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喜欢的人
“啊？”
景安一头雾水，什么叫‘怎么不回信’？这是什么意思？晏晏有给自己写过信？虽然很意外，但晏晏在战时居然给自己写过信？
看他一脸懵，晏晏估摸着这其中可能的阴差阳错，叹了口气嘀咕，“这混蛋真是浪费笔墨浪费感情。”
她声音很小，带着些埋怨的意思，景安听得不真切，追问，“什么感情？”
“没什么，倒是你，不是说来看我爹的么，赶紧去吧。”她客客气气下了逐客令。
“反正你这儿也没生意，”景安起身环顾四周，朝她笑笑，“一起去呗。”
出乎意料地，晏晏居然没有像从前那般伶牙俐齿地反驳他几句，而是点点头，看起来很赞同他对茶馆生意的评价，“那走吧。”
景安起身，正好晏晏也起身朝外走，差点撞上，他伸手扶住她，晏晏却低头朝后缩了缩。
她扯扯嘴角，“等我先把店关了。”
他笑着点头，跟在她后面帮她一把手。
因为不远，景安便把马匹拴在茶馆外，和晏晏步行前往，路上他问了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当年你是怎么从宫里逃出来的？”
晏晏冷笑，“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那一剑，我......”
她停下，看着他的表情从平静到慌乱，扭过头说，“算了，过去的事不说也罢，谁叫我生命力顽强呢。”
他大概是想上前攥住她的手，却还是在犹豫后打住，低下头说，“是我的错，当时太大意。”
晏晏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
以前她假想过很多次二人再次相遇后谈论这件事的情形，却怎么都没想到景安会简短得不能再简短地说，是他的错，没有解释也没有开脱，更没有一句求她原谅的话。
景安说完看着晏晏，眼珠漆黑而沉静，眼神坦诚却带着压抑。
不过他如此坦然的态度倒是让晏晏觉得异常轻松。
她点头，景安也不知道这是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还是其他什么，晏晏眨眨眼把脸撇了过去继续朝前赶路，景安望着她的背影，这件事在他心中既没有如鲠在喉也不算早已释怀，只是默默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就算沾满灰尘他也不敢去碰触丝毫。
说实话景安并不知道该如何再次面对晏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跟着她，守着她。
可晏晏如今根本不需要景安的保护，从他先前刚拐上茶馆那条街，景安就发现茶馆附近很多穿着便服身手不错的家伙，见他走进茶馆还一脸警惕跟紧了些，而现在，那几个家伙正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之后，还装模作样东看看西瞧瞧。
景安觉得这场景真是可笑，可稍稍一想便清楚了，街头巷尾都说皇上重视逸慈，对她离开京城的事虽没阻拦，却依旧派人暗中保护，可见有多上心。
想到这里，景安的心底微微泛起一阵醋意，迎上正回过头的晏晏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她开口轻描淡写道，“过去的事就别放心里了，当初你也救过我一命，不存在谁欠谁的。”
景安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 ***
因为女儿在身边照看，晏郁声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二人到清心庐的时候里头挤了一群人正在围观晏郁声和另一个老头下棋，自打清心庐的棋疯子是逸慈大人亲爹这个消息传遍洛城，嘲笑晏郁声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胆子大的还专程上门来找他下棋。
见晏晏和景安的到来，围观者纷纷起身热情寒暄，又是夸晏晏孝顺又是夸晏郁声棋艺高超，晏晏倒是乖巧地全盘接收毫不脸红，另一边，晏郁声正专心博弈，根本没看搭理晏晏和景安，挥挥手让两人别打扰他。
景安看着这场面一愣一愣，把晏晏拉出草庐说，“说了吧，你爹在洛城没问题的，等他下完棋我去给他把个脉，再开几副调理的药，你就一百个放心。”
“多谢少谷主。”晏晏客套地说着，突然想到人家已经是谷主了，自己又叫错，尴尬地抬头望去，景安却没意识到这一茬，她便勾嘴笑了笑。
“你可终于笑了，”景安咧嘴说，“我还以为逸慈大人不会笑呢。”
笑这件事，好像一开始就收不住了，晏晏盯着他，“别逸慈大人逸慈大人的，叫得我活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景安也看着她一刻都不想移开视线，她笑起来和多年前一样，当初捧着一块山楂饼与他对半分的小姑娘如今行事果断说话沉稳，可笑起来还是那么的阳光灿烂花枝招展。
景安下意识抬手想揉揉她的脑袋，还没摸到头顶却被晏晏抬手拦下，她眨眨眼说，“当年就不该大发慈悲帮你正骨，这条胳膊残废了该多好！”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晏晏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真相了。
该怎么办......
见她突然打住，景安也愣了一下，回头开始琢磨她刚才的话，似乎在整理回忆，好半天他眉头一拧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替我正骨？”
完了完了，现在该怎么回答？晏晏慌了，难道要说我就是当年劈了你一桌晚饭把你从地牢里拖出来帮你正骨不但冒死救你还被你嫌弃的阿雁么！还是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反正如今的景安看起来智商不高的样子......晏晏抬眼偷瞄了一眼，人家正一脸疑惑盯着自己呢。
“哎，瞒不住了。”
老实交代吧，她抬头用超级认真的眼神望着他，“所以，当初在大理寺牢中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心有所属的怂包，现在心意变了吗？”
晏晏说着，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急促，大有从嗓子眼直接蹦出来的趋势。
景安的表情很诧异，活脱脱一副盲人重见光明的样子，心中某个早就生锈的死结好像突然解开，变得亮光闪闪。
这小丫头果然是跟着皇上混的，随随便便就给他来这么大个惊吓，不过很快他的表情变成了欣喜，根本无法沉下心去细想阿雁和晏晏这两个身份之间的关联，笑着拍拍自己的脑门喊道，“我也太蠢了吧！”
“才知道？”晏晏撇嘴，干脆耍起了赖皮，“当初的我啊，孔仇帮你找到了，胳膊脱臼也帮你接好了，还天天热脸贴冷屁股地想讨好你，结果你说喜欢别人，好，我不管别人是谁，反正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要是还不跟我在一起说得过去么？”
他呆住，愣愣地看着眼前故作不满的晏晏，表情从呆滞慢慢化开，越来越欣喜，最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红着脸频频点头，“心意没变，一直都没变。”
景安说话时眼神清澈明亮，闪着光芒。
从在大牢中听他表达心意，再到清心庐前听他说心意不变，这中间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晏晏觉得她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被命运牵着鼻子东奔西走，最后却还是等到了他的答案，那种感觉如同拨云见日，乌云背后的阳光温暖地照着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简直暖到了骨子里。
“恩......这还差不多。”晏晏根本无法掩饰自己满眼笑意。
“等等......你刚刚说‘一把鼻涕一把泪’什么的，别污蔑我啊，我可没有！”景安这才反应过来。
晏晏却不说话，笑眯眯地盯他看。
景安脑子还有点懵，晏晏和阿雁的身份逻辑倒是瞬间理清，可被这突如其来令人狂喜的真相冲昏了头他根本懒得得再想其中的来龙去脉，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待在她身边。
感情这东西真是奇妙，好像在多年阴差阳错的折腾中反而越来越深了。
*** ***
给晏郁声拿了脉开完药已是下午，晏晏拿起方子执意要顶着大太阳去百草阁拿药，景安却跟着说陪她一道去。去往城中百草阁的路上两人很默契，并肩走着，谁都没再提过去的事情。
“你出来这些天谷中的病人怎么办？”晏晏突然问。
景安回答，“最近病人不多，云霞她们看着呢，对了，云霞那家伙去年战后就嫁了人，却也闲不住，三天两头来谷中帮忙......倒是你，啥时候同我一道回趟平安谷呢，轻风可想你了。”
“我也挺想念大伙的。”晏晏点头，转念又说，“你总是往洛城跑也不是个事，路上少说也要花上两日，要不这样，你来一次洛城，我去一次江安城，每月一次轮着来，这样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景安愣，随即喜笑颜开，笑容暖得要把人溺死，“那就这么定了！”
二人约会的事就这么草率地定了下来，虽然很意外，更多的是开心。
百草阁的一楼是个对外开放的药房，厅堂很大很开阔，柜台后密密麻麻一墙全是放置草药的小屉，前来拿药的人络绎不绝，二人拿着药方去柜台开药。
开药的伙计一看，这不是逸慈大人和平安谷谷主吗！连忙招呼茶水又请二人里头坐，晏晏刚想说自己就是来拿个药，盛潮生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逸慈大人来洛城快一个月了，终于肯光临我百草阁了！”
盛潮生难掩喜色，见一旁的景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小景也是一道来的？稀客啊稀客！”
景安笑道，“一道来的。”
“逸慈大人这次来有什么吩咐？”盛潮生凑过去问。
晏晏依旧不适应盛潮生的殷切，一脸尴尬，“来给我爹拿几副药。”
“哦......”盛潮生呆滞，要了药方后立刻亲自跑去拿药。
晏晏和景安面面相觑，忍不住都笑了。
盛阁主回来的时候两手拎着纸包，恭恭敬敬递给晏晏，见二人正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拉住景安扯到一边。
“阁主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吗？”景安问，不忘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晏晏，她站在不远处，周围的一切都沦为了背景板。
盛潮生将景安拉到一个角落，低声说，“小景，之前我给你去的那封信收到了吗？老夫等着你的答复呢。”
“信？什么信啊？”景安表示最近没有收到过百草阁的信件。
“哎？可能是路上丢了吧！”盛潮生摆摆手，“罢了罢了，今日正好当面同你说说，是我家小女的事。”
景安好半天才回忆起盛潮生那个无比害羞的女儿。
“百草阁新开张那日你不是先走了么，后来宴席上我自作主张为小女招婿，倒是挺多人想娶我家小女，可嫣儿那孩子，却说非你不可！小景你看......你这些年忙于谷中事务，身边一直还没个人陪，我和你爹本就是故交，两家知根知底互相信任，那些无关紧要的过场我便不走了，直接问你，同我百草阁的这桩婚事，你意下如何？”
盛潮生说得自信满满，似乎景安答案已经在他意料之中。
景安没有立刻作答，回头又看了眼在原地等他的晏晏，她站在药房的厅堂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周围人来人往，人群中的她在景安眼中特别醒目，景安望了半天，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怎么样啊？小景，要不你们两个年轻人先接触接触？”盛潮生见他走神，便小心翼翼继续追问了一句。
“谢谢阁主看得起景安，”景安回头对盛潮生行了个礼，认真回答，“晚辈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行过礼景安便转身朝他喜欢的人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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