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稿 Page65

　　方武比谁都明白，如果他无法完成那女人交给他的任务，他的后果会是怎样的，只不过，这句话从童野的嘴里说出来，好像更真实，也更让人恐惧。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推理出来的，方武摇了摇头，不可能，现实中哪有那么牛逼的警察，一定是瞎蒙的。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确实是事实。

　　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很惨，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惨成这样。现如今，家犬的地位还不如一条野狗。他竟然被童野给吓唬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一点也不奇怪，童野毕竟是警察，手上有资源，可以提供很多内部信息给那女人，他是不是自愿的一点都不重要。

　　那女人作案很难留下任何证据，但她从事的毕竟是犯罪活动，在警局放个内奸肯定会有帮助的。

　　他方武就不一样了，当初两人合作是因为钱，那个时候他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可是现在他把郝敏搞丢了，也就是把钱搞丢了，别说有没有利用价值了，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

　　方武越想越不是滋味，本来都以及走出几米了，特意又回到童野的办公室门口，撅起嘴蓄力到最大，往门上啐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从警局离开。

　　虽然他知道童野是无辜的，谁让啐他最方便呢。

　　他回到了车里，门关上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当初买车的时候，他很喜欢这个特点，可是当他发脾气的时候，就不喜欢了，摔门摔不出气势，不解气。

　　他手握在方向盘上，却不知道往哪里去。

　　郝敏在哪呢？

　　他本来以为，是方文把郝敏弄进安定医院的，自己只要拿到监护权，就可以明目张胆，不，光明正大地接郝敏出院。可是市安定医院里却没有这个人。全市就只有那一个安定医院，不在那，还能在哪呢？

　　他拼命地砸方向盘上的喇叭，惹得路人投过来鄙夷的目光，他们以为这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是在炫耀自己的跑车。

　　他的银行账户早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这辆车是他唯一的一样值钱的东西了，恐怕很快就保不住了，也有可能很快就用不上了。

　　他摇下车窗，把头伸出窗外，张开大嘴，诅咒所有路过的人。语言难听之极，他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无辜路人的身上。

　　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跟他一般见识，这让他更气愤，因为他感觉所有人，好像都像对待疯狗一样地对待他。

　　从外面看他把头伸出车窗的样子，如果他的舌头长一点，确实和疯狗没什么两样，他的口水，此时，也和狗一样在风中飞翔。

　　他的气撒完了。

　　最害怕发生的事，发生了，也许他的情绪如此烦躁，就是因为恐惧吧，现在这个炸弹终于炸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和那女人讲过，郝敏失踪的这件事。也许她打电话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呢。

　　他把手机捧在手里，像是托着一颗刚煮熟的鸡蛋一样。他想要祈祷，却不知道该叫哪位神灵的名字。

　　妈妈呀！

　　最后，他只想到了这位“神灵”。也许，她去世之后，在天上，谋了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最重要的是，无论他的请求有多么荒唐，他相信妈妈一定会答应的。

　　千万别让那女人知道那件事，你知道的，就是郝敏失踪的事，千万不要，如果她知道了，我可能就去和您团聚了。

　　铃声已经响了三遍了，再不接很可能就错过了，错过了也是有很严重的后果的。

　　“喂。”方武颤颤巍巍地说。

　　“到酒店来。”

　　只有这四个字，简洁有力，不容反驳。恐惧对他的折磨还没有结束。她太狠毒了，她就是要让他的心悬着。只有这样他才能痛苦到极致。

　　他甚至希望，现在就死在这辆车里，一来可以尽早地结束痛苦，二来他开着这辆车去地府的时候，还能有点面子，不至于走路。也许还能做的起公交，奈何桥通车了吗？

　　他颤颤巍巍地把钥匙插进了钥匙扣，启动了车。

　　开往那女人住的酒店。

　　这个时间，出入酒店的人很少。他也不必像往常那样小心，他昂首挺胸地通过了旋转门。

　　我不害怕，我活得很好，我并没有一蹶不振。

　　只可惜，门童看都没看他一样。他的这场戏，没有观众。

　　他终于来到了那女人的门口。

　　门开着，门总是开着。他进去之后，随手把门关上了，他弯下了腰，眼睛盯着地上的瓷砖，瓷砖的光有些晃眼，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抬头。

　　“方文已经回到医院了。”方武对着地上的影子说，“我正要跟您汇报呢，他昨晚就回去了。”

　　“那就好。”那女人说。

　　方武只能看的她的影子，从她的影子上来看，她好像不是很生气。她还没有知道郝敏的事。那她叫我来干什么呢？

　　那女人接着说：“我不担心他会逃走，他根本没有逃走的理由，我相信他不会因为那点钱，就离开这里的。”

　　她的影子转了个身，“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童野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要和他过不去，要尊重他，他和你不一样，自尊心对他来说，还是意味点什么的。他已经在边缘了，我们不能在推他了。”

　　她把手放在了方武的肩膀上，方武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流，在他的体内翻涌，如果他把手放在地上，一定会出现一个白色的掌印。

　　“我明白了。”方武说。

　　“我们是站在同一个战线的，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方武从来没有听到过，她如此温柔的和他说话，看来她今天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感谢妈妈保佑。

　　那女人把手抽了回去，寒气也随之消失了。他的秘密目前还很安全，这说明童野没有告密，这也是好好合作的一个理由。

　　她还不知道郝敏的事，方武也就用不着害怕了。方武微微地抬起一点头，虽然还看不见她，但是他的嗅觉好像回来了，他闻到了酒味。

　　身为一条爱玩、爱泡吧的家犬，方武能闻出来的，当然还不止这些。如果把那女人昨天穿的衣服放在他的鼻子下面，他能从上面的酒味、烟味，还有残留的环境味道，来分辨出是哪家酒吧，而且闭着眼睛就能找过去。

　　原来，你也还是女人啊，方武的嘴角微微地向上翘了一下，在酒吧的一夜风流，所以今天的心情才这么好。

　　那女人的心情确实不错。可是，在火夜酒吧洗手间里发现的那具尸体，绝对开心不起来了，因为，他已经被酒吧的“夜火”烤成干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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