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6
“也不知道他家人什么时候来接。一进腊月,家家都不乐意出远门,估计就要开年去了。”翠芽手脚麻利地接过菜刀继续剁干辣椒。
“你说他也真是命不好,长得好看,还刚弄了个特任官,结果就让土匪给摔成这样了。否则,给你当上门女婿挺好的,不过他要是不摔成这样,也落不到你手里。”翠芽瞅了瞅她说。
提到上门女婿,杨绵就高兴不起来了,这个世道不好找啊!
这个月给她提亲的有三份,前头两个都是想娶她做姨太太的,后面就是填房。
怎么说五年前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是不是家里的祖坟有问题,怎么老是赶上这种事儿呢?她也就是白了点儿,长得就不像好人家的闺女了?杨绵郁闷地叹了口气。
“你就非得找个上门女婿?”
“嗯!”杨绵在这点上很坚定,这也是祖传下来的规矩,她爹长得俊吧?有才华吧?当世大儒吧?还不是倒插门给了她娘,轮到她不能坏了规矩。
米缸里的米快见底了,杨绵鼓着腮帮想着怎么才能弄些钱,如果诊所一直不开门,一家老小要吃饭啊!
阳光下,秦彦礼手腕上的表反着光,杨绵的眼里亮起来。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块表,黑沉沉的,朴素到除了一个符号,连个花纹都没有,不过看做工,应该是挺值钱,她在大东洋行看到过没有这块好的,还要三百个银元呢。
杨绵打量了一下男人,他这个样子,戴手表也浪费了是不是?
她果断地把手表解下来递给翠芽,“去质铺,尽量多换点钱。”
翠芽犹豫了一下,“他将来要是好了,跟咱们算账怎么办?”
“他这样的要是能好,我就去给吴督军做十八姨太太!”她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秦彦礼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翠芽拿过表,领着窦子航开开心心去质铺换钱去了。
晒了这么多天太阳,加上的窦子航每天的那点水,秦彦礼终于攒够了一点儿能量。
“把我,扔到井里!”多日不说话,他嗓音有些干哑,竭尽所能说完这一句,又变成了低电量状态。
又说话了?杨绵把毛衣针推到一边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再说一遍?”
无能为力,秦彦礼盯着被拉到脖颈处的大花棉被想,他现在这幅样子一定很滑稽。
“刚刚你说话了是不是?”
秦彦礼眨了眨眼。
“你说……让我把你扔到井里?”
秦彦礼连眨两次,快动手吧!他需要在深水中置换能量!
“你伤成这个样子,竟然还能时不时地说一句话。啧啧!我不是搞外科的,否则真要好好研究研究你,太厉害了。”感叹了一翻,她跪坐着眯着眼睛看他,“你,是打算寻死?都说人死后的形态,是跟临死前一样的,你现在是不大好,可是如果死了变鬼也是个瘫痪鬼,半身不遂偏瘫鬼,肯定要受欺负……”
秦彦礼一脸倔强地闭上眼睛,不想继续听她讲什么轻生无意义的话!如果他有能量来生气,估计已经七窍生烟了。
是她刚刚讲的实话让他不舒服了?可是她怎么可能让把他扔到井里!
挖一口井是大事,把他扔到里面,那她们往后怎么吃水啊!
唉!不过他也挺可怜的,长得好,还是个特任官,现在这样瘫着,估计是谁都有轻生的念头。
杨绵觉得自己很理解他,看到他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着,她很好心地过去把秦彦礼的褥子往炕里拽了拽,直到他晒不到阳光,心里才觉得舒坦点儿。
秦彦礼的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一脸“不要太感谢我”的小兽医,眸色渐深。好!很好!来日方长!
晚上风特别大,刮得屋檐上松动了的档板呱唧呱唧直响。
睡到半夜,杨绵突然醒了,慢慢坐起身,披着衣服仔细听。她影影绰绰听到外面有动静,像是某种动物的嚎叫,又像是什么的呜咽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秦彦礼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这种声音像是某种信号,断断续续,在城内绵延,由这里为中心,向城内扩散,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步步包围紧逼过来。这种讯号很奇怪,跟潜伏者的频率很像,又不完全一样。
天亮了,一夜的大风带来了大雨。天不亮,杨绵就走了。跨院里安静下来,秦彦礼静静地躺着,从他这个位置能看到棚顶上有个洞,雨水正顺着那个洞流下来,落在他身上……经过置换的能量流慢慢汇入身体中。
快中午时,他听到翠芽慌慌张张地叫着“爹,爹你快出来!出事啦!”
没人应声。
肯定没人应声,她爹娘去卖豆饼去了,秦彦礼默默地想,虽然他都不知道豆饼是什么东西。每天留意这家人的动向已经成了他打发无聊时间的唯一消遣。
他听到翠芽跑进跑出地找人,不一会儿进了东屋翻箱倒柜,隔了一会,又跑到西屋来,把米缸挪开,从里面拿出个小布包,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数钱的时候嘴唇都在抖,连房顶漏了都没注意到。
“怎么办怎么办?对,先去警署报警,他们肯定能把垚妹找回来。”翠芽慌得捧不住手里的银元。
“兽医怎么了?”几天不说话,他嗓音喑哑低沉。
翠芽吓了一跳,不过现在没空管他为什么能说话这件事了,她眨巴眨巴眼睛说:“绑绑、绑架,垚妹被人绑架了!要300个大洋。我我现在要去警署……”
“站住!”他嗓音异常低沉,继续问:“你怎么知道她被绑架了?”
翠芽像是被定住了,这人挺有气势的啊!她一脸迷茫的神色,缓过来后慢慢说:“我刚刚去豆腐坊回来,看到窗台上压着一封信,上面说垚妹被人绑了,要三百个大洋。”
一想到这么多钱,翠芽又焦虑得团团转,她还是要先去警署报案。
“信拿来我看。”他声音淡淡地说。
他依旧动不了,翠芽只能把信纸展开给他看。
秦彦礼看完后,没说话,他本地字库数据还没有下载完全,草书多半不认得,更何况上面的字迹潦草到要飞起来,大概意思倒是明白了。
“开口就要三百个大洋,送信的时间掐准只有你在家,这个人,对你们很熟悉。”他看到信尾的落款问:“三官堂是什么?”
“就是一帮市井混混啊,不干好事,拉皮条倒鸦片,还拐卖好看的姑娘,然后卖到京城里的胡同去了!有的还卖给洋人呢!被他们盯上就没好事儿!将来就是被家人找到,谁敢认啊,都要脸面的,就当做没这个人了。”翠芽声音越说越急。
秦彦礼想了想问:“你去诊所找过她了?”
“去啦,拿到信就去啦,小护士说垚妹今天没去过诊所。”
窗外的雨水下得越来越大,雨水滴答滴啊掉在秦彦礼身上,家里就她一个没了主心骨,翠芽干瞪眼等着他的好法子,漏雨什么的都是小事儿了。
“你去看看,她那只黑色的布包还在吗?”
他一提,翠芽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人突然清明了一点儿。那个布包是杨绵每次出乡诊一定会带的,里面都是她用得趁手的工具。她把箱子柜子翻了个遍,没有!
“垚妹没说过今天要出乡诊啊,雨这么大。”翠芽心里不那么慌了,看着外面的大雨说:“要不,我先去警署报个案,没事儿不更好吗?不管咋样,确实有人写了这个东西,就算垚妹没事,这也是恐吓啊!”
“不行!这件事,不能声张。”
周围的人思想保守到令人发指,尤其是还跟这个声名狼藉的“三官堂”扯上关系。
“她平时,开罪过什么人吗?”
翠芽仔细想了想,应该是没有,即便是开罪,也只能是开罪被她诊治的动物啊!外面都说垚妹性格好,会照顾动物,那些凶得不得了的狗见了她都服服帖帖,其实那都是表面现象啊。动物在她手里之所以变得乖巧听话,那是因为她打针特别疼……
“她跟动物在一起的时间比人还多,要说开罪人,应该是没有的。除了……”除了那些上门提亲让她做填房做小妾的,也真是很奇怪,打算娶妻正妻的从来不上门。
秦彦礼静静地听翠芽说完,其实只要知道兽医的去向,所谓的绑架也就不攻自破了。这样的天气,出乡诊的几率不大。去哪儿了呢?如果只是个恶作剧,那策划的人,定然是对她生活很熟悉,起码对她近些天的安排很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要不,我给你找把伞遮遮雨?”
“谢谢,不用了。你如果无聊,可以跟我说说兽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掌握更多的信息,也便于判断兽医在打什么主意,他肯定对方对他抱着什么目的,跟她哥哥有关系。
“说起垚妹……我还没问呢,你怎么突然就能说话了,又突然对她这么关心?”翠芽挠了挠头,似乎有点儿明白过味儿来了,“这么说,前阵子你伤得那么严重是假的?还一直不说话,让她整天照顾你,你装哑巴装得不累吗?”
秦彦礼眸色沉了沉,她照顾他?怎么照顾的?戳他断了的肋骨观察他的反应?故意不让他晒阳光补充能量?把他的空间位标传感器当成手表给卖了,把他的屏蔽场带当成皮带抵押了……故意说什么偏瘫啊半身不遂的打击他的自信心,还把他的体征变化记录在小本子上?这就是地球土著的照顾?
看到他那副面色深沉的样子,翠芽觉得她真相了,“你是不是喜欢上垚妹了?你是患者,她是医生,你一直不好,她就要一直照顾你,哎呀,你这个法子可真好!不过你装哑巴这个法子不好,早晚要露馅。不过我会帮你保密的,你乐意装就继续装吧!”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儿似得,翠芽晃着脑袋说:“这就是文明戏里面说的爱吧!”
秦彦礼皱了皱眉,砹?看不到摸不着半衰期只有8小时就衰变的元素?她爱怎么想就随她高兴吧!
“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你说,是跟垚妹有关系的吧?”
“是。”
“没问题,不管是什么,我替你保密就是了。”真可怜啊,翠芽想,这真是身残志坚的人,都这样了还想着垚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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