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夏侯曦闻声驻足，回头睨他一眼，秀眉微蹙，丝毫不掩饰不耐烦之色，没好气地道：“还有什么事吗？”
自从几年前那事后，夏侯曦对他再没好脸色，若不是因为母亲，她才懒得搭理这个人。
当作没看见她的不悦，霍祁依然温声地道：“我有一样东西，那本是属于郡主，如今也该物归原主。随我去书房取来，可好？”
夏侯曦惑然的看他，不知他所指何物。
属于她的东西……什么时候在他这儿了？
管它是什么，她都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一看见他的脸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当年那事，就因为他一句话，让她有苦也说不出，她与他之间，陛下显然更信任他，她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平白放过害她的人。
她能不恨吗。
原以为，他要死了，她也就不会再计较陈年旧怨，还会找出真凶替他报仇，但是……他突然活回来了，夏侯曦心中那点愤怨又死灰复燃。
夏侯曦没理他，转身回去对知夏说道：“如果是我的东西，你便去帮我取回来。”
知夏愣了愣，启唇还未语，夏侯曦又道：“算了，咱们一起去！”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记得她有什么东西在他这儿，即便小时候她送了他不少东西，可他一样也没要，尽数给她退回来。
……难道还有没有退回来的？
哼，如果不是她小时候送的，她要告他个盗窃罪！陛下要庇护他也不行！
夏侯曦原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霍祁两手握着一把烫金色的弓递到她的面前时，夏侯曦僵滞在那好半响，抬眸不明地看他，如泉水般清亮的明眸捎上一丝丝不确定。
霍祁的黑眸中噙着温和而包容的笑意，连带着薄削的唇角也弯了弯，他只是本能地对着她笑，看着她，就像上辈子，他们已经成了亲，他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很多时候只是看着她，不自觉地笑，她便说，他的笑容便是最甜蜜的情话。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他说。
“……”夏侯曦一连眨了四下眸子，抿了抿唇，有点心虚，可是又实在舍不得把东西还回去，咬一咬牙决定厚着脸皮往将手里的弓怀里攥，两只手抱着。
她想，如果霍祁真的疯了的话，就一直疯下去好了。
这把弓，是三年前她兄长送给陛下的寿礼。据说这是数百年前靖徽王辅佐高祖皇帝打天下时所用的弓，靖徽王曾以它一箭射杀敌军主帅，擒庸君，平战乱。这把弓的持有者是为每一代的靖徽王，世代相传。民间有那么种说法，得此神弓，方可战无不胜，号令天下。此话不假，历代靖徽王在战场上从无败绩。只不过，几百年后靖徽王一族覆灭，这把神弓也便于二十年前销声匿迹，后来夏侯曦的兄长有幸寻到，不敢私藏，奉送于陛下。
这还是三年前夏侯曦进京的时候带来的，她自小便喜欢学骑射箭术，对弓箭有种特殊的感情，一拿到这把绝世神弓，甚至都有点不愿意送给陛下了。那年秋猎，陛下特许她用神弓射猎，如若她射的猎最多，便把弓赐给她了。谁射的猎物最多，神弓便归谁。
夏侯曦再厉害也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技艺怎么比得过那些男人。当然，那年谁都刻意让着她，即便是皇子也不敢跟她抢，她是知道的。所以当她自信满满，满载而归，却得知那个寒族将军霍祁的收获居然比她整整多了三倍！半分面子也不让她！
自然，神弓也便归他了。
夏侯曦当时与他的关系可算是水火不容，她是那么好面子的人，可她又对那神弓爱不释手，便主动低头去向他借来一用。谁知，这个寒门粗人真真是一点风度都没有，别说借，就是看也不让她看一眼。
夏侯曦想撕了他的心都有了，不是因为他不肯借，而是他那副冷傲不屑的神情，让她有种一剑毙了他犹不解气的恨。
昔日看都不让她看一眼，如今却……甘愿拱手送给她？夏侯曦腹诽，霍祁当真有这么好心？
夏侯曦偷偷觑了一眼他，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晃眼，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手里还紧紧抱着她梦寐以求的神弓，心一横，想，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夺人所爱怎么了。管他安的什么心，既然他敢送她就敢收。
但是，也不能白拿。
俗话说得好，吃人手短拿人手软，她不能欠他的。无声的片刻后，夏侯曦不大自然地轻咳了声，说：“你开个价，本郡主买了。”
“……”如果皇帝知道他御赐的宝物被他俩用来变卖……霍祁忍着笑，道：“都说是物归原主，在下怎能收钱？”
说实话，夏侯曦听到这话心里顿然开了花，好像被天降馅饼给砸中了般，当然，她的演技素来不错，不会喜怒形亦或不形于色都拿捏的如鱼得水，得了便宜还卖乖，硬是端着她的郡主架子，冷声道：“那不行，万一你事后诬告本郡主盗窃，那本郡主岂不是哑巴吃黄连了？这种事……霍将军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霍祁有些哭笑不得，那件事，她记一辈子。“那我给你立个字据，好不好？”他放柔了声音说道，目光诚恳且热切，像在立一道誓言。
他说着，不等她回话，便径自往书案边走，提起笔，在案上的一张笺纸上刷刷刷地写下几个字，挥洒自如，行云流水，搁下了笔后，便用自己的私印在上面盖了章。
统共不过顷刻，夏侯曦还没从他又一次的反常中回神过来，他便已拿着那张盖了印章的笺纸递给了知夏，说道：“替你家郡主收好。”
“……”知夏愣愣地接了住，茫然看了眼自家郡主，才发现郡主的表情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夏侯曦心里憋得慌，眼前的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霍祁在跟她示好。这……对她而言可不是件好事，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他想跟她冰释前嫌？她可不信。
“喂！”夏侯曦叫了他一声，“你是不是有事需要我帮忙？……我可事先说好了，我不会帮你的！”
霍祁哑然失笑，深邃而清幽的眼眸映着她的白皙粉嫩的脸庞，撅着小粉唇，倔强又可爱的模样，一如往昔。
他心里真是恨不得此刻就将她拥在怀里，抚摩她细嫩洁白的脸蛋……但是不行，前世他们已经是夫妻的时候，她尚不喜欢他动她的脸，遑论现在。
“倒还真有一事想麻烦郡主。”他顿了顿，见她挑眉欲发作的模样，续道：“陛下赏了许多瓜子，在下素来不喜欢食用，搁着也实在可惜，不知郡主是否愿意替在下将它们处理了？”
“……”夏侯曦转了转眼珠子，将到了嘴边的脏话给吞咽回肚里。
“郡主可愿意帮在下这个忙？”
夏侯曦微微低下了头，抿唇笑了一笑，心中雀跃，这可是她最最最喜欢的瓜子呀。可是她转瞬又想到，瓜子她们王府又不是没有，只是她母亲从不许她多食用，每个月也就那么几天才叫厨房准备，都不够她解馋。
所以她把瓜子拿回去也没用啊。
霍祁自知她心中所虑，随即笑道：“若不然，我每日叫厨房备下，郡主若是喜欢，随时可到敝府来。如此可好？”
她喜欢吃瓜子，这是身边的人都知悉的事。前世，在闺中有母亲管着，只能偶尔解解馋。跟他成亲后，终于摆脱母亲的管治，可以为所欲为了。有次她因食用过多上火，还导致牙疼，此后整整三个月，家里没有再出现瓜子的影子。当然，他知道以她的性子一定会背着他，威逼利诱膳房给她做。
夏侯曦闻言眼前一亮，看着他的目光亦不觉降了几分敌意，惊喜地道：“此话当真？”
霍祁抿笑看她，点头。
夏侯曦此刻已经顾不得多想什么他会不会图谋不轨的后话了，脑里心里全沉浸在自己以后可以每日吃到瓜子的喜悦，低着头窃窃地笑，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再抬眸看看霍祁，突然觉得他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当然，如果忽略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儿的话。
夏侯曦怀着美丽的心情，手里抱着心爱的神弓，心里想着令她垂涎的瓜子，说话的声音不觉也温和了几分：“我不会白吃不付钱的……告辞了。”说着她便转身提步走，身旁的知夏愣然地看着郡主的态度，虽然她平时不够机灵，但此刻却是仍然保持一颗理智的头脑，心里不可思议地想道，一把弓和瓜子，怎么便把郡主收买了？
霍祁望着她，眼底的蜜意还未散，见她又回了头，道：“快去用膳吧，不许浪费了我母亲的心意。”
霍祁噙在眼底的笑已经彻底抑不住。
前世，有一回她跟他置气，气消了之后就给他说教，教他如何哄姑娘家开心，如果她下回不高兴了，他要哄她，投其所好，这是上上之策。
“但是，你不许用我教的方法去哄别的女人。”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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