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收尸
对于怀王的闭门羹，李翾倒是不以为然，嘱咐了几句便一脸轻松地带着晏晏二人离开。可徐婉却不一样，她对这个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怀王很是感兴趣，一路上拉着李翾问东问西。
李翾懒得理这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刚转过弯迎面走来几个穿着官服的人，看样子似乎刚从盂兰盆会出来，李翾赶紧躬下身子移到一边，低下头恭恭敬敬给他们让路。
一个有着胡子的胖大人路过斜眼瞟了瞟李翾，突然停下指着他问道，“你就是最近太医院里的那个红人李翾大夫吧？”
李翾微微一笑，“多谢曹大人挂记，卑职正是李翾。”
那曹大人嘿嘿一笑，向身边人说起李翾为后宫配制解暑药一事，众人也很给面子，纷纷夸赞李翾医术精湛，后生可畏。
“从李大夫过来的方向看，刚才是去给怀王殿下看诊了？殿下近日可好？”
发问的是个斯文白净的高个儿公子，没有穿官服，而是身着一袭华贵精致的缎面长衫，腰间挂着块能在宫中随意出入的玉牌，可能是某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仔细一看，那细长的眼睛和如今镇守在边疆的大将军蒋忠有几分相似。
这应该就是将军府的公子蒋睿了，李翾也是头一次见他，只知道这位公子一表人才能文能武，父亲手里是兵权，姑妈又掌管着后宫，与臻荣郡主的大婚之日也即将迫近，其身份地位不可小视。他迅速估量了一番，朝蒋睿鞠躬答，“回公子，卑职受太医薛厚德吩咐给怀王殿下送汤药，不巧的是，送过去时殿下已经睡下，卑职将汤药留下便离开了，所以并没有见到殿下本人。”
一提到怀王，那几位大人集体陷入沉默，蒋睿倒是不以为然，转头就改了主意，“怎么说我也是怀王殿下的表弟，这种日子里他定是不太好受，所以我这会儿打算去看看他，就不陪几位大人一道出宫了。”
蒋睿转身朝怀王宫殿走去，见李翾三人还弓着身子候在一旁，等等，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他又扭头看了过去，李翾身后一个医女竟抬着头愣愣地盯着自己，撞见他的视线后丝毫不躲闪，什么情况？
蒋睿皱眉想想，他完全不认识那个医女，可细细一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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盂兰盆会结束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徐婉拉着一群医女躲在屋里说起狐仙的故事，把她们吓得一惊一乍，晏晏想着白天遇到蒋睿的情形无心听故事，天黑后瞅准时机溜出太医院直奔韶华宫。
韶贵妃遣退了所有宫女，在寝宫中等着晏晏，烛火中褪去粉黛的她看上去要比平日里老了上十岁。
“医女，你说你会武功，那么，今夜你愿意替本宫办件事吗？”
晏晏一听便感觉此事非同小可，不但要偷偷摸摸的来，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危险，可她还是心一横，回答，“娘娘请说。”
就像是此事与她无关一样，韶贵妃面无表情地开口，“三年前七月半，我宫里的一个宫女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传言说她被人推进了承瑞宫后院的一口枯井中，还用石块填上。之后每逢七月半，总有人在承瑞宫附近听到那小宫女的鬼魂在井底哭泣，逢人便问，‘你为何不救我？’”
韶贵妃说完这段依旧镇定自若，慢悠悠端起面前的银耳羹喝了几口。倒是晏晏，听着听着就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往外冒。
喝了几口银耳羹，韶贵妃继续，“这闹鬼之事一连也有三年之久了，每逢这日我韶华宫上下便心神不宁，宫女们更是害怕得连门都不敢出了。本宫一个修佛之人倒不害怕鬼怪，只是阿彩她一人孤零零地埋在井中终日无法安息，一想到这里本宫就心疼。可承瑞宫是瑞王寝宫，他深得陛下宠爱，如今又即将立为太子，就算我有帮阿彩收尸的心，也无能为力。”
“阿雁医女，今夜你可否潜入承瑞宫，替本宫帮她收尸？”
说完最后一句，韶贵妃的眼中才闪现出一丝波澜。一方面她的确是想给冤死的阿彩超度，另一方面，那瑞王李易是取代了李庚的人，她也猜到他背后的谋士是何方神圣，只是一牵扯到这些人，免不了又会提及之前的那些秘密，宫中难以避免的会再次风起云涌。
而这种事，让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医女来做或许是最佳选择。
此时，晏晏心中也是一阵沮丧，大半夜将她唤来居然是这种神神叨叨的事。可转念一想，夜探承瑞宫这种事情简直可遇不可求，从温宁失踪到李庚被废太子，这其中直接的获益人难道不正是这个即将取代李庚的瑞王吗？
以前读过那么多侦探小说，里头常会分析谁是死亡的最大获益人，这个瑞王嫌疑很大啊！她突然灵光一现。
虽然是被当枪使了，但此次行动有韶贵妃撑腰，还不至于掉脑袋吧......晏晏想了想，对韶贵妃回答，“好。”
韶贵妃紧绷的脸终于松弛下来，她叹了口气，似乎又有些后悔这个请求，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她慢慢对晏晏说，“阿雁医女，那宫女名叫阿彩，我先替她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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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晏晏一个纵身翻进承瑞宫后院，屁股先着地砸在一块假山石上，还好她迅速抱住那块石头，硬是憋住没发出一丝声音。
她想，这时候要某谷的某人在就好了，他一定能轻得跟张纸片似的飘进来再飘出去。
承瑞宫里静得出奇，连巡夜的卫兵都没有见到半个，晏晏环顾四周，亭台楼阁的剪影在夜幕中安静伫立，月光把眼前的一棵歪脖子树照亮，树下有一口井。
就是这里了？
晏晏蹑手蹑脚跑过去，月光正好照在井口，和韶贵妃说的一样，井底果然已经没了水，杂草中只有几块光秃秃的石头。
虽说她不信鬼怪，可在七月十五大半夜的这种情境里，独自一人下到枯井中找尸骨，想想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晏晏咬咬牙，不要怂，早完事就能多争取点时间去探探承瑞宫。
这口井枯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下面又传言埋过人，搬开一块石头的确见着了些零零碎碎早已脱色的织物碎片，晏晏背后一阵发冷，石块底下还是石块，层层叠叠，杂草丛生，她吭哧吭哧地翻起来一一查看，数层石块终于搬开，井底的泥土枯草中躺着一具支离破碎的白骨。
此人生前似乎饱受摧残，不仅跌入井中，周身又被投入井中的石块死死压住，就算当时还剩下一口气，也只能眼睁睁地等死。晏晏脑中瞬间浮现出影视剧中冷漠妃子和恶毒老嬷的形象，是谁这么残忍啊，她看着白骨又怕又气。
突然间，夜风吹动浮云，浮云遮住月亮，井中陷入一片黑暗。
“呜——呜——”
“呜呜——呜呜——”
一种怪声突然从耳边传来，在井中不停回响，差点把晏晏给吓尿。
难道真是......阿彩的鬼魂在向她哭诉求救？
黑暗里，她呆在那怔怔听着忽强忽弱的呜呜声在耳边缭绕，直到月光再次照进井中，照亮了井壁上的一个小洞，她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风从这个小洞中吹来，发出了那呜呜怪声，一场虚惊。
果然是人吓人吓死人，她松了一口大气，小心翼翼将尸骨收入随身带着的布包中，准备离开这恐怖的地方。
对于晏晏这种半吊子来说，下井容易出井难，好在井壁上长满了杂草，她才得以抓紧了攀爬。吭哧吭哧好不容易爬了一大段，手中那杂草根系浅，被她一把连根拔起，瞬间失去了平衡。
“嘭”的一声，她人仰马翻又一次栽进井底。
外边顿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晏晏心想糟了，她这一摔竟把承瑞宫的卫兵给吵醒了。
“什么声音？是谁在那里？”
“你们俩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缩在井底大气不敢出，这种感觉像极了刚学游泳那会儿，本是按部就班朝前游，突然忘记了腿上的动作，身体摇摇晃晃朝下沉，憋着的那口气似乎马上要不够用了......
——喵——嗷！——喵——嗷！
阴风阵阵，不知从哪儿突然传来几声猫叫，脚步声瞬间安静了下去，只剩那只猫儿一声声哭得凄厉，和这比起来，刚才井中那呜呜的风声简直不算什么。
半晌，卫兵们战战兢兢地嚎叫起来，“那猫妖又出来抓人了！咱们赶紧走吧！”
等他们作鸟兽散，这回晏晏倒是不敢上去了，七月半的这宫里节目还真多，是要把人吓死的节奏啊。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几声口哨，抬头从底下往上看，井口正好框住了那轮圆圆的月亮，一个脑袋探向井中，逆着月光看不清面容。
“你要上来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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