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4
板车咕碌碌地向前,赶车的小哥没骗她,的确要绕远,而且不是一般的远,是要绕这么大个岭,杨绵暗想如果她知道要这么个绕法,干脆硬着头皮从原来那条路走了。
这也绕得太远了啊!
路两边的树林子里埋着几个野坟,林子里不知道什么鸟桀桀怪叫着,天色暗下来,她心理紧了一下,身子突然后仰,差点摔下来。
车停了。
轮子陷泥坑里去了。
赶车的小子跳下来看看,搓了搓手,腼腆地朝她笑笑,进树林子里找垫车轱辘的东西去了。
杨绵拢着大衣等啊等,不见小伙子回来。
她冻得受不住,在地上跳脚取暖。静得慎人的林子里传出闷响,像是镐头抡在地上的声音。
荒山野岭的,杨绵心里有点毛,这种地方挖坑,能有什么用处?她矮着身子藏在车轱辘后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用挖太深,能埋住就行!快快快!”
“长官……他这还没断气呢,就埋了?”
“断气不断气都跟个死人一样。去把他拖过来!”
东西似乎挺沉,两人骂骂咧咧,不一会面口袋扔在地上的声音传过来。
“那要是上面问起来,咱们怎么说呀?他家里人不会闹事吧!”
“哼!闹个屁!就说送他回乡的路上车翻了,死了就埋了。他在城里赁的那座房子,存着不少好东西,也算是咱们这趟的辛苦钱。把他从崖底捞上来,都没跟他算呢!”
继续抡镐头的声音。
“长、长官,你看他、他眼睛睁开了,这这怎么着火了,不是诈尸吧?”
“他还没死呢,怎么诈尸?”
树林子里腾起一道红光,白色的桦树林像是着火一样,连路上的马都惊了,不安地打着响鼻。林子里的人也惊了,扔了镐头慌里慌张地往林子深处跑了。
杨绵一直等到红光散尽,确定那那两个人是真得不回来了,才慢慢直起腰。
布鞋踏在枯枝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手里紧紧捏着手术刀,手心里冒汗了。
新挖出来的冻土有股特殊的泥土腥气,就在土堆旁,她迎上一双清湛湛却漠然的眼睛。秦彦礼被扔在地上,淡淡地看着她,夕阳在她头发打了个光圈,她小心翼翼地逆着光线慢慢走过来。
他瞧着慢慢逼近的人类,虹膜上投射出行动预判:
生物种类:哺乳纲人类女性
预测接近:10米,继续猫腰接近中……
意图预判:不明,50%不怀好意。
应对预案:放弃抵抗,投降为上。
两人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秦彦礼是说不了话,他刚刚已经把全身的能量都用在发光上了,如果那两人不是跑得快,估计已经被他电晕了,后果就是他已经彻底陷入低能量状态,除了微弱地眨眨眼,动动眼珠,什么都做不了,形同死尸。
即便面对一个别有用心的、白皙的、柔弱的地球小土著。
“目……”彻底陷入低能量状态,秦彦礼心里说着目标清除已经做不到。
“墓什么呀,我在这里,你死不了呢。”杨绵摇摇头,心想这人命真是大啊,每次都是遇到自己。
是死不掉,更令人担心的是生不如死吧!他想到了牛场兽医诊治她的时候那个不专业,如果有选择,他会选择静静地躺在这儿。可是他再也没能量开口,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身为彭城杨家的女儿,杨绵见过的世面有点多,什么惊悚怪异的事情她都见怪不该了,但不包括眼前的男人这种。
她琢磨了一阵,还是想不通这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生不死,难以理解,也不科学!
确定秦彦礼确实动不了后,她小心地解他衬衫的扣子,把胸膛露出来,将春申道长给的符篆贴在他心口上,脱下大衣,把身高快一米九的秦彦礼拽到大衣上,一路拖到了马车旁,并没有看到他脑袋几次撞在白桦树上。
赶车的小哥已经把车轱辘拽出来了,看到她从林子里拖了个男人出来,明明一副又怕又想问的表情,最后只是把头一低,一个字都没问。
杨绵眼神一直在秦彦礼的眉毛和下巴之间来回移动,在林子里她想了很多,还是决定把他弄回来,如果就扔在哪儿,冻一晚上肯定冻死了。
城里已经掌灯了,扯枣胡同的路又窄又难走,小哥不仅把人给送到了家门口,还帮着把秦彦礼给搬进了屋里,走的时候一脸的欲言又止。
翠芽的爹妈做豆腐每天四更天就起,这时候已经睡下了。杨绵把人安置在窦子航西屋的炕上,一脸“什么都不要问”的表情。
翠芽怎么可能那么好打发,她眼神贪婪地在秦彦礼脸上打了个转,晃了晃杨绵的胳膊。
“咋回事?他哪儿来的啊?你在我面前装深沉也没用,给我说清楚!”翠芽一副“不说明白就没完”的架势。
杨绵头有点大,她想得还不够全面,脑子一热就把人带回来了,然后怎么办呢?
“路上捡的,我以前救过他。”她皱着眉看了看自打她进屋就一声不吭的窦子航说:“你今晚跟你翠芽姐睡东屋,我睡西屋。”
窦子航不吭声,两指在秦彦礼鼻下试了试,有点不屑地说:“你跟他睡一个屋?杨文柳会扒了他的皮的!你忘了,你是有婚约的人,就算你看上了这个,也要先想办法先蹬了那个谁啊!这样才名正言顺。”
杨绵觉得窦子航这小孩跟翠芽在一起就长歪了,碎嘴!这一天她累坏了,摆了摆手不想多解释:“这个人的饮食起居,我来包办,你俩要保证,在我没同意之前,不能让我哥知道他在这儿,也要防着点秦师姐,她知道了就等于我哥知道。”
鹿皮手套一掏出来,翠芽开心得不住点头,反倒是窦子航这个小孩不那么好打发。
“不能告诉大哥,听到没!”
“哼!”小孩傲娇地一扭头,“你爱稀罕他就稀罕去吧!懒得管你!”
不过,还是不放心地把秦彦礼检查了一遍,确认他真是的的确确一动都动不了,这才抱着枕头花被去找翠芽了。
天刚一亮杨绵就醒了,站在晨光里懒懒地伸了半个懒腰,她抱着毛毡子委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睡得肩膀僵硬。
秦彦礼早就醒了,他现在跟一株植物似得,只能呼吸,连手指都动不了。体内的自检程序汇报:如果就这么躺着等自愈,需要三百个地球年……那时候,潜伏者已经在地球上寿终正寝了吧!
杨绵走过去,看到男人正盯着棚顶的纸出神,她从半旧的棉被下拉出男人的胳膊,摸了摸他的脉,微弱到快要感觉不到,却还活着,真是神奇的体质啊!
“看什么看?救你,可不是好心,要回报的!。”她坐在一旁,手托着下巴盯着他看。
他鼻梁英挺,轮廓硬朗,眉骨很高,显得人有些傲气,整体来看挺耐看,又不像是戏园子里唱小嗓子的角儿那么阴柔。
“我问你,在牛场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哥看?”她指头在秦彦礼的头上戳了戳。
给他治伤的时候,在场的七个人中,她们六个加一起,他也就瞥了一眼,唯独对她哥,深深地,看了三次,每次时间都不短。而且,让她特别揪心的是,向来眼高于顶的她哥,回应了这个目光,耐人寻味。
秦彦礼想了想,拼着身体里的最后一点能量,嗓音地沉地说:“他是你哥哥?很有吸引力。”
作为一个地球土著,这个叫杨文柳的男人很不一般。围观他的六个地球土著捏一起,只是个一颗星的清除难度,他值要两星半。
杨绵被他惊得后退一步,摔了一小下,爬起来瞪着眼睛死盯着他。
他、他竟然能说话!难道他现在这个半残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杨绵用擀面杖扒了他一下,没动,又加重了手劲在戳了戳肋条,依旧没动,一行清莹莹的泪水从男人的眼角流下来。
疼!秦彦礼似乎能感到传感神经要起火花了!
他体质虽然跟地球土著不太一样,痛感却是百分百的相似。他就不应该删除下载的地球土著“脏话包”,否则他现在的表达一定会异常精彩。
地球人真是不诚信,她问话,他答了,结果呢?
杨绵也是被惊呆了,男人面无表情流泪的样子让她判断不出这是怎么个情况。
要不要这么委屈这么难过?她就轻轻地捅了一下。
她纳闷地往前凑了凑,研究地俯视着睫毛上还沾着盈盈泪光的男人。
算了算了,下次她不动手好了。
晨光渐浓,秦彦礼也审视着这个小兽医,她皮肤上的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兽医的电场让他很舒服,那种深入到骨髓的舒服,可惜捕捉不到。
一大早晨,杨绵很忙,忙着做了几件事,去租界警署报案(捡到个人),去教会医院报备(捡到个半死不活的人),等她终于想起来吃早饭时,翠芽给她的烤红薯早就冷透了。
省城里的督军又跟镇守使打起来了,城里人人自危不敢出门。诊所里有点儿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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