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归乡
温宁给景安写信的事直到他回来后第三日才被云霞假装无意地提起,完了还不忘挖苦几句。
“小景,那温宁都已是别人家媳妇了,再说,京城又不是没有好大夫,为啥偏要请你去看啊,这不是成心给你添堵吗?”
景安没说话,一把抢过信,低头反复读起来。
那封信只有两句话,并且毫无感情,如同简简单单向景安口述了件家常事一样。可这十几年间,温宁的话在他眼里宛如一道道圣旨,对于她的要求他总是第一时间回应,可她却没领过一次情。
“不如让杜仲师兄去吧,师父说过,师兄过两年就要下山自立门户了,现在就需要出诊锻炼锻炼。”
云霞说完,又试探性地瞄了他一眼,可那个死脑筋依旧默不作声,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傻缺之人,云霞咬牙切齿替他不值,又说,“景安,之前那些闲言碎语你还嫌不够多吗?”
此时的景安依旧把气得跳脚的云霞当成空气,万般无奈她只得摔门而去。
少谷主做事雷厉风行,对温宁的事更是上心,八月十八,他动身前往京城,同行的还有晏晏。
这次倒不是景大爷点名要带她去当帮手,他早已魂不守舍自身难顾。晏晏得知景安要去京城后,找到景泰来申请告假同去,此次回京正好将她爹的现状告知京城的亲戚。
谷主很爽快地同意了,还嘱咐说,“安儿那孩子性子怪,这次的事我都拦不住,他路上若是惹你烦可千万别放心上!办好你自己的事便是,不用管他。”
然后还说,要是不方便,可以把轻风也带去,路上有个照应。
晏晏赶紧摇头谢了谷主的一番好意,“谷主,谷中病人多,我还把我爹托付在这让您照顾,若轻风师姐也走了,其他人的负担便更重了。再说,多一个人就多一笔花费,路上我来照顾少谷主就行。”
景泰来赞许地点点头,觉得晏晏十分懂事,“那就有劳晏姑娘了。”
她笑,“别把我当什么官宦人家的小姐,早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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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出发那刻,景安钻进马车看到已经坐在里面等候的晏晏,愣了一下,“你真的要跟去?”
晏晏厚脸皮点头,“搭你的顺风车。”
景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转瞬即逝,“到了京城,我办我的事,你回你的家,我的事办妥了就去接你一道回......恩,你还回平安谷吗?”
她搞不懂景安在担心什么,直接说,“我爹还在这儿,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他松了口气,赶紧点头,“那就好,到时候我接你一道回来。”
在她面前,景安表现得并不像云霞口中那般愚蠢偏执,晏晏万分庆幸,她最应付不来的就是无动于衷的冷漠,还好景大爷赏了她喘口气的机会。
九月初一,二人抵达京城。
初秋的京城万里无云,像极了晏晏记忆中的样子,景安将她送到她大伯府上,二人就此别过。
她摘下木头面具,理理衣裙,心中忐忑。
景安瞧见她紧张的神情,却对她的家事一无所知,不知从何安慰,便塞给她一张纸条,“若有什么难处,来此处找我。”
晏晏接过,急着进屋根本没看纸条便塞进衣袋里,朝他点点头。
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她面具之下的那张脸了,虽然日渐恢复,说到底那道丑陋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可她的眼神却并没有因此痛苦,反而透出一种充满希望的神采,景安心中泛起一阵酸涩,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进去吧。”
见她细软的发丝间插着那根碧玉簪子,他又说,“真好看。”
晏晏已经跑到了晏府门口,回头不解地问他,“什么好看?”
他站在远处咧嘴笑着回答,晏晏看得分明,他口型清清楚楚在说,你。
秋日湛蓝的天空下,他的眼神温柔如水,晏晏的心也跟着踏实起来,对于眼前束手无策的那些事,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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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晏晏的到来,大伯晏郁光全家都吃了一惊。
在京城里,有些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其中就包括晏郁声神秘失踪、晏家破败、其女听信流言远走他乡寻父,最终葬身于他乡一场大火中的传言。
堂哥晏昌一脸惊恐,上下打量着堂妹如今的模样,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严肃地问,“晏晏!你怎么了?”
大伯母拉着她的手抹起眼泪,“怎么就这样了呢?当初我们留你同住你也不肯,一定要去找你爹,走的时候还是个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就这样了呢?”
怎么就这样了呢?晏晏心想,自己的经历简直一言难尽,索性直接将父亲的事情告诉了大伯一家,隐去了耸人听闻的部分,只是说父亲因为逃难身患重病,现于江安城平安谷内养病。鉴于晏郁声当初时受歹人迫害,晏晏怕仇家再次找上门,一再嘱咐伯父一家不要将她爹的现状告知外人。
听闻晏郁声并没有死,晏郁光一家再次震惊。
大伯母抹着眼泪抽泣着,“整个京城都在说郁声没了......如今还能听到他平安的消息,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晏郁声从前是户部尚书,官至二品,莫名其妙失踪后不少人来晏郁光家打听他的下落,其中还包括大理寺奉命破案的,可晏郁光只是京城普通的生意人,弟弟失踪数日后方才得到消息,毫不知情却被人问来问去,一家人为此增加了许多烦恼。
晏郁光沉思片刻,又问,“那你爹他有何想法?打算病好了再回京城?”
晏晏摇头,闭口不提他爹失常的事,“我爹现在病重,暂时会留在那边休养一段时日。”
晏郁光松了一口气,对晏晏语重心长地说,“当初对你爹失踪的事,大理寺也只是草草判定了事,就连我们这些亲属都没等到下文,真凶更是逍遥法外,等案子悬而未结后传到咱们民间,倒成了户部尚书宫中人间蒸发的奇谈,你说荒不荒唐!”
晏晏看出大伯很是烦恼,虽然晏郁光和她爹是亲兄弟,可自从父亲走上仕途混迹官场,大伯开始经商,两兄弟便走得越来越远。虽说是亲戚,毕竟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在他爹的事沦为人间蒸发这种谈资时大伯一家还能敞开门真心实意地收留她,晏晏知足,行大礼谢了大伯一家,说不会叨扰府上,等一同前来的朋友办完事便离开。
“跟我们客气啥,”晏昌一把搂住她的肩,就如同小时候玩耍时一样,“在京城,这就是你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他说得晏晏鼻子发酸,还没来得及再次道谢,一个妙龄姑娘蹦蹦跳跳地破门而入。
“娘,我回来啦,咦,有客人呀?”
那姑娘一身颜色明丽的薄绸衣裙,梳着别致的发髻,眨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盯着晏晏望了片刻,似乎很好奇她这副模样。
晏晏这副模样在她面前简直就像千金小姐跟前不入眼的村妇一样。
大伯母皱皱眉头,无奈劝道,“小曼,你姐要在家中住上一段时日,有空了你便多陪陪她。”
晏曼瞪起眼睛,尖声反问道,“娘,你再说一遍,这是谁?”
晏昌插嘴道,“小曼,这是小妹晏晏啊,因为之前遭遇事故才成这样的。”
晏曼再次斜眼上下打量起晏晏,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嘲笑,“我这堂姐怎么成一副落魄乞丐的模样了?”
“堂姐”二字被她咬得很重,大伯母又轻声叹了口气。
晏曼是晏郁声和夫人所生的第二个女儿,小晏晏一岁的胞妹,在她出生前被大师占卜说日后会毁掉家中人的仕途,在官场有着雄心壮志的晏郁声当然迷信这一说,孩子一出生便送给弟弟晏郁光抚养,并约定不在她面前提及身世。大伯一家人忠厚得很,不但没嫌弃,反而十分喜欢晏曼,一直将她当亲生女儿抚养。一晃十五年过去,直到前年晏郁声失踪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大伯家中的一个老妈子无意中说漏了嘴,晏曼这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真相对于晏曼来说,宛如晴天霹雳。
从小被晏郁光一家宠得骄纵蛮横,晏曼生的心高气傲,得知自己是被当户部尚书的爹过继给普通生意人大伯后,她简直无法接受,再想到堂姐晏晏,以前每每见面她都会明里暗里与她攀比一番,可没想到那居然是自己的亲姐姐,而且还是被爹妈独宠的那一个,想到这晏曼更是绝望。
如今晏郁声家破人亡,晏晏四处奔走更是落魄,晏曼觉得自己的憋屈终于得到了释放。
她脸上急剧变化的表情晏晏看在眼里,依旧是善意地对她笑道,“许久不见,小曼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大伯母无奈地笑道,“是啊,眼看都十七了,我给她相了不少好婆家,可这孩子一个都不愿意见!晏晏,你是做姐姐的,说话比我管用,帮我好好劝劝她!”
晏晏笑着点头,又看看黑脸望向别处的晏曼,明明两人长得那么像,明明两人间有着比任何人都亲近的血缘关系,可为何就是没来由地觉得陌生和疏远。
等晏曼回了屋,晏晏拉住大伯父大伯母,恳求道,“伯父伯母,我爹的事情还请你们不要告诉小曼,身世的事本就已经让她很不好受了,就别让她受更多打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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