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朗
小鬼蜷缩成一团，嗦着自己的脚趾头。
它眼皮沉重，听完林汝安念完本子上的内容，开始想要睡觉了。
林汝安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小鬼，他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扒开小鬼的脚，“不要咬自己的脚。”
小鬼飘起来，冰凉又稚嫩的手圈在林汝安脖子上，它在林汝安的怀里重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爸爸，困。”
“睡吧。”林汝安抚摸小鬼光秃秃的脑袋，他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心里后知后觉地掀起一阵后怕。
妈的，林朗对他的影响又冒出头了，他居然对小鬼产生了怜爱的情绪。
林汝安像个新手奶爸似地虚抱小鬼，丝毫不敢用力，他缓慢地起身，锁链细碎地响起，牵动了一下郑显的腿。
这是林朗和王小萌的崽。
得，身边又多了一个要绞劲脑汁哄着的祖宗。
林汝安抬头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表，现在是凌晨两点钟。
他傍晚一回到房间就疲倦地睡着了，大概算一下，他睡了有六七个小时，但一点空腹感都没有。
林汝安坐在床边，看着小鬼的睡颜，思索起目前的状况。
副本的名字叫《小红帽》。在这个副本里，小红帽无疑就是王小萌，但和童话里“万人迷”的设定相反，她因为自己的美貌而倍受欺负。
恶毒的狼则是林朗，他靠近王小萌，却不曾想自己会爱上王小萌，最后阴差阳错地造就了一场悲剧。
但这个悲剧还有后续，不然王小萌不会变成狼人，他也不会以林朗的身份出现在副本里。
林汝安翻动日记本，眼神落在林朗对于那枚戒指的描述上——它诅咒着每一任主人永远不能获得真正的爱情，只会和爱着的人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不幸而又难过。
戒指
林汝安环视房间。
多亏了郑显这个便宜男友，房间里的物件摆放的十分整齐，完全不像第一天进门时乱糟糟的场景。书架上的教辅书有序地排列，瑜伽垫恰好塞进衣柜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连书桌上的笔也两两对齐地放着。
林汝安一手抱住熟睡的小鬼，蹑手蹑脚在床上站起身，端详挂在床头的自行车。
他上手摸索自行车，昨晚老婆婆用拐杖敲打自行车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是小物件被蒙在布里震动的声音。
林汝安拍了拍自行车坐垫，再三确认之后，他单手利落地把座套拆下，从中掏出一个银白色的戒指和一张小卡片。
卡片上有一行说不上好看的字：戴上这枚戒指，我的名字将时刻轻吻你的无名指，纠缠着你连通心脏的手指，直指永恒。
他举起戒指，借着不算明亮的光看清了戒指内环的小字，那是一串字母缩写。
wxm，王小萌。
在林汝安看懂名字缩写的那一刻，戒指上银色的光芒一晃，原来的字像沙砾一般在空中消散。
这就是那枚被诅咒的戒指？
林汝安蹙眉，捻着戒指继续就着光看了一会，但半天没等到戒指后续的变化，他叹了口气，将戒指和纸片藏在自己包里的内层。
今天是第三天，距离和王小萌约好去游乐园的日子还有四天，他还有四天可以查看剧情，搞清楚林朗和王小萌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时间不多了。
-
时钟指到凌晨三点，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周清冒出浑身冷汗，在一阵悸动中醒来。她直起身，双手颤抖着抱肩，轻轻拍打着，像是在安慰自己。
她梦见了在之前副本里遇到的鬼怪。
周清的冒险者等级虽然是d级，但参与的副本并不少，她对鬼怪杀人的每一个场景都记得十分清楚。
有的鬼怪嗜血，生出了尖锐的獠牙，杀人的时候，它们会将尖牙活生生地刺进人的脑袋，把所有血液吸个干净。被吸食的人只会剩副皮囊和骨架，骨头戳着皮，每一处骨头的形状清晰可见。
另外一些鬼怪杀人的方式更加怪诞。
在一个副本里，中招的人从脚开始，皮肤表面会不断析出紫色的晶体，晶体一寸一寸包裹□□，然后碎裂，如此重复，最后剩下一个脑袋。到这时候，鬼怪会将他们的脑袋，连同先前碎裂的水晶一起装进罐子里，做成精美的收藏品。
站在鬼怪食物链顶端的狼人杀掉他们的方式只会更加残忍。
周清的头发垂下遮住她半边脸，让人看不出表情。
安文静半阖着眼，对周清问道：“怎么了？”
周清抿紧了嘴，一片枫叶落在她的掌心悄然破裂，她看向安文静苦笑道：“大凶。”
冒险者的职业模板会随着冒险者的成长逐渐填充进五个技能，她的职业巫女目前有两个技能，一个是以枫叶为媒介，提供保护性质的护盾；另一个技能的作用是占卜，可以在副本中占卜运势。
周清探头看向藏在房间通道尽头的那一扇门，那是林朗的房间。门“吱呀”地打开，可林朗并没有走出门，反倒像是有什么东西走了进去。
她低声对安文静说道：“林朗的房间被鬼怪打开了。”
一秒，两秒，三秒，房间里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安文静神色凝重。
她们都清楚这个林朗家里存在着鬼怪——第一晚杀掉钟琪的鬼怪。但没有人切实见过这个鬼怪的样子，她们醒来之后只发现倒在客厅里的林朗，还有死相凄惨的钟琪。
郑显那家伙和温易尘睡一个屋里，按道理来说对鬼怪的袭击不可能没有防备。
安文静猫着腰，动作轻缓地朝着林朗的房间走去，而周清手边捏着一片红色的枫叶，跟在她的身后。
走近了，她们才发现房间的门居然是被一道影子打开的。
黑色且没有实体的影子闪烁绿色的幽光，它半个身子刚跨进门，回头，像人一般看着安文静和周清。
糟糕，被发现了。
影子抬手，黑影缓缓流动塑造成一个长条状的武器，漆黑的洞口对准了她们。
“砰！”
是猎人专用的双管□□。
安文静捏住手机，一阵微弱的光芒闪过，一把身长三尺的太刀出现在她手中。她甩动手里的太刀，剑气骤起，阴暗的刀痕浮空弹开向她们急速飞来的子弹。
清亮的火花炸裂，映照出安文静冷冽的眼神。
枪响和刀鸣把所有人唤醒。安乐迷迷瞪瞪地从地板上爬起身，一眼望见被影子压制住的安文静。
“姐！”安乐高喊。
林朗的房间里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影子的动作一顿，忌惮地朝身后的黑暗退去，但密密麻麻的红色脚印拦住了它的去路。
陆涛的大刀在狭隘的通道施展不开，他鼓起肌肉快步挡在周清面前，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鬼怪袭击，有两只。”
周清眼睛死死地顶着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脚印，她在钟琪的尸体上见到过这种脚印。
从外面来的有一只，里面还有一只。
“嘶——”
“嘶嘶——”
浓稠的低语铺天盖地，阴影游动汇集，一个接一个的黑色身躯自地面爬起。它们一齐转头，原本仿佛融化蜡烛般的脸鼓动，逐渐形成英挺的五官。
它们和林汝安相似的面孔上带着浓烈的恨意，它们开口嘶吼，“杀——杀了林朗。”
“杀了他，我们就能解脱。”
安文静被无数张熟悉的脸包围，面色苍白。
她曾经梦到过这种场景。
她亲手敲响每一声丧钟都会让死去的温易尘从影子里爬出来，他们的眼神呆滞，心口处黑暗幽深。
他们不断重复着，“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为什么你这么弱？”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数不清的影子簇拥，整齐划一地举起手里的双管□□。
“安文静，你在发什么呆，动手！”
火焰浇筑的皇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火光互相吞噬显露出龙的凶相，一道锐利的龙爪拍碎鬼影。
“轰隆。”
楼层向下坍塌。
周清丢出手里的枫叶，一层薄薄的光膜笼罩住她周围的三人。陆涛的肌肉如流水般起伏，而后猛地紧绷，他将周清和安乐抗在自己的肩上，接着向远处的地面跳去。
他们抬头。
空中不知道悬浮了多少火焰，将落下的碎石烧成灰烬，洋洋洒洒，天空像是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但战斗还没有结束。
黑影扭曲，璀璨的火光被吞噬，一点声响都没有。
“啧，真粗鲁，把我家都弄坏了，你们打算怎么赔？”
男人踩着废墟出现，一绺黑发垂下落在了琥珀色的眸子前面。他头上的狼耳抖了抖，身后的黑影膨胀，将远处的落日全部盖住。
一扇银色的门遮天盖日的黑影中浮现，它巨大无比，内里像是关了无数亡魂，尖叫和哀嚎的声音被闷在里面，却又无比清晰。
安乐的瞳孔收缩，他不自觉地跪在地上，“那就是门吗？”
每一个副本里面都有一扇门，走向门的路上会遇见亡魂与怅鬼，冒险者历尽千辛万苦从它们手里拿到钥匙。打开门，杀死守在门前的最终怪物，他们就能载着黄金财宝回到现世。
冒险者的故事都是这一个套路。
在成为冒险者之前，安乐想象过很多次门后到底关着什么样的怪物。
到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实感，一种被死亡笼罩的实感。
男人所站废墟的不远处。
安文静面无表情，她横手抬起太刀，沉重的长刀在她的手里轻盈地飞舞，刀刃回旋，将一左一右向她袭来的利爪尽数挡回。
“郑显，他人呢？”安文静喝道。
她面前的男人和温易尘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完全不同。
过去的温易尘是一只温润的狐狸，最多顶着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到处骗人，如今即使失忆了，也是一只稚嫩的幼狐，欺负狠了才会还手。
可这个男人是一头狼，他周遭的空气仿佛在饥渴地叫嚣——渴望死亡，渴望血肉。
妈的，这个副本的鬼怪对温易尘的脸到底有什么执念？
安文静咬牙，提到再次迎接影子的攻击。
郑显的身影在另外一边的废墟中出现，白脸小丑满脸肃杀之意，他脚底的火焰匍匐，亲吻着他腿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刚才影子们在楼层坍塌之时，分散站在落下的碎石上对他射出了第二发子弹。巨石的轰鸣声把枪响很好的盖住，他一时不觉，差一点整只脚都没了。
郑显低头，视线落在他的脚踝旁边。
脚链只剩一小条链子了。
温易尘不见踪影。
男人环顾四周，讶异地挑眉，“哟，我那倒霉儿子把人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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