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家姐姐
云若酒随香岚一路走到了春梨苑,当真是开了一院子的梨花,如同仙境一般。
她老远就看见十几个官家小姐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当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个个跟花儿似的。
云若娇看到若酒走了过来,忙站起来迎,眉眼带笑,拉着她过去跟其她人介绍,“各位姐妹们许是很久没见过我家堂姐妹若酒了!今儿个可是她的好日子!快来!三妹妹!”
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这云家姑娘可是了不得,从一个得势小庶女,如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传奇人物,别说大秦了,就是这前朝也没有过女子上朝堂的例子。
云若酒面带笑容,心里却是尴尬极了,走在云若娇身后小声说:“大姐姐你说的看戏是看我的戏么?”
“且等着呢!”
官家小姐里为首的就是那丞相独女林姝,她坐在上座,其她人皆是坐在一边,可以看出她的尊贵。
“这便是若酒妹妹吧!我从未见过!真是生得标致!”林姝一副温婉大气的样子,忙给若酒找了个位置坐着。
“多谢林家姐姐!”
“没事的!你许久不在郢中,这次回来我们多照顾你也是应当的!”
若酒心中想着,这林大姑娘不愧是宫里长大的,果真是金尊玉贵,大方得体,有亲切感。
一时间大家的话题和目光都在若酒身上,这姑娘的故事那可是值得一说的。
云若妍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听着众人窃窃私语,心中责怪云若酒抢了自己的风头,眼珠一转忙接着林姝的话说,“是呀!三姐姐随父兄出征,在边塞驻守,那军中是男人堆,好不容易回郢中了,难得跟众姐妹们聚在一起,可是要多多照顾的!”
这话一出,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多了,好好的姑娘家,两年都跟男人生活在一起,这算什么。
若酒听出了云若妍的言外之意,心中冷笑,她经过上次一激,当真是急了。
“多谢四妹妹替我着想了,临泉州艰苦,时常夜里都睡不踏实,恐有敌军来犯,好在托圣上洪福已经击退越国,班师回朝,不然怎么会有机会跟众位姐姐坐在一起闲聊天,若酒许久不在郢中,也没个规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希望大家能担待些,莫要伤了情分。”
“若酒妹妹果真是巾帼气概,这般得体,难怪皇上要破例封你为宁远将军呢。”
云若妍见林姝也这般说了,就不再多言,可心中不忿,私心想着再找机会让云若酒难堪。
景王陈伯琰与元皓初与往常一样,坐在偏僻的位置和几个熟悉的宾客饮酒作乐,他们并不想引起注意。
“过几日便是科考了,殿下有何想法?”
“不如找个理由去见见那些榜上有名之士?”元皓初小声地出着注意,“我瞧着这届考生中有几个很是不错的。”
陈伯琰和了一口酒,“我能有什么想法,你们做事要小心,免得引起注意……”
正说着话,皇三子燕王陈裕珑与皇六子陈玄瑞走了过来,元皓初先看见了他们,偷摸给陈伯琰使了眼色,端起酒杯,“殿下,今儿个的酒可是真的不错,你定要多饮几杯!”
陈伯琰明白他的意思,赶紧附和着,“你们几个,今天一个都不许跑,不陪本殿下喝高兴了,拿你们试问!”
陈裕珑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弟,找你半天了,躲在这儿逍遥呢?”
“三哥六哥?来的巧啊!快快快,坐下来、与我们同饮!”他拉着陈裕珑的手就要坐下。
这燕王是贵妃之子,因太子如今这个样子,恐怕是很难继承大统,坊间多流传皇帝有传位于燕王之意,且燕王野心勃勃,很有能力,城府颇深。
而颍王陈玄瑞,自小便跟着三哥,又极爱习武,如今他俩在一块可谓是文武双全。
“你这出息,快,我请了些名士,你跟我们一起游园,也散散你那酒气!”陈裕珑试探性地说着。
陈伯琰早就习惯了,他这个三哥比自己大十二岁,大哥不在,他处处充老大,非得让全天下人知道他要继承皇位似的,且这么多年来,每每遇见自己便是各种试探,如今自己这般憋屈也是求个自保。
“三哥,我们正喝得高兴呢!今日是好日子啊!不醉何为?”陈伯琰转身问着元皓初等人,“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不醉何为啊!”
陈裕珑瞧着元皓初几个拉不上台面的人已经喝得有些上头了,心里也放心不少,赶紧让陈玄瑞把陈伯琰带走,“快点儿!怎的还叫不动你了,是该醒醒酒了,成什么样子了?”
“行!听三哥的!”
陈伯琰跟在两人身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
元皓初瞥了他们一眼,冷笑一声,端起酒杯,“来来来!诸位!我们喝!”
“我瞧着今年的梨花开得比往年盛一些。”陈裕珑一行人往春梨苑走去。
众人皆附和着。
“是啊,这梨花仙姿雪白,清香无比啊!”
“是啊!”
陈伯琰不太想掺和,只是跟着,也不说话,一副浪荡样子,很不成器。
春梨苑的梨花是郢中最有名的,一到这个季节,连地上都被掉落的花瓣铺成雪白一片,院中点着香,一旁唱着咿咿呀呀的江南小调,当真是“云烟缭绕似仙台”,别有一番韵味。
一行男人有说有笑走了进来,院中的官家小姐们都齐刷刷掩面看去,一则突然一群男人走了进来有些突然,二则这群人中自然是有引人注目的人在。
“你们瞧!那不是景王吗?”
“是呢!林姐姐快看呀!”
林姝是宫里长大的,自小便心系景王,这件事情官家小姐中是人尽皆知,有些人羡慕她地位尊贵,即使想嫁给景王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有些人却笑她痴傻,那景王什么风流人物,竟也敢打主意。
燕王等人走了几步才瞧见这院子里的姑娘们,也是觉得唐突,忙作揖,“打扰诸位小姐了。”
众小姐也是用帕子抵着鼻尖偷笑,没有说明男女不同席,那便也没事,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云若酒瞧着她们一个个想要看但又不敢看的模样,心中想笑,憋得难受。
陈伯琰可是来了劲儿,他一进来就瞧见了云若酒,目不转睛地看着,若不是陈裕珑叫他,他可就丢了魂儿了。
“九弟!听说你写了新的戏文,怎的也不叫我们去听听!”
“啊?哦,三哥,三哥日日辅助父皇处理朝政,且小弟知道三哥不喜欢那些咿咿呀呀莺莺燕燕的戏文,便不讨三哥嫌了!”
“你还知道你不着调啊!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父皇也就放心了!”
“三哥教训得是!”
“行了,咱们也别在这儿了,恐怕众小姐们也不自在,走吧!”
一行人走了出去,陈伯琰跟在了最后面,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
官家小姐们看到这一幕都偷笑着,这景王向来是酒色萦绕,如今目光流连忘返,怕是有钟意的了。
云若妍巴结着,“林姐姐,方才景王殿下一直看你呢!”
林姝娇嗔道:“去你的!你这丫头嘴里胡诌什么!”
“明明就是的,林姐姐天资绰约,他往这瞧,也只能看到姐姐了!”
众人也跟着巴结。
云若酒用帕子掩着悄悄跟云若娇说,“果真好戏……”
云若娇冷笑一声。
林姝瞧着众人都在巴结捧着自己,独云若酒一人不说话,且她的相貌出众,如今又是出尽了风头,心中隐隐不安,“若酒妹妹觉得呢?”
“嗯?什么?”若酒一愣。
“景王殿下在看谁?”
方才还说这林姝温婉大方,却是人不可貌相,若酒重新打量林姝,此人当真是虚荣善妒。
“自然是林姐姐了,林姐姐身份尊贵国色天香,我等远不及。”她说这话时不带任何感情,只是装装样子,看到林姝放心的表情,心中更是鄙视,“林姐姐,我先告罪了,想来也不能在此处待太久,须得去跟何泓元帅等人一同庆贺一番。”
“自然是的!你快去吧!”
云若酒带着两个丫环匆匆离开了那乌烟障气的地儿,果真女人多的地方,事情就多。
“姑娘瞧见刚才林大姑娘的样子了么,我瞧着她随穿金戴银,姿色出众,却远不及咱们姑娘脱俗清丽,还非要人巴结她!”雁笛撅着嘴不太开心。
书琴皱眉,“你这嘴巴!小声点儿!”
“所以要快点儿走啊!”若酒逃到曲水流觞溪边人不多的一处,坐在那里猛地扇了几下团扇,“可真是能缓口气了,就这种场合,还是少去吧!”
书琴和雁迪也在旁边晃着帕子扇风,她端起一杯牡丹酒喝了一口,入口清冽,正治她现在的满头大汗,正细细品味这郢中的牡丹酒,抬头瞅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书琴!你帮我瞧一下,那人是谁呀?”她指着远处,一个青白的背影,女子正慢慢蹲下,用帕子拾起地上的一朵掉落的海棠。
书琴仔细瞧了,“姑娘,好像是白家姑娘。”
“白家姑娘!”云若酒放下手里的酒杯,快步走了上去,“可是白家姐姐?”
白书雯听见有人唤自己,抬头的瞬间帕子里的花又掉了下去,云若酒用了轻功,脚步轻疾,赶在海棠落下前接住了。
她手捧着花,递给白书雯,“书雯姐姐!”
白书雯愣在那里,轻皱着眉头打量若酒,“阿酒妹妹?”她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身量纤纤,眉眼间尽是柔弱,穿的青白色的裙子,发间只带着一支素簪花,身旁那娇艳的海棠衬得她愈加清冷苍白。
“我本打算明日闲了去拜访姐姐的!不想在这儿碰上了!听说姐姐这几年身子不好,怎么还来了?”
“难得热闹,这是圣上专为西征大军庆功办的,我总想着,他能来……”白书雯轻轻咳嗽了两声,眼里噙着泪。
云若酒忙扶着,左右看看,“姐姐,你出来怎的不带个丫环?”
“我嫌烦,打发去帮我拿东西了……”
“你快坐下!”若酒挽着白书雯就近坐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不知你今日来,没带在身上。”
“什么东西?”
她看着白书雯的样子,并不是很好,犹豫再三,“是一支梅花银簪,白梅红蕊,很是好看……是……是大哥哥的遗物,出征前我瞧他拿着过,说是,本要回来送你的。”
白书雯听到这些,眉眼低垂,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落。
“姐姐,你要保重身体呀!”若酒忙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或许……或许姐姐可以再许人家,总归是定了亲还未过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知白书雯哭得更厉害了,引得路过的人都往那里看上一眼,她抬起头来,眼神坚定,“我心系于他,怎能付他?”
“若是哥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耽误姐姐一辈子的。”若酒拉住书雯的手,将她手里的海棠插在她的发髻上,“换句话说,就算姐姐心意已决,也不该日日以泪洗面啊……”
簪上那花,白书雯的气色到不显得那么颓然了,只见她拿帕子擦擦眼泪,“我何尝不想,可我总梦见他,梦见他唤我名字,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瞧见。我时常想着,若我和你一样,随他去了临泉州多好。”
若酒脑海里闪过云靖沉的死状,心里像被刀剜了一样,“大哥哥可能……并不想让你看到他最后的样子……”
白书雯抬眼看云若酒的眼神悲伤,忙拍拍她的手,“行了,你别想了,都怪我跟你说这些。如今你好就行了!”
“书雯姐姐……你的病……”
“大夫说是忧思过度才会这样,体虚乏力,时不时会咳嗽,精神也不大好。”
“可找过宫里的太医来看?”
“都看了,也开了药,慢慢喝着却不见好。”白书雯把云若酒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才仔细看了看她的样子,“你瘦了好些,好在如今苦尽甘来了,你哥哥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我哥若是知道你这个样子,定是要怪罪我没有照顾好你的!”若酒看着白书雯,便止不住的叹气,但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听闻白家上下都劝了白书雯许久,她也未听进去一句,“姐姐若是平日里没事,可来我家走动走动,总归我一个人也是没意思!”
“好!对了,你这次回来,你家嫡母有没有为难你?”
“她为难我做甚?”云若酒冷笑,“我的事儿还轮不上她来管。”
“我知道你如今位列在朝,身居要职,却也不要闹得太僵,免得让别人诟病,你家嫡母和嫡妹向来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
对若酒来说,白书雯就是嫂嫂,如今父母双亡,亲哥哥也战死,那嫂嫂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晓得的,只要她们不招惹我,我才懒得搭理,校场的事情多如牛毛,没功夫和她们在大宅子里斗。”
“那就好!”
两人相视一笑,今日,云若酒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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