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聊表孝心
走进院子，白远把打火机递给沈秋，说由她点燃第一支炮，算作向已逝的亲人报喜。
鞭炮声响起，震耳欲聋，红色的炮衣漫天飞舞，火药燃烧后的白烟铺满整个院子。
二婶从口袋里拿出红线，郑重地系在两人手腕上，如同月老红线，向远在天上的亲人介绍这一对璧人。
二叔推开最中间那扇房门，四张黑白遗像平排靠在木桌上，两位老人，两位年轻人。
看到遗像，沈秋终于知道深邃的眼窝从何而来。
白杨的妈妈是外国人，或者是混血儿，将深眼窝和高鼻梁复刻般留给了白杨，而白杨爸爸又把刚毅的下颚线和薄唇一比一传给了他。
黑白遗像看不出身高肤色，看到同样高大的二叔，猜测应该是遗传了爷爷。
二婶走到身边提醒：“秋儿，第一次见面磕三个头吧。狗娃你也磕。”
两个手腕上绑着红线的人一起下跪，以闷重的磕头声聊表孝心。
所谓祭奠，不过是一种仪式感颇重的自我安慰，可是今天不同，沈秋觉得这是一场重生仪式，将过去暗无天日的生命全部抹去，焕发出一个崭新的人。
白杨牵着她的手起身，向前两步走到香炉旁，一边点香一边介绍：“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这是沈秋，是我的媳妇，也是你们的孙媳妇儿媳妇，很漂亮吧？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的。”说完递给小女人三支香，手握手插进香炉里。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是沈秋，是狗娃的媳妇。我们会好好的，你们放心吧。”
到此，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进行完毕。
按照规矩，沈秋和白杨需要在老宅里住够九天，寓意一家人长长久久，可是这院子实在太过破旧，无法抵御深冬的寒冷。
二叔提议把遗像抱回自家，也算两个孩子没有坏规矩。
沈秋当即拒绝，不想一而再再而三让长辈迁就他们，坦言愿意住在这里。
于是，整个下午一家人兴高采烈地打扫旧屋，为小两口改善居住环境。
在这其中，白远最为勤快，与白杨清理大炕时羡慕说道：“哥，嫂子真好，我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媳妇。”
白杨摸摸他的头笑着回应：“嗯，哥以后给你说门好亲事。”
一家人同心协力的感觉太好，不知不觉天色渐晚，二婶先回去做饭，很快便将年肉做的菜端来了这边。
祖奶奶是真疼沈秋，发给她的年肉又多又瘦，二婶说还没见过村里哪家媳妇能分到这么大的肉，村长家儿媳妇也不过一斤多，沈秋这块足有三斤，至少能做七八道菜。
二婶念叨的时候白杨笑而不语，沈秋觉得那笑容有点高深莫测，像是洞悉一切因果。
夜里，二叔一家回去后，两人躺在暖烘烘的大炕上彼此依偎，静谧又舒适。
“白杨，为什么祖奶奶给我的年肉那么大啊？”女人圈着粗粝的手指问道。
“可能是祖奶奶喜欢你吧。”
“不许骗人，我看到你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了。”
“……”男人下巴拱在她的颈窝，声音欲欲的：“以前我每次回来都会给祖奶奶带些补品和红包，喜欢我自然喜欢你……沈秋，好多天了，今天我想~”
“别闹。”
“没闹，你算算，这都多少天了。”
暧昧至极的氛围下，女人的小脑袋瓜竟然真的在算天数，从腊月十一给客户家赶工到现在，整整二十天，以一个健康男人的生理来说，好像真的蛮久了。
“你动静小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在外面呢。”
“你叫的小声点就行……”
在这土坯掉渣的旧屋里，彼此相爱的人水乳交融，为西北凌寒的天气增添一室旖旎。
大年初二开始，白杨带着沈秋陆续拜访其他长辈亲属，无一例外均是贵宾级待遇。
虽然这些人大都是上几辈人分家分出去的，可是亲情并不淡薄，加上白杨曾经落下的好人缘，哪家长辈都不曾为难她，相反处处高看一头，把她当做既漂亮又有文化的城里人。
其中有户人家让沈秋印象深刻。
那是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妇，历经生活沧桑，脸上的状态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多岁，白杨唤她“表姑姑”。
这位表姑姑是白杨爸爸的表妹，据说五十多年前村里人的意识大都停留在“亲上加亲”的封建思想中，这位表姑姑便是爸爸的娃娃亲对象。
后来爸爸考上大学走出小山村，表姑姑自觉配不上文化人，嫁给了村大队的管账先生。
说来也是悲惨，表姑姑生孩子时难产，管账先生冒雨下山找大夫，没想到大夫来了，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大夫说管账先生往回赶时不小心摔到山下，身体被树枝刺穿，当场咽气。
还有那个孩子，是个漂亮的小女孩，但是出生时缺氧太久，损伤了脑神经，变成一个痴呆儿。
从那以后，表姑姑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没有再嫁。
白杨说，表姑姑的女儿前两年嫁给隔壁村一个会看病的残疾人，算是有了归宿。去年秋天为残疾人生下儿子，一家人过得还不错。
只是辛苦了表姑姑，女儿痴呆、女婿残疾，得把外孙子带在身边养着，累得很。
沈秋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老妪抱着襁褓又抖又摇，朝孩子唱童谣的场景。
表姑姑只会说当地方言，沈秋听不太懂，便接过孩子哄睡，让白杨和表姑姑好好聊天。
小孩子有灵性，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换了不哭也不闹，伸着小手想摸摸。
沈秋把脖子躬下，让孩子摸到她的下巴，没想到换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纯真的令人动容。
她把口袋里的数十个红包全部塞在孩子被褥里，温柔地唱起“世上只有妈妈好”。
孩子睡了，或许天气原因有些着凉，鼻子里呼吸很重，她悄悄退到床边看了看火炕，又加了几块碳，这才蹑手蹑脚走出去。
外厅里，白杨正给表姑姑塞红包，表姑姑死活不收，口中推辞着听不懂的话，不难猜测应该是：你们小两口过日子也不容易，以后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
沈秋笑着走过去，拍拍男人的手示意他把红包收回去，转头朝表姑姑说：“表姑姑，孩子睡了我们先走了，您等会看看孩子有没有踢被子，以免着凉。”
“好好。”
两人离开，白杨牵起她的手小声问：“给孩子放钱了？”
“嗯，来时带的红包都放下了。”
“我媳妇办事真漂亮。”
“那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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