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凤有女名姜蓠

　　山路难走，加之山道又长，所以两人虽然天未亮就动身启程，仍是午时过后才离了这待了好几日的荒山。而到达离他们最近的城池“妍城”时，则差不多已是晚饭的点儿。

　　“这城池的名字怎么不对？”

　　唐诗奕看着城门上刻着的大大的“妍城”两字，想起先前在舆图上看见的可不是这个名儿。

　　“应是新改的名字。要是我没记错，曾经看过的一本风物志上，介绍凤国的地名中，也确实没有妍城。”穆琰回。

　　唔，看来是地图更新不及时。

　　想着，也不纠结，继续往城内走。只见从城门口所能见之处，都燃着各色各样的花灯，但人却少，一路行来，就几个守城的卒子。

　　唐诗奕四处张望：“今天是什么节日？”

　　穆琰：“不曾听说。”

　　越往里走，花灯越多，隐隐还传来鼓声。两人辩了辩方向，也不管一天的疲累和肚饿，只想看个究竟。

　　灯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不但有先前颇有节奏的锣鼓，还夹杂了些许丝竹之声，仔细听还有女子的轻音，当然，更是少不了各种人声。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都赶往同一个方向。

　　两人随着人群一起往前走，拐过几个弯，便见眼前一片人山人海。

　　花灯覆盖在树梢及头顶，随着风和声浪此起彼伏，内里的烛火也跟着荡漾，晃得四周的景致更是迷离。

　　人群踏着拍子汇集过来又散落过去，脸上无不欣喜，衬得这还有些凉意的天也好似暖了起来。

　　“我原来以为凤国大旱，荒山上那庙都荒成了那样，百姓的日子估计都不好过。可看现在这里的景象，哪里能感受到灾荒？”唐诗奕说着，又看了看四周挨擦着他们的路人，叹道：“倒是我们，眼下看上去还更像难民。”

　　摸了把几日都没沾水，不但被烟熏火燎过，更是一直在各个破庙和荒草地上打滚的“秀发”，唐诗奕苦笑。

　　穆琰顺着她的动作，也看到了她脑后因为纠结的不成样子，只好绑了马尾的长发，便忍不住轻笑出声。某人的睡相实在太差，这一路无时无刻不在证明和加深这一事实。

　　唐诗奕当没听见，厚脸皮的一扭头，垂着的乱发便因着这股力飘飞起来，可惜，发尾只堪堪够到了穆琰的下巴，离打脸还很有段距离。

　　“没事长那么高做什么！”

　　正胸闷，好几股食物混杂的香味飘来，唐诗奕抽抽鼻子，摸摸早饿了的肚皮。刚望向身边，穆琰已经先她一步抬腿朝美食的方向走去。唐诗奕自然不落后，跟着他一块儿往前涌。

　　鱼包、枣糕、富贵饼。豆粥、桃饭、鸭脚羹。

　　不算大的一块儿地方，摆了几十个小食摊子，虽过了饭点，但吃的人绝不少。本就是临时搭的小店，桌椅板凳也就意思意思。除了汤饼一类汤汤水水的没法兜着吃，买了的人只好或站或坐围了一圈。其他的小食基本都是拿了就走，边吃边逛。就这样，摊子前还是挤满了人。

　　唐诗奕吃了多日的冷食涩果，眼下什么吃的都是珍馐，不管吃不吃得完，凡是觉得好吃的，都挨个排了队。大半个时辰后，除了吃下肚的，怀里还揣了十几种小点。心满意足的和摊子上正吃着豆花的穆琰会合。

　　穆琰见她大包小包，一脸馋猫样，就又想起那日在柳州时，她买的那一堆零食，尤其是那些薄皮核桃，便又是低低一笑：“买那么多，小心吃不完，我可不帮你分担。”

　　“说什么分担不分担的，我请客！吃了你那么多次烤肉，虽然请你吃过几个烤糊了的地瓜，但我可都记得还欠着你的，来来来，随便吃。”说着，很大方的将东西往穆琰面前一堆，自己则拿起先前让穆琰一块儿点的一碗豆花“呼噜噜”的喝了起来。

　　“好吃！”唐诗奕砸吧着嘴大赞，见穆琰还只喝着他那碗，就扒拉出一个小纸包，递到他面前：“你尝尝这个什么什么饼，唔，名字我又忘了。本来买了两个，排鱼包的时候觉得饿，就顺手拿起来吃，结果味道实在太好，一不留神就没了，只好买完鱼包又去排这饼。试试看，趁热吃。”

　　穆琰顺着眼前的饼，就看到捏着饼的一只手，再往上，甜酒窝绽开的脸，一双眸子略弯，亮的出奇。他眼神一掠便过，又回到饼上，接过，咬了一口，的确好吃。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唐诗奕见穆琰吃了，更是凑上前去，献宝一样的问。

　　穆琰略略往后靠了靠，并不看她，只点头赞了一声，话题却一转：“这里的确太过正常了些。”

　　通常，大旱之后便是荒年，可这里食材并不短缺，更有许多的汤羹。他原以为凤国求和，有一大半的原因就出在这大旱上。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没有足够的粮草，这仗是万万没可能打的。可是，照妍城这情形看下来，凤国绝不缺粮食，那为何会休战？他可记得，这数年来，成凤两国边境的战事，成国可从来没占到过便宜。

　　“啪！”一记醒木声拨开四周的杂音，落进众人耳中。也打断了穆琰的疑惑。

　　唐诗奕好奇的询问身旁的食客，才知道街对面一座茶楼，这几日在店外搭了高台，请了店里几个顶有名的说书先生，轮番讲《云游道人》，现下，是夜场要开讲了。

　　“云游道人？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唐诗奕小声嘀咕。

　　“这你却是猜错了，这道人也算是很有名望的，不是什么话本子里杜撰的人物。只是，除了知道他自称云游道人以外，其他一概不知。哪国人？多少年岁？师从何处？统统没有人知晓。只一些玄之又玄的故事，口口相传，人送外号：赛半仙。”穆琰解释道。

　　唐诗奕心中吐槽：赛半仙？怎么听怎么像那种算命摊上的老骗子……

　　绯腹完，还是忍不住想去听听故事，于是抱起桌上的吃食，拉着穆琰去听戏。

　　高台上，一张高桌四平八稳的摆在正中央。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先生摇着个折扇，坐于高桌后。

　　“今日，我再说说这云游道人的另一桩事情。”

　　才说了一句，这说书先生就停了下来，双手一执，朝左前作了个揖：“此事，乃与凤国王室有关，幸而凤王开明，小老儿才能在此处卖卖嘴皮子！”

　　“已故的老凤王与同样驾鹤西去的凤后早年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老天也不负众望，‘咣咣咣’的赐给凤后三个小王子，其中之一便有如今的凤王。可是凤后喜女，却三盼不来，又听说云游道人很有些神通，便亲自去了他的住处，想算上一命，看看自己今生有无女儿缘。”

　　“云游道人掐指一算，便恭喜道：‘不但有，且应了国名，正是那扶摇九天的飞凤！’凤后大喜而归，不出两月，就诊出身孕。起先还算顺当，可是在八个月上下，却被一匹进献的凶兽惊了惊，一时腹痛难忍，凶险万分！幸而，云游道人早算出有此一劫，自请为凤后护持，才有惊无险。”

　　“说也奇怪！当日午时天还沉的胸闷，等这凤公主一出世，当即霞光破开层云，引了一道紫气飞入宫中，随后传出一声嘹亮的凤鸣。那异象，小老儿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唐诗奕啃了一口鱼包，点评道：“果然是说书一贯的路子，神神叨叨。”

　　穆琰不置可否，只望着上头正说的在兴头上的先生。

　　“要说，这凤长公主真是不凡。出生时不哭不闹，只见人就笑！说话走步不学就会，就连识字，也不过几天的功夫。三岁读史、四岁做文、五岁就已是名满凤国的才女！小老儿也不多说，想必座下的各位都清楚。只是，这世间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云游道人当日就批了命：‘多智近妖，心疾难终！’略略一算，不过二十多年的光景。半仙就是半仙，之后的事儿，哪件没有应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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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书先生醒木拍了一次又一次，将这一出云游道人与凤公主之间的缘分说的清清楚楚，当然，重点处也不忘添油加醋，显的这故事离奇而悲情，正听得入迷，这先生居然也玩中场休息，折扇摇了摇，退到后间喝茶去了。

　　唐诗奕倒是觉得奇怪，这话本子明明说的是云游道人么，怎么这主线却完全是围绕着那凤国的公主姜蓠。一通听下来，最后竟变成了姜蓠的传纪。

　　正奇怪着，始终萦绕在耳边的鼓点声有变大的趋势，伴随着一众女子的轻音，向唐诗奕所在的茶楼方向靠近。

　　唐诗奕转身去看，声音虽大，但还没到近前，除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索性又转回来，继续吃她的鱼包。

　　“你觉得这凤公主怎样？”穆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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