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没事别乱跑，按时吃饭，听外婆的话，读书要用功，知道了吗。”
这是年后霍子燕和林书华走前对福音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一如既往地点头，目送着林书华和霍子燕上车，直到那辆锃亮的白色轿车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这才意识到寒假余额所剩无几。
距离开学还剩5天，福音带着自己一字未动的寒假作业跑到衍辰家，开始地狱补作业模式。
“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布置那么多摘抄作业。”
程序式的抱怨结束，福音咬了一口衍辰妈妈刚刚端进屋、新鲜热乎的肉包子，满足地叹了声。
“你还有脸说？”
衍辰扑在书桌前，手里的笔一刻没有停过，眼前的两本书都写着林福音三个大字，他边狂写边埋怨：“你好歹也写点啊，林福音。”
“辛苦你了，衍大人，”福音拿了一个软乎乎热腾腾的包子到他身旁，笑嘻嘻地递到他嘴边，“吃个包子补充一下能量，后面还有好几本呢。”
衍辰抗拒地别开脸，“拿开。”
“听你的。”福音没有跟他继续打太极，悠然自得地把手上的包子送进自己嘴里。
“你那么多作业放着不写，怎么就只写完了周记作业？”
衍辰扭了扭酸软的手腕，搞不懂福音这个从来不写作业的人是怎么在每次考试中拿到第一的。
福音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咽下肚，舔了舔手指：“秘密。”
开学那天，福音以五年级学生身份进入了新的教室，教室里跑来跑去的还是上学期的那批人，有几张新面孔，她并不在意，毕竟到最后都会打成一片。
班主任依旧是许丽丽，她剪了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看上去年轻了不少，整个人容光焕发的，听说许丽丽订婚了，福音不知道是真是假。
福音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右手边的位置空落落的，主人迟迟没来。
她想，这个周小易怎么又迟到了。
明明是老师的孩子，还这么缺乏纪律性。
新学期的规矩还没讲完，许丽丽就被好几通电话搅得无法进行下去，她说了声抱歉，便到走廊处接起手机。
老师稍微离开，班里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福音望了眼窗外的许丽丽，她弓着背，一只手护在手机听筒处，面色不太好。
见班里的噪音越来越大，福音猛地一拍桌子，扬高声音：“给我安静点儿！”
突如其来的高音镇住了班上的这群小鬼，走廊的许丽丽也刚好接完电话，她快步走回教室，面容凝重。
她先是环顾了一圈教室里的学生，最后把目光定格在福音的旁边，也就是周小易的位置上。
“周小易还没到吗？”
福音迅速答：“没有，他一直没来。”
福音是周小易的同桌，是班上和周小易交集最多的人，许丽丽继而看向她，又问：“福音，你最近有见到周小易吗？”
福音如实摇头，放假后她再也没见过周小易，一次都没有。
老师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而变得轻松，眉头反倒皱得更深，她看向全班人，再次重复了刚才她问林福音的问题。
“你们最近有见过周小易吗？如果有同学见过，现在马上告诉老师。”
全班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开始摇头，他们都没有见过周小易，事实上，平常在班里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周小易玩，除了林福音。
许丽丽出去接第二通电话后再也没回来，余下的课换成了数学老师魏鑫上，但不知怎么的，第三节课后魏老师也接了一趟电话，再之后就全是自习了。
自习课并没有人会老老实实自习，学生们议论纷纷，有人在课间打听到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激动万分地传播，班里瞬间炸了锅。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周小易失踪了。
放学后，福音回到家里，陈慈刚刚接完电话，手机还握在手里，她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太妙，见到福音，立马说：“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
福音刚把书包放下，陈慈就匆匆来到她面前，急不可耐地问：
“你这个小兔崽子，没惹什么事吧？”
福音把红领巾解下，叠整齐后塞进书包最小层，“我没有。怎么了？”
“你老师问我你最近有没有和一个叫什么易……”
“周小易？”
“对，就叫这个名。许老师问我你最近有没有跟他玩，还说你们是同桌，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他，我哪儿见过这小娃儿，听都没听过。”
陈慈看上去很头疼，“我说你平常只和衍辰在一起玩儿，还有高晓燕他们，没见你和什么周玩在一起。”
福音点点头，想起课间同学们的传言，忍不住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了？”
陈慈露出大为不解又大惊失色的模样：“你老师说这小孩不见了找不到了，他妈都急疯了，要准备报警呢。”
开学第二天，福音照常来到班级，周小易的位置依旧是空的。
学校组织老师在小镇上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着，又回到班上一个个质问，福音是被问的最多的那个。
他们焦急万分又努力装作镇定地问林福音，问她和周小易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林福音想了想，告诉老师们自己和周小易最后一次见面是期末考结束的那天。
他们又追着问，周小易和她说了什么，她还没答，问题又延伸到平常周小易和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反常的话。
林福音很想说，周小易整个人都挺反常的，只不过，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她还是个小孩，怎么会注意那么多。”
直到许丽丽主动出来结束对话，林福音才得以解脱。
距离周小易失踪已经过了四天了，福音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试图去回想她和周小易交往的那些片段，记忆又像麦芽糖一样黏成一团，提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周小易不是会临阵脱逃的人，无论面对什么，他都不会像是会选择逃跑，或者离家出走的小孩。
但是，周小易究竟在哪里呢？
她也不知道。
周小易已经连着一周没来上课了，也连着一周没有回家，周小易的妈妈报了警，周小易失踪的消息也彻底传遍校园。
有人说周小易被人贩子用药蒙晕，带走了，还有人说周小易只是故意搞恶作剧，现在可能在哪里躲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了。
福音也不知道哪种说法是对的。
周小易的失踪事件，轰动完了小学，因为他的父母是本地中学的老师，一时间又轰动了整个中学。
因为这事儿，各家各户开始对孩子上下学严格看管，连陈慈这个天天傍晚去打麻将的人都执意要接送福音上下学，福音便也从中逐渐感受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原本，她以为是周小易的把戏。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一个人，一个十一岁的小孩，怎样才能在没有父母的帮助下，躲过各种人的搜寻，安然无恙地生活八天呢？
福音想不通。
不知道周小易去了哪儿，但是福音的学习生活还要继续，虽然教室里每天都充斥着不可言说的猜疑和八卦气息。
课间，衍辰转过身，压着嗓子跟她说：“我表姐跟我说，周小易爸妈已经好久没来学校上课了。”
福音没想到衍辰也有好奇心那么重的时候，她脱口而出：“他的爸妈不是离婚了吗？”
“离婚了，周小易也是他们的小孩啊，”衍辰瞥了她一眼，觉得福音没常识，随后又猜测：“你说，他会不会因为爸妈离婚，受了刺激离家出走，然后中途被人绑架了？”
“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太多了？”衍辰倒挺有编剧潜能的，福音想了想周小易那些天的表现，并不赞同衍辰的猜想，“好像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怎么可能，”衍辰皱眉，认为福音实在缺乏人类基本的感情，他立马表现出对人世间情感十分老道的模样，“离婚给小孩带来的影响是很大的。”
无论怎么推理猜测，第九天、第十天周小易都依旧没来上课，也依旧找不到他的踪影。
没晴多少日子，淅淅沥沥的春雨又开始下个不停。
傍晚，福音洗完澡出来，发现陈慈买菜买到现在都没回来，隔壁的衍辰突然赶到她家，急匆匆地拉住她，手里还握着一部手机，屏幕显示刚刚和妈妈通过电，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福音，不、不好了！”
俩人共撑着一把伞奔到了河边，下着雨，河水湍急，一波一波地往前翻涌。
接到的位置消息是河的下游附近，夏天不少人会在那里洗衣服洗被子，等俩人到达时，四周已经被人堵得水泄不通。
最前面的是警察，人太多了，福音试图往前进一些，突然被人抓住后衣领，动弹不得。
回头一看，是陈慈，她厉声质问：“谁让你来的？”
福音没回话，她往人缝中看，看到的依然是密密的人，只听见周围在不停地议论。
“老天爷！作孽哦。”
“前两天没下雨的时候就看见漂在那里，我还以为是垃圾，谁知道是一个人。吓死我咧。”
“啧啧啧，你没看到那个肚子那个脸那个手，都泡得跟气球一样，好像还是个小孩，这要怎么办哟。”
“捞上来了捞上来了！”
人群中有人疾呼，一时间各类声音又躁动起来。
“小易啊！！”
凄厉的女声像刀子一样从众人的喧闹中劈裂开，直冲福音的心底，她的眼皮没由来地跳动了一下。
陈慈捂住她的耳朵，带着她转身。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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