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次日,夏侯曦起床后,还未洗漱穿戴好,便听知夏说,霍府的人一大早便送来了一个大食盒。
“郡主,你说霍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啊,他不是觉得咱们王府吃不起饭要靠他支助吧?”知夏睁着大眼说道。
夏侯曦想想昨儿吃的东西便垂涎欲滴,顾不上弄漂亮精致的发髻,让侍女简单随意地挽起来就行。
齐阳长公主看着这一大桌子搁着的都是霍府的人送来的早膳,才明白为何昨晚女儿特意叮嘱膳房少做点儿吃的。
她好奇地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那位霍府侍卫,心道,女儿是何时开始与霍祁和平共处的?
夏侯曦一道又一道仔细地找,最后气馁地搁下双筷,不满地咬着下唇,她心心念念了一早上昨儿那份凉拌胡瓜,他说好的给她做好送过来呢,耍她玩的?
“郡主,我们将军说午后再给您送来,胡瓜性凉,早晨不宜食用。”霍府侍卫解释道,“您尝尝别的,也一定会喜欢的。”
齐阳长公主笑了笑,“将军说得没错,胡瓜虽好,却不宜早晨食用。”她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碗粥,放到女儿的桌前,道:“这是桂花莲子羹,做法极复杂,需用温水浸泡莲子一个时辰,后剥衣去心,取以莲肉用清水小火慢炖两个时辰,清水与火候更要严以控制,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直至莲子酥烂,汤糊成羹。桂花则需以清晨的莲花露水浸泡,将适量的白糖、桂花炖入锅内半刻钟,与莲肉相融,方可离火。早晨食用于身子最好,温中散寒,补心暖胃。”
“长公主果然是高人,不过寻常的桂花莲子羹确实加以白糖熬煮,但我们将军特意用蜂蜜代之,口感更佳,长公主您尝尝便知。”侍卫说道。
她一愣,尝了一口后笑道:“的确,霍将军有心了。”
有心,别有用心。只是他又怎么知道女儿喜欢蜂蜜?齐阳长公主无言地笑了笑,所以她这是沾了女儿的光才吃得上霍祁亲手做的膳食?
夏侯曦听到“蜂蜜”二字便眼前一亮,本来觉得桂花莲子羹没有多大稀奇,她母亲也会做,可是她吃了一口后,顿然觉得太绝妙了,质嫩爽口又香甜软糯,相比起来,她以前吃过的莲子羹反而太过甜腻了。
“这又是什么?”齐阳长公主指了指一碟子金黄色的点心,问道。
“这是瓜子酥,将军知道郡主喜欢吃瓜子,特意让人连夜剥去外壳,再将葵花籽仁用旺火炒熟,将花籽液、白糖、鸡蛋汁、葵花露等食材和匀,与葵花籽仁一起烤成的瓜子酥。将军说这样比瓜子更可口,亦不容易上火,郡主多吃些也没关系。”
瓜子酥……倒是没听说过。夏侯曦管它是什么,“瓜子”二字足以吸引到她,站起来伸长了手才够到那碟子瓜子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很精彩,咸甜适中,香脆适口,重点是里头还有瓜子馅儿,夏侯曦顿时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两三口吃完便又抓了一个,齐阳长公主忍不住嗔道:“你慢点儿吃,没人与你抢。”
侍卫又一道又一道地介绍其他吃食:“这叫栗糕,与郡主在京城买的栗糕不同,这是霍将军的家乡祁州的特产,将军特意让府里的祁州师傅做的,除了有松子栗子等原料,还另外以茱萸、山楂、乌梅等药食点缀,口感酸甜适中,不会叫人腻味,又具有食疗的效果,用作饭后甜点最佳。还有这个,叫凉拌番茄,与凉拌胡瓜的做法差不多,酸甜利口,不仅清热解毒,还有补血养颜和增进食欲的功效……”
小侍卫一副资深解说员的模样,话都不带结巴的,说得那叫一个游刃有余。殊不知他昨儿背了个通宵的稿子,才能把那些膳食的口感功效都有条有理地说出来。
夏侯曦几乎已经目不暇接,简直不知道先吃哪个好。听他说起来就已经很好吃了,东西进了她嘴里后更觉得小侍卫的口才不够好,用词不得当,明明就是珍馐美味,其味无穷嘛。
她一边嚼着一边对那侍卫说:“回去让你家将军把全部具体的做法写给我,我让厨房天天做!”
“这个只怕是不行……”侍卫有些为难,想到来之前自家将军叮嘱的,如果郡主问他要做法,便这么说……侍卫踌躇着道:“将军说,如果郡主家里的厨房也会做,那他便没有旁的可以讨您喜欢的法子了,所以不能告诉您。”
如此直白的话,即便他是转述者,亦觉得有些害臊。
他更害怕说出这样冒犯的话,惹得齐阳长公主不悦。
气氛蓦地有一瞬的凝结,只剩夏侯曦咀嚼的声音,齐阳长公主挑挑眉梢,看了一眼那侍卫,并没有不悦之色。
再看看自己那完全沉浸在美食世界的闺女,很显然,也很庆幸,她并没有听出什么弦外之音。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夏侯王府的几十名厨子日子过得清闲自在,主子的早膳免了,只是偶尔传个午膳或晚膳,全京城估计没有哪个府邸的厨房像他们这般过得如此清闲。
过得比他们还自在的是夏侯曦,尤其现在到了炎热的夏日,霍祁每日总能变着花样地给她送来不同的消暑食,冰镇西瓜、凉拌胡瓜以及各种清凉爽口的水果汁,都是她以前不曾吃过的。
已时值盛夏,王府里的冰块很充裕,另外每天又有新鲜花样的解暑美食,夏侯曦这个夏天过得比春日还凉快。
一个多月下来,夏侯曦彻底被霍府送来的饮食给养叼了胃口,自家的厨房已经形同虚设。
然而,当她已经习惯了每日晨起便能吃到来自霍府的可口美食后,突然有一天,人家不给她送了……
母亲一早便进宫去陪太后了,她睡到巳时才起,所以今日只有她一个人用早膳。夏侯曦去饭厅没看见霍府的人,便以为是自己今儿睡得太晚,人家等不到她先回去了。
可是她坐下来吃了第一口银耳羹,便不禁皱起了眉头,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怎么这么难吃?”
这道银耳羹的主人禄师父就站在旁边,默默垂下了头:“……”
他在王府服侍几十年了,郡主在京城的饮食全由他负责,吃了那么多年他做的饭菜郡主也没说过一句不好吃,怎么才吃了那个霍将军送来的不到两个月,郡主就翻脸不认人了……
虽然禄师傅被直白地打击了一下,心口滴血不止,但是脸上必须还得强颜欢笑,说道:“郡主,霍府一早便派人来,说是今日不能给郡主送吃的了,让家里的厨房为郡主准备。”
夏侯曦:“……”她的心一下子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为什么?”她怔怔地问。
“这个……”禄管家作揖摇摇头,“老奴还真不知。”
夏侯曦心里失落至极,看了眼满桌的佳肴,顿然食之无味,又觉得不吃的话也太浪费了。
可是当她真的抓起筷子,夹了几样菜却都有点咽不下去,以前从未觉得禄师傅做的菜难吃,可是当下她真的……难以下咽。
然,当着老师傅的面,她总不能像方才那样不给面子地吐出来。
夏侯曦勉强地吃了几口菜,便让人撤下去了。
心情低落一整天。
午膳的时候,齐阳长公主见她又敷衍地吃了两口,便说吃饱了,和云清表妹约好了要出去外面逛逛。
女儿的反常,齐阳长公主如何看不出来,当下便与自己的心腹秦姑姑言笑道:“只才第一天曦儿便忍不了,若是日后霍将军有了家室,不能再给她做吃的了,可怎么好?”
秦姑姑心会主子的意思,只道:“郡主还小,将军的心思,只怕她不会明白。”
夏侯曦和表妹云清郡主并肩骑马行在官道上,一路听着云清唧唧哇哇地嚷了半天,也没听得进去她说了什么。
满脑子都是那些酸酸甜甜又爽脆可口的美食。她想,还是自己有膳方比较保险,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让厨房做,关键是……
他们王府那么多师傅,竟然没有一个弄得出来那些新鲜花样儿。
起初她让师傅试过,可是同样的食材交给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居然与霍府的有着天壤之别。
“哎……曦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呢?”云清郡主骑着马走了好一段路了,回头才发现自家表姐还愣在原地,目光呆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啥,叫了几声她犹未有反应,只好掉头骑到她的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一挥。
夏侯曦缓回神,吞了吞口水,困惑地看着她,问:“干嘛?”
云清郡主指了指绕过她们走去的前面那辆青篷马车,说道:“喏,那是章大小姐的马车,要不是她掀起车帘的时候我看见她,还不确定这是堂堂右相府的马车呢,这么朴素。”
若是平时,在街道上遇见章玥颐,夏侯曦才不会放过羞辱一番她的机会。只是当下,她已没了那兴致。
“……噢,章二公子马上就要问斩了,章大小姐心情很不好吧?”云清郡主故意拨高了声音,冲着那辆马车喊。
问斩……夏侯曦一听,顿时就精神抖擞,猛然抬起头,这些天她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舒服,都快要忘记了这件事。
是啊,章骞耀马上就要问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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