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清明
纪匡听到一个娇俏女声，心中一动，回过头去。
却看到地上跪着的女子身量纤纤，但一身下人打扮，定不会是她了。
“……奴婢是语小姐房里的青溪……小姐听说少爷这两日心绪不宁，命奴婢送两卷小姐亲自抄的佛经给少爷……不想惊动了少爷，请少爷恕罪……”少女有些瑟瑟的说道。
纪匡哑然一笑，这小姑娘这瑟瑟发抖的模样仿佛是自己有多么凶神恶煞一般。
“我可有给你降罪么？”纪匡嘴角噙着笑，有些促狭的问道，不知为何，听到安华给自己送来了东西，他的心情就莫名的有些好了起来。
“啊？什……什么……”青溪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愣神的问道。
倒是旁边的阿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了拉青溪的衣服，开口道：“这府里哪里有这么多规矩了，少爷又不吃人，你这么搞得像是少爷多苛待了你似的……”
“额……我……我……”青溪一张小脸有些通红，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纪匡笑了笑，一边让青溪站起来一边帮她解围道：“听姑娘说你之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要你为奴为婢是有些委屈了，只是你罪籍在身，姑娘这般对你也是无可奈何。”
“青溪蒙少爷与小姐解救，再造之恩不敢委屈！”青溪一听才站起来便又跪下了。
这一举动倒是让纪匡与阿常有些哭笑不得，纪匡便也不再闲聊，接过了青溪手中的佛经，看到扉页上安华娟秀的字体，心中不由一动，开口和青溪吩咐道：
“过两日便是清明了，你和语姑娘知会一声，到时候城中会有祭祀，她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可以提前布置起来。”
青溪应了声，弓着身子准备出门，却又被纪匡叫住了。
“你家里……也准备些一起去吧……”
青溪应声道了谢，脸上却又渡上了一些绯红。
走出屋外，青溪有些忿忿的埋怨阿常道：“唉你不是说少爷从来不近女色的嘛……吓得我还以为少爷是多凶恶的人呢！”
阿常挠挠头，一脸苦笑道：“可……可不是嘛……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府里就没什么婢女了……都和惜竹姑姑那一般大的……可不是没有女色可以近吗……”
“那……那小姐……”
“小姐也只进府一个月都不到，本来二人还有些亲密，后来少爷这么忙，也就不太见面了……”
难道，纪匡与语姑娘其实并没有什么情愫？青溪这么想着，心中不知怎么地竟生出一些欢愉，但想起自己面容已毁，心中的这点小火花却又转瞬间熄灭了……任他和谁好呢，反正自己是再不会有机会了……
安华这边收到带话，心中明了，便招呼了二人帮自己一起裁弄清明要用的祭祀之物。
漠城历年接收中原流放的罪奴均有数百之众，其中不乏如安华一般抄家灭族之人，因此清明也便成了漠城中人最为重视的大日子。
这日子对安华来说更是非同一般，她自家里出事以来还从未好好祭拜过，连头七这样的日子都只能趁夜深人静悄悄溜出去痛哭一场。如今竟然可以光明正大的为父母祭拜，却是安华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恩德了。
这日清晨，久未露面的城主纪循也强打精神主理了清明祭扫一事，等宗祠祭拜完毕，纪循却是引了纪匡安华二人进了自己房中的偏厅。
纪循取下墙上一个春华秋实的篆书壁挂，轻轻一推，墙面上竟出现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暗阁。纪循从中拿出了一物放在案上，便侧身站到一边。
安华定睛一看，那分明是一个牌位，上面墨迹尚新，显然是新作不久，几个大字写着“先兄安公子真之灵位”。
竟然是父亲的灵位！
安华鼻头一酸，两行热泪却已经汩汩而下。
“父亲！”安华哽咽着喉头，却是再多一字也说不出。
“我与你父亲相知相交，他遭此横祸我无力相救，唯有此举聊表心意……你尽可到我房中祭拜，也算全了孝女之意……”
安华忍住啜泣，三次叩拜，却不起身，又向纪循伏了身去：
“伯父能为冒着罪责给安华一个尽孝的机会，安华感激不尽……可是孝女之意，难道竟只是清明洒扫一杯祭酒么？”
“你欲何为？”
“枕戈饮胆，血债血偿！”
“混账！你这大逆不道之念竟还未消除么？我问你，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父亲谋逆之罪，宋王治你安家三族，可有错？”
“父亲忠肝义胆，绝无可能谋逆！”安华断没有想到纪循竟会如此发问，双目急的血红，梗着脖子回答道。
“忠肝义胆？你一个闺阁女子，政事懂得多少？难道你父亲心中谋划，竟还要征求你的同意吗？”
安华愣住了，自己从未想过此中关节，父亲在府中向来慈父，虽然凡事都随着自己，但确实从未提过官场之事……难道父亲竟然真的……
“不可能！父亲若真有心谋划皇位，又怎会辞官隐退！又怎会……怎会……”
看着安华那不可置信却又略有一丝迷茫的眼神，纪循只觉得胸口情蛊迸发，血脉中一股寒意缓缓升起，当下强自按住心神，留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事实不分，真假不明，你竟然还要报仇，自己回去想清楚吧！”
安华只觉得胸口一痛，恍惚地瘫坐在地上。
那低迷的表情却是让纪匡有些不忍心，不由得出生安慰道：“家父所言……不是没有万一……家父也是希望你平安……此事难以决断，我们从长计议……”
“万一……”安华红着眼眶低声道，忽然抬眼看向纪匡，“我安家若是犯了谋逆之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你纪家呢？纪伯父又是犯了什么罪，才落得日日情蛊噬心之苦？”
“我……不是……家父之事怎能如此相比……”
“是！你纪家可是王族，怎能与我们一介草民相比，我安家原就不配与你们攀亲带故！”
“承蒙纪王府收留这许多时日，安华罪臣之身不敢耽扰，免得纪王爷也落下包庇罪臣的罪名，这就向城主请辞了！”
安华一席话说完，便头也不回跑出屋去。
“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纪匡被喷的一头狗血，心下莫名，却也十分气恼……这女人……怎么好赖不分呢……
“少爷，少爷这是怎么了，姑娘怎么哭着跑出去了呢……”却是阿常跌撞的进门来，似乎刚被安华撞了一个趔趄。
“别管她……让她去静静也好。”
“不行啊少爷！姑娘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她可长着腿会骑马，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纪匡一阵气闷，却是瞪了阿常一眼，怒道：“那你在这儿看着我有用吗？还不快找人去拦住了！”
“啊？……哦……哦……”阿常一头雾水的连忙出屋去，心中却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么倒霉……莫不是清明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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