,心说:“是呀。”
高姓商人微微笑了,说:“非也,非也,东夏是穷了点儿,可正因为这样,他们的货物便宜呀,他们的马匹,皮货,鹿茸,货优价廉,他们对商人还有许多实质性的优惠,再说,高显相比较而言,路途稍微遥远,运费开支有点大……”
刚刚与张铁头说话的高参近一步补充,带着警醒的用意:“日后往高显的商路只怕还要经过我们东夏。”
铁胖子一下泄气了,说:“我们走着瞧。”
他一个转身,冲毛文龙大喊:“毛文龙,我们走。”
毛文龙犹豫了一下,却说:“铁兄,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小弟随后再到您那儿劝您。”
铁胖子愣了一下,“哼”了一声,退场了。
张铁头笑了笑,自然多了,回过头,说:“毛文龙,难道您也对贸易感兴趣?”
毛文龙连忙说:“让将军笑话了,贸易上,我怎么敢与高先生比,争夺贵国的贸易权,我也在向高先生供货呀,不瞒您说,我对奴隶更感兴趣。”
张铁头点了点头,说:“好说,我今天来,只是捧捧大家的场而已,风花月亮一番……”高参连忙小声更正:“风花雪月,风花月夜也行。”
张铁头倒不在乎,说:“反正都有月亮,听说萧萧仙子连日冷场,我们大伙请悦凤小姐抬爱,一屠(睹)芳容如何?”
大家个个叫好,没座的连忙要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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