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茶馆老板

　　

　　他抱得很紧，生怕晏晏下一秒就会消失，时间仿佛都暂停了。

　　“小景大夫你在干什么！”首先跳脚的居然是晏郁声。

　　景安的下巴抵着晏晏的头顶，磨磨蹭蹭才松开双手，又按着眼前人的肩膀细细打量起来，好半天才移开视线有些抱歉地对晏郁声说，“晏大叔，我也有五年没见她了。”

　　晏晏心想，又瞎又蠢，明明是三年。

　　景安的目光又回了她身上，就像当年在平安谷里一样抬手熟练地揉起她的脑袋，“晏晏，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

　　晏晏眼中，景安是还当年的那个景安，仍是随心所欲表达着自己的情感，仍是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可是她已经经历太多，也变了太多。

　　没太多犹豫，抬手将头顶那只爪子拉了下下，朝后退了半步，看着他面不改色，简明扼要说，“少谷主的帮忙我爹都告诉我了，谢谢你，这边还有些家事要处理，就不继续劳烦少谷主了，不送。”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又是晏郁声打破沉默，他轻轻拉了拉女儿的衣角，“闺女，你也好久没见小景大夫了，人家既然都来了，就留下来叙叙旧嘛。”

　　“爹，”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些年四处都在打仗，大家都是颠沛流离的，真没什么好聊的，咱们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动身吧。”

　　“老夫不走！”说着老头已经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晏晏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在景大爷面前丢脸了，抬眼看了看他，“我爹情况不太乐观，我准备接他回京城调养。”

　　“借一步说吧。”他说。

　　***　***

　　景安把晏晏拉到草庐外的竹林中，简单同她说了一下她爹的病情，又说自己是晏大叔的大夫，会一直对他的病负责的。

　　晏晏安静地听他说完，点头说，“正因如此，我更是要送我爹回京城了，京城有最好的条件，也能找到最好的大夫。”

　　“你有没有想过，光是京城这两个字都会给晏大叔的精神带来极大的刺激。”

　　他说得一本正经，晏晏不知道一个外人极力反对她的家事到底为了什么，刷他平安谷的存在感还是没事找事？她皮笑肉不笑，“我爹不跟我回京城难道要跟你去平安谷？他到底是你爹还是我爹？”

　　她的语气有点生硬，咄咄逼人的，景安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有次我来清心庐看望晏大叔时，他告诉我他喜欢洛城，因为他和你娘就是在这里相识的。”

　　这句话无疑像是暴击一般。

　　记得还是很多年前，娘有天说，等你爹不那么忙了，咱们全家一定要去趟洛城。晏晏问娘，洛城在哪里？京城不好吗？为何要去那地方？娘的眼睛里盈满了笑意，她说，洛城的春天很美，尤其是暮春时节，空中有飞鸟，林间有松鼠，水中还有鸳鸯。据景安说，父亲离开平安谷后直接在洛城郊外住下，虽然精神状态依旧时好时坏，却也逍遥自在。作为女儿，她竟不知道爹娘与洛城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不知道这里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是景安这个外人居然知道，这就尴尬了。

　　“作为晏大叔的大夫，你放心，我会定期过来看看他。”他又说。

　　景安多说一句，晏晏就越觉得自己做女儿的失职，心情沮丧加郁闷，心中却早已妥协，只好装作不在意般闷闷地说了一个字，“恩。”

　　“恩？”他斜过脑袋看着她的脸，却依旧是没啥表情。

　　“那我爹就，就继续拜托你了，少谷主。”她说完转身朝草庐走去。

　　“已经不是少谷主了。”他站在那儿纠正她，“是谷主。”

　　晏晏回过头，并没有什么诧异或者其他的表情，只是匆匆朝他点点头，又钻进了草庐。景安看着她的背影心脏狂跳，依旧觉得极其的不真实，他不知道晏晏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洛城，还是以传说里逸慈大人的身份出现，对他却是冷漠无比，像个陌生人一样，简直让人费解。

　　不过想想也是，她只是他众多病人中的一个，虽然是第一个，可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少含义，几年来，也只是他自己演足了内心戏，她早已经不知去向。

　　景安离开洛城时很沮丧，却也暗自下了决心，今后要常来洛城了，这回他一定要把握住。

　　***　***

　　五月，洛城东市上新开了家茶馆，老板不是别人，正是上月辞官的逸慈大人。百草阁开业那日见了逸慈大人真相的不在少数，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人们纷纷涌入茶馆，就为了看看传说里的逸慈，一时间小小的茶馆里全是喝茶吃点心的客人，眼睛却纷纷瞄向柜台后面的老板。

　　人们很失望，逸慈瘦瘦小小的根本没啥气场，好歹也是跟着皇上征战过的人，居然对每个来茶馆的人都笑得很乖，唯独贯穿脸颊那道淡淡的疤让人们感觉到这姑娘确实没那么简单。好奇心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出半月茶馆就恢复了冷清。

　　晏晏用当初皇上给的赏钱在洛城盘下一个铺面维持生计，楼上是她自己住，父亲不肯挪开清心庐半步，她只得弄了个清闲的生意做着，也没再雇其他人，就独自打理，得了空就去城郊陪伴老人。

　　五月已经过半，天气也炎热起来，早晨晏晏给父亲送过去些解暑的水果，回到东市开店已经快到正午，她在店里随便煮上一锅小米粥，又煮了些盐水毛豆，炉子上半点动静都没有，阳光照进店里暖洋洋的，她放下门口的竹帘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柜台后面打起盹。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直到有小米粥的香味飘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盹打得太久......呀，锅要烧干了！

　　猛一抬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方桌上有个客人正坐在那儿，虽说生意冷清，来了客还是要热情招待，晏晏醒了盹儿赶忙跑了过去，咦，这客人怎么在吃她的毛豆？

　　桌上摆了盘盐水煮毛豆，盘子还是她店里的，这......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像老板一样招呼她坐下来吃毛豆，晏晏没好气地扯出椅子一屁股坐下，盯着那张笑得没脸没皮的脸问，“景安，你想干啥？”

　　“来看看你啊。”他剥了颗毛豆送进嘴里，理所当然地说。

　　一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如今晏晏只有无语，她叹了口气，没想到景安又抢着说，“其实是来看晏大叔的，之前答应过你，要定期查看他的情况。”

　　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晏晏也不好再给臭脸，只是把毛豆盘子拿到自己面前啪嗒啪嗒吃起来。景安也没和她抢，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就这么一边喝茶一边看她吃毛豆。期间偶尔飞速瞄过一眼，每次都碰到他的视线，景安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帘在他的脸上打下深一道浅一道的光影，晏晏低下头继续与毛豆相处。

　　豆子本就容易饱腹，吃的又有点急，她轻声打了个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又溜到后头的厨房里盛了碗小米粥端出来，景安见她坐下，本想问问他的那碗粥呢，晏晏却开口了。

　　“你什么时候当谷主的？你爹还好吗？”问完也没等他回答，低头稀里哗啦喝了几口粥。

　　“我家老爷子啊，”景安的眼中有些波动，他看向别处说，“前年瘟疫，没能熬过去。”

　　知道自己问得唐突，晏晏放下筷子，低头不吭声了。

　　景安苦笑，“战时的事，谁都说不准的，还好咱们平安谷最终还是把江安城的疫情给控制住了，老爷子的心愿也算是了了。倒是你，当年突然玩消失，又跟着皇上去了前线，还真是出人意料！说，是不是偷学了我平安谷的医术啊？”

　　无意义的玩笑话晏晏不想搭理，景安唠唠叨叨说起战时的事，她已经埋下头大口喝粥。

　　那会儿她刚跟着李澹离开，对没来得及告别的景安很是挂念，一得空便给他写信，同他解释那日爽约的事，还向他表明自己一直隐瞒的身份，后来甚至连边境上的每日见闻都会写给他分享，一封又一封，如同严苛环境下她的唯一精神支柱。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可她的信就如同一文不值的厕纸般，在寄往江安城后石沉大海没了音讯。

　　晏晏觉得自己被景安讨厌了，李澹的队伍在边境营地驻扎了两年，她的信写了一年，之后不但不写信，就连景安这个人也被她拉入了黑名单。

　　内心毫无波澜地喝完了小米粥，晏晏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问他，“你怎么不回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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