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章
*
且不道公孙瘦马说出怎样一番论道,且说公孙瘦马名字一出,蝶影几人顿时色变,齐齐看向了项青河。
青衣少年更是神色大变,脱口而出:“怎么会!”
张悦来奇道:“怎么了?”
蝶影缓缓道:“项大哥说过,这位公孙前辈,几乎可算是死在他眼前的。”
张悦来却没有吃惊之色,倒像是在意料之中,竟然点了点头:“死证,又死无对证,果然好计。”
“前辈?”项青河万分不解。
蝶影却道:“张爷爷既然如此说,莫非其中另有隐情?项大哥,你且冷静些,听张爷爷继续说。”
张悦来赞许地看她一眼,点点头继续往下讲。
*
听了公孙瘦马之言,彭无虞心中不以为然,但顾念他是江湖前辈,并不反驳,只道:“前辈过誉了。”
公孙瘦马却依然道,“诸葛号称卧龙,才智无双,只可惜为人太过谨慎,事必躬亲,劳心劳力,又一味愚忠,妄图逆天改命,竟落个累死下场,实在可笑。司马智计不输诸葛,养子善任,功成霸业,善度时势,岂不是英雄?可笑世人,只以忠为好,不知命途事,苍天定胜败。”
言罢,竟大笑三声,又大哭三声,就此沉默,不语一字。
彭无虞听他这奇谈怪说,颇不以为然。诸葛孔明乃仁义忠信智的第一人,这公孙瘦马却损辱于他,果是江湖传言中的疯癫狂乱。但敬他为长,彭无虞不好明说,只轻轻含混过去,问他更为关心的外面之事。
“外面?”公孙瘦马默了半晌才道,“何为里外?不过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何必要问外面?但看里面便知。”
彭无虞心生些微不悦,刚要说话,忽然感觉公孙瘦马话中有话,试探问道:“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公孙前辈此言可是暗指,武林同道被封丞羽蒙蔽?”
只听公孙瘦马呵呵一笑,“真不愧是小司马,名不虚传。遇着彭兄,瘦马可以放心了。”
彭无虞心头生起凛然之意:“公孙前辈可是知道内情?”
“不止。”公孙瘦马似哭似笑,“简直做了助纣为虐的千古罪人。呜呼!彼苍者天,生我何为?愧怍于人!”
彭无虞一时不好说甚,那小和尚却忽然道:“这位施主,说句不敬的话,小僧以为,与其怨天尤人,不若将功折过。佛家常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渡众生,免一切苦厄。”言罢合掌,念了句六字真言。
彭无虞虽心下不以为然,但听这小和尚如今言说,终究怕公孙瘦马失了面子,刚要圆说,已听公孙瘦马大笑道:“好个和尚!”
“此身非我有,善恶一念间。红尘多错事,浮名累大道。我为儿女情债种下恶由,本意以身饲魔,一死谢罪,只我种了孽因,却叫别人来偿这恶果,心实惭愧。如今幸遇彭兄,可以无憾矣。”公孙瘦马道,“瘦马会将自己所知尽皆告知彭兄,全托彭兄了!”
张悦来讲到此处,彭无虞忽插口道:“我那时不解,如今却解了,公孙前辈想来看出我受浮名牵累已深,俗念太重,非是可以重托之人,只当时利害相关,他没有别的选择罢了。”
“彭兄弟可不要这样说,若不是你,我们怎能知道封丞羽这恶贼真实嘴脸?”张悦来看他面色灰败,当即劝慰,“必定被他一网打尽,武林危矣。”
“张兄你不必安慰我了,姓彭的自知这一世为了名声,活的颇不痛快。倒是临死这几日,遇着你们这样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此生无憾了!”他说一句便喘上片刻,十分艰难才说完整句话。
余春眼眶微微湿了,张悦来紧紧握住彭无虞双手,叫道:“兄弟!”
蝶影眼珠转动,瞧了彭无虞一眼,心道:这人倒真的好面子,若那日在场的是我家姑爷,恐怕早和那叫公孙的引为知己了。念及此,不觉笑意微微。
彭无虞留意到橙衣少女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忽地微叹,“英雄出少年,单看蝶影姑娘胆识气度,便知风少侠是何等样人物,只可惜此生无缘论交了。”
蝶影不提防他突然说出这样话来,当时面色微窘,心道她家姑爷哪里是什么英雄年少,分明是一无赖,她自己也没有多么把这帮子江湖人放在心上,不禁稍稍惭愧,谦让了两句。
项青河看着她,却只觉少女神情之中俱是自豪,不知为何生出些落寞来。
勾振只是想笑,心道,若是这位小司马瞧见那少年的真实面目,怕是会后悔与之论交。
余春抬头看着彭无虞枯槁的脸色,一时默然。
张悦来面上有些许尴尬,就他这几日与风六相处,颇觉那少年行事怪诞,比起公孙瘦马,只有余而不无及。
上官沐想起那双明亮眼眸,和永远带笑的俊俏面庞,不禁恍惚了一瞬,也不知那少年如今身在何方,又在做什么。
暗室里突然气氛变的很怪异,无一人作声,只彭无虞面带感慨。
烛火幽幽摇动,极之沉闷。
彭无虞感叹一时,随之转向张悦来道:“张兄,时间紧迫,还是先说封府之事吧。”
张悦来点了点头,接着道来。
*
原来公孙瘦马到青州,本是来寻妻的。
公诉瘦马与他妻子诸葛铃云当日不知因何事决裂,但公孙瘦马却并不肯放弃这段感情。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江湖上都存在着一件趣事。
这事彭无虞自然也是知道的,虽不好评判,在私心里总还是觉得公孙瘦马太过无谓,不过是个女子罢了,你情我愿,既不情愿,一刀两断就是。如此行为,实在失了大丈夫面子。
据说各个城中经常会见着一位女侠客,那女子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常是行色匆匆。每当她走过一个地方,不久后,或是几日,或是几月,便会出现一个中年文士,问询那女侠的去向。
据说诸葛铃云本是避居在某处,后来却仍然被公孙瘦马找到。后来她每搬一处,公孙瘦马都有法子找到,诸葛铃云不胜其烦,听说她将去快活林求个法子。这消息又不知如何被公孙瘦马知晓,自然要想法子阻拦。
他二人一个追,一个逃,便不知如何,就到了青州。
然后,公孙瘦马苦笑着道:“稀里糊涂的就替他人做了嫁衣裳。”
据公孙瘦马说,他是在酒楼喝酒时碰见封丞羽的。当时觉得这公子谈吐文雅,懂音律,笛子吹的也好,又因为失去了诸葛铃云的踪迹,一时气闷,答应了去他家做客。
于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公孙瘦马并未详细说明他是如何与封丞羽周旋,只说是封丞羽以诸葛可待性命相挟,逼他答允一件事,那便是,诱风六入彀。
“要不是我儿可待,我也不会为他做事。”公孙瘦马苦笑着叹气,“只因可待是他娘亲的心头肉,若是知他因我而死,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见我。”
彭无虞在一旁听得疑惑,“前辈,鬼马刀不是公孙兄所用,如何又与诸葛兄扯上关系?”
“哦,这个。”公孙瘦马道,“他两兄弟常常互换兵器来用,先前我曾见倚马往潮州去,带的是弯月锏,所以我知,鬼马刀是在可待手上。”
彭无虞犹豫了一下才道:“请恕晚辈不敬之处,晚辈以为,只凭一把刀,或许也不能确定诸葛兄的确落在封丞羽手中。”他实在对公孙瘦马的做法不能苟同,为一己之私,陷众江湖同道于危难之中。
公孙瘦马笑了一下,然后又叹了口气:“我也这样想过,但后来看了他所作所为,就不敢这么想了。”
(https://www.tyvxw.cc/ty32521/1477258.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