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蒋睿
京城几日，晏晏胖了一圈。
大伯家的生活虽然不像达官贵人府上那般奢华，但也够富足。大伯母心疼晏晏，天天让厨房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其中不乏猪脚炖黄豆、什锦肉皮冻这些美容养颜的佳肴，她沉浸在美食中倒有些乐不思蜀。
几日后晏昌外出回来，兴冲冲嚷嚷起在街上遇到了蒋睿，便向他提起堂妹已经回京的事。
“那他怎么说？”晏晏惊得忘了将嘴里的芝麻饼咽下，围着晏昌问来问去。
晏昌挠挠头，想了半天，傻傻笑起来，“他好像有要事在身急急忙忙的，我告诉了他你回来的事......然后......然后......”
晏昌翻起眼睛苦苦思索起来，晏晏无语，他堂哥从小就这样，一根直肠通大脑。
“对！我想起来了！”晏昌眼睛一亮，“他让我问你，哪天有空，想和你见一面。”
这瞬间，晏晏心花怒放，已经完全原谅了堂哥的智商。
屋外晏曼正经过，躲在门外听了二人的对话，却紧紧握住拳头，一脸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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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蒋睿约定见面的地点离伯父家很远的南山，晏昌特意叫了辆马车送她过去。车夫有些心急，一路颠簸，晏晏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与蒋睿已经有一年没见了。
马车在南山脚下停住，车夫说，“小姐，我就在这儿等您。”
晏晏朝他点头，“谢了，我一会儿就下来。”
碧蓝的天空里没有一丝云，纯净的蓝色衬得满山枫叶愈发火红。上山的石阶两旁尽是枫树，抬起头蓝天都被深深浅浅的红色裁剪成碎片，碧霄寺的塔顶在远处若隐若现。
她七岁那年跟着母亲到寺里拜佛，遇到同样跟着母亲前来还愿的蒋睿，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趁着两家夫人聊得火热，晏晏在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面文质彬彬的小公子，她表面故作镇定，心中却小鹿乱撞，甚至在离开时紧张得差点打了个趔趄。
九岁的蒋睿却表现出极大的淡定，他用微笑的眼神回应晏晏，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礼貌得恰到好处。这个技能满点的家伙在半月后又派人上门给她送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都是他父亲出征西域带回的特产。
其实不用收买，晏晏也够喜欢他了，从第一眼就是。
蒋睿是理想型，从上辈子过来一直没变过的那款，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瘦高个大长腿，斯文白净满腹经纶，他将门虎子的身份加持让这种爱慕更是多了几分......如今她容颜尽毁，那些爱慕也早已被自卑取代，甚至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不敢和他见面了。
回过神，已经爬到半山腰，不远处的亭中背对着她等待的，正是他。
“睿哥。”晏晏老远地喊了一句，声音发颤。
听到声音，蒋睿回头，并没有迎上去，只是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从远到近地匆匆跑来，没说话一句。
从她拆下纱布的那天起，就已经在脑海里设想过两人重逢的无数种情景：他可能会认不出她冷漠这脸拂袖而去，或是泪流满面地捶胸顿足万分心疼，或是满含深情地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可蒋睿就那样站在几米开外与她对视，沉默不语，眼神复杂。
“睿哥，我......”话到口边，她又害怕了，你倒是先说一句啊！
他缓缓开口，“晏晏，你回来了。”
那是她想念已久的、以前常去到她梦里的声音。
“你的脸怎么了？”
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对于她现在的样子，蒋睿的反应倒是淡定，不过也是，人家毕竟是大将军之子，还是当今皇后蒋氏的亲侄儿，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
“没什么，”她牵强地笑着，别开脸看向别处，“之前在江安城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了一场事故。”
见他依旧在细细打量着自己，晏晏怕他担心，转而又说，“睿哥，真的没事，看，你不都认出我了吗？”
“江安城啊......都怪我让你到那种地方去寻晏伯父！”蒋睿似乎并没有放下担忧，继续问她，“那么，你爹找着了吗？”
晏晏庆幸在街上遇到蒋睿的晏昌并没有向他透露父亲的下落，她突然不想将父亲的惨状和犯下的丑事告诉眼前人，生怕他有半分嫌弃，便朝蒋睿摇摇头，转而问他，“伯父的病怎么样了？那两块玉佩起作用了吗？”
蒋睿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那这件事还得谢谢你，我爹的眼疾已经完全康复，总说等你回来，一定当面重谢。”
“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谢的，”晏晏顿了顿，“睿哥，那我能去府上看望伯父吗？”
现在不能提玉佩的事，一年没见上来就找人讨回东西，千万不能让他把自己看成讨债的一样。
“不巧我爹上个月又带兵去了北方......至于我家嘛，你什么时候想来随时来，我娘前些日子还在念叨你......对了，三日后是九月初九，进宫赏菊的日子，要不你同我们一道去吧。”
进宫？晏晏心里打起小鼓，背后直冒冷汗，他爹那日就是被宣入宫后才失去下落的，对进宫这件事她本能排斥。
“今年喜事连连，先是太子妃有了身孕，前不久我爹带着镇远军又在北边打了胜仗，皇上还说要大赦天下呢。”
蒋睿说得眉飞色舞，毕竟他也是皇亲国戚，可晏晏不同，之前的户部尚书晏郁声如今在京城早就灰飞烟灭，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
“赏花就算了，”她垂下眼睛，“我还是改日到府上拜访伯母吧。”
见她意已决，蒋睿也不勉强，笑道，“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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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睿还有其他事，两人匆匆忙忙说了几句便各自离开，又是一路车马颠簸，想到蒋睿对她的态度比之前冷淡了许多，晏晏心里空荡荡的。
这日九月初六，是晏晏母亲的忌日，她便让车夫改道去西山祭拜母亲。
西山不高，紧邻城西沁湖，晏晏母亲所安葬之处正好背对西山面朝沁湖，四周幽静景色宜人，而且风水极佳。
“娘，您在那边还好吧，女儿来看您了！”晏晏在坟前跪下，将父亲平安的消息告诉了长眠于此的母亲，此刻她定能安心了。
晏郁声与夫人恩爱多年一直未纳侧室，那年他们还住在城西一间小宅中，一家三口在春日游沁湖时父亲说，若他夫妻二人百年之后能安于此处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那不过是晏郁声随口一说，后来他的仕途越走越顺，官位越做越高，能顾及家人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直到晏家出事家道中落，母亲心中郁结撒手人寰，那日晏晏抬着灵柩将母亲安葬于此，之后便遣散家丁踏上寻父之路。
往日父母健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再次浮现于眼前，她当即决定回了伯父家就去找景安，此时她只剩下父亲了，应该早些回平安谷守在父亲身边好好照顾他才是。
从西山下来，马车绕着沁湖朝城内走去，只听到扑通一声，湖边瞬间围上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晏晏好奇便下了马车凑过去一探究竟。
挤进人群中，那里头是个水红色衣裳的姑娘，一个劲儿地哭哭啼啼求路人救救她家小姐。
“她家小姐是出了什么事吗？”晏晏问路人。
看热闹的路人回答说，“听说她家小姐为了反抗家里说的亲事跳湖寻死，这不，才跳下去扑腾了几下人就不见了！”
众人围着叽叽喳喳出谋划策，其中不乏身高马大的青壮年，却都是一脸尴尬无奈地看着，无一人挺身相救。
“我家小姐水性差！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啊！有没有好心人救救我家小姐啊！”湖面泛上的气泡越来越少，眼看就要趋于平静，那丫鬟哭得声嘶力竭。
“我会游泳！”
晏晏看不下去，踢掉脚上的鞋纵身跃入了沁湖中。
一下水便看见那慢慢下沉的姑娘，此刻已经没了呼吸，晏晏加速下潜，托起那姑娘慢慢游出了水面。
“小姐！”那丫鬟如一道闪电般扑了上去，却发现她家小姐已经没了呼吸，瞬间哭得更加地歇斯底里了。
“小姐！你醒醒啊！醒醒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都让开都让开！大夫在此！”
那声音晏晏熟悉得很，循声望去就看到张熟悉的脸，摆着副得意洋洋的救世主表情，果然是这家伙。
景安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溺水之人在哪儿？快让本大夫瞧瞧！”
他在那姑娘身侧蹲下，先是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拨开眼皮瞧了个仔细，他摇摇头对丫鬟说，“你家小姐已经没气了。”
丫鬟瞬间泪崩，抱着他的腿大哭道，“大夫！求求你了！还有没有法子救救小姐啊！”
众人一脸失落，景安笑得尴尬，“法子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丫鬟立即问他。
“东汉张仲景所撰《金匮要略》中有一法，名叫吹气疗法，或许有可能让你家小姐恢复呼吸，只不过......”
晏晏在一旁无语，她早猜到了，不就是人工呼吸吗？这货又想仗着给小姑娘治病趁机占人便宜是吧！没等景安继续开口，她赶紧走过去说，“巧了，这吹气疗法我也会，要不就由我来给这位小姐吹气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见晏晏提出帮忙，丫鬟喜从天降，拍着手叫道，“那便再好不过了！这位姑娘真是我家小姐的大恩人啊！”
“大恩人？”瞬间被无视的景安扭头一看居然是她，目光一亮，“晏晏！你怎么在这？”
晏晏朝他一笑，匆匆推开他在那姑娘身旁蹲下。
不就是CPR吗？作为从现代过来的她当然会这种基本的急救操作，这回又要让景大爷刮目相看了吧。晏晏俯下身，打开溺水姑娘的嘴简单清理了呼吸道，然后口对口开始人工呼吸，可她还是无动于衷。
不行？晏晏有些发慌，隐隐感到景安的目光从头顶灼灼而来。既然都逞强了就不要丢脸，她做了个深呼吸，双手按上姑娘的胸/部。
还挺有料......等等，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
一次又一次的按压，晏晏额头上急出了豆大的汗珠，醒醒啊美女，给我个面子快醒醒啊！
终于，那姑娘有了呼吸，再次吐出水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谢天谢地，晏晏看着眼看热泪扑上去的小丫鬟，终于松了口气，转身抬头便看到带着满眼笑意的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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