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忆三年前往事 一
她的肩头很窄,窄的只能容下一个依靠。略微有些斜,却不至于安放其上的滑落。
她的颈项很细,细的只有一小块儿地方能感受到心跳。挨蹭着耳畔,轻而稳的鼓动,却已足够令人心安。
她的味道很淡,淡的只有如此凑近才能嗅到。稍带微甜,像掺了一勺蜜的牛乳,清新又厚重。
……
穆琰站在角楼上,望夜色能藏起他的心思,凉风能带走他的悸动。却不想,不过是略略心神放松一刻,他想刻意忽略的感受便又卷土重来。好在,他心中的弦自动苏醒,恰到好处地绷紧。才让那一个拥抱的余味,再次被压下。
他苦笑,见远处的人群渐渐散了,灯也无序的灭了。
耳边又响起先前她慌乱的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你伤心。这单纯是个安慰的拥抱,你别多想!”
他当时心境正起伏的厉害,只点了点头就一个人跑来了此处。
穆琰望着天上的星子,面色淡然,无悲无喜,低声自语:“我不伤心。她于我,有的仅仅只是母亲这个称呼。”
……
距姜蓠生辰,已过去了数日。唐诗奕和穆琰也早从妍城出发,一路朝西北方赶,途经颍城,如今已经入了离凤国都城最近的一座城池,菡城。
唐诗奕望着身前离自己不远不近的穆琰,心下懊恼。那日她做的比想得快,等她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一把将穆琰摁怀里了。当街,众目睽睽,还是在古代。这份勇气,直到今日她再回忆起,都不禁要给自己鞠把同情泪。
更郁闷的是,眼前还不停闪现穆琰那副被惊着的神情,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轻薄了良家男子的女流氓。
虽然做了解释,可从那天起,穆琰就有意无意的开始疏远她。做的不算明显,加上他本就冷淡的性子,要不是两人相处了好些时日,她倒还不能觉察出不同来。这样的情况让她觉得最不自在。要么挑明了说,她还能将自己的心情好好剖白一遍。如今这样,她倒不好先开口了,免得换他一个“自作多情”。
老样子,进城安顿好后,穆琰又独自不见人影。唐诗奕撇撇嘴,也径自去街上闲荡。
溜溜达达的一路沿着街市朝城中晃,便见这菡城最中央的场地上搭了个临时的比台,正上方横拉了块不能更喜庆的红布,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
这阵仗,唐诗奕在颍城也见过。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
这倒勾起她的兴致了:难不成,凤国流行这么个选女婿的法子?
遂问了身边一经过的路人,才知道,这几个比台竟然都是一家的:凤王他们家。
听说也就两日前,官府突然贴了告示,说是要为公主选驸马,文武不限,家世不提,样貌却不能低。这几日还在登记造册,过几天这儿便该热闹了。
唐诗奕摸着下巴,觉得凤国的公主个个都有故事。居然还有全国大面积比武招亲的路子,究竟是这公主太美,求亲的太多,产生了选择性障碍。还是实在样貌抱歉,凤王想尽快脱手。眼睛一转,想起穆琰和他母亲姜蓠的样貌,觉得凤国王室的基因不该太差,估计第一种可能性更高。
既然还没比试可看,唐诗奕自然不逗留,继续到处乱晃找感觉。
说起感觉,唐诗奕又很无奈了。好像这一到凤国,她的感应就丢了,连着几座城,还外带被追杀放火,居然一丝一毫的感应都没有。
也不知道穆琰那边进展的如何。
穆琰此时正在一个巷子里,看一封刚送到的书信。对面一个身着黑色劲衣的男子默默守在一旁,正是凤王之前派出的隐卫之一。他们每人携了一份书信,散落在都城至边境的各处,搜寻穆琰的下落。
信中内容便是之前王锐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凤王对穆琰的歉意和邀请。
将信纸折起,重新装入信封中:“你回去吧。”穆琰对着隐卫说道。
“凤王有命,找到穆将军后必要跟随左右,确保安全。”隐卫一拱手。
“可我不喜有人跟着。”
“恕小人王命不可违。”说着,一闪身,隐到暗处。
穆琰揉揉眉头,这不是成国,这人更不是自己的属下,自然不会听从自己,加上总归是凤王的人,不好驳了面子。幸而,他还算识趣,离的不算近。
随即,又低低一声冷笑。三年前,王锐的胞弟被自己砍杀,他为了报仇,所以在刚过边境的时候,对着自己又是围剿又是放火烧山。
“嘁!又是三年前!”
***
三年前:
“怎么如此晚了还不睡?莫不是明日就到恒泽了,兴奋的睡不着?”
舆司马贾铭最后一次清点完名册,将要熄灯就寝,便见邻帐的缝隙中还漏着光。一撩帐帘,见穆琰站于他自己的军帐前,望着东南方。遂打趣道。
穆琰转头,发现舆司马渐渐走近自己,稍有复杂的说道:“或许吧,毕竟八年未归了,有些近乡情怯。”
“来,坐!”舆司马随地坐于还未熄的火堆旁,拍拍身边:“你爹娘要是知道你如今的成就,定会为你骄傲,有什么可怯的。”
穆琰嘴角溢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希望如此。”
……
第二日,还未到恒泽城门,成王便领着百官候在城门口,迎大胜而归的将士们。穆琰与几位高阶将领更是被邀去王城,赴接风宴。
席间,相谈甚欢,酒酣耳熟。
成王一一敬了几个将士,临了穆琰,愣了愣。
几分疑惑的问:“你是?”
穆琰放下酒器,行了个大礼,谢罪道:“末将穆琰,紫阳侯二子,先时用了别名,请君上赎罪。”
成王一把将其扶起,面带喜色,将兕觥递给他,示意近旁的宫人满上,“贤侄!那威名赫赫的莫都尉竟然是你!该罚该罚!”说完,饮尽杯中酒。
穆琰也不推辞,连干三杯,以示自罚。
主位上的成王后见两人聊的投缘,便也站起,缓步上前,略敬了一杯,笑道:“没想到你居然长这样大了。本宫可还记得你少时,不过半人高。真是岁月催人老,难怪本宫都已生白发。”
“君夫人说笑了,您与穆琰记忆里的样子一丝都未变。”穆琰喝干酒液,拱手示敬。
“哎~君夫人多生分,叫声伯母就是。对了,你也许久未见你太子哥哥了吧。他甚念你。若是明日无事,便来宫中坐坐,莫忘了情谊。”
穆琰想起那自小体弱的太子,浮出一抹浅笑:“是,恭敬不如从命!”
……
穆琰虽早已是都尉,但八年间因战事和他自己的缘由,只草草领了军衔,府邸赏赐还一概未算。是以,在恒泽中,他并无自己的住处。筵席散后,他踌躇了半天,最后站在了紫阳侯府门前。
不轻不重的两下叩门声,门房很警醒,迅速的应了。打开一条细缝,惯例的问上一句名姓。
“穆琰。”吐字清楚。
“谁?”门房未曾反应过来,将缝隙开的更大些,半探出脑袋来看人。便见一身着甲胄,怀抱头盔的俊美男子,挺立在月色下。虽收拾停当,但一股杀伐之气掩不住的扑面而来。门房一时被惊的就醒了醒神。
麻利的打开了大门,待穆琰走远,仍站在门口发愣。
“刚是谁?”因那年小的门房迟迟不归,同值夜的另一个上了年岁的门房出来查看。
“不知,说自己叫穆琰。糟了!我怎么就放他进去了!哎!等等……”先前的门房这才回过神,欲追上前边早已绕过照壁的穆琰。
却被身后的年老门房一把拦住:“追什么追,那是这家的二公子。你才来多久,自然是不认得他的。”
“真的?莫诓我!虽我来的日子浅,也有三个年头了。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个二少爷?”年轻的门房还有些不信。
“诓你有好处?算算,他也走了八年了吧。这里头的道道,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该说的,你也少打听。总之,他是二公子没跑了。”上了年纪的门房不愿多说,转身朝避风的耳房行去。还是二月的天,实在太冷。
年小的门房让专司通报的下人进去通传一声,自己也急急的躲进了耳房。
穆琰走的并不快,四处打量这个他已离了八年的家。走的那年他不过十三岁,个子比同龄的孩子更矮,看什么都显得大。如今再看,侯府还是大的,只是不像孩童时,觉得大的没边。
当然,他印象里的侯府也不是在这,并没这般精细。侯府对他来说,还是陌生的。
通传的人一路小跑,自是比穆琰走的快。所以穆琰刚到厅堂,紫阳侯穆阳便也已经坐在了主位上。
穆琰盯着父亲看了半响,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叠。穆阳却仅仅是抬了一眼,不带感情的说道:“回来了。”
穆琰一撩袍角,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父……侯爷。”而后静静的等着。
却许久没有声息。
穆阳撇了撇茶叶,喝了两口茶,“嗯”了一声,并未再说什么,起身回了内堂。
原本撑地的双手渐渐握起,手背上青筋隐现,直到手掌心深深的抠出两排月牙形的凹痕,才松开。穆琰低低一笑,站起,朝记忆中的地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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