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官婷,南京 下
接着又是几天缠绵的秋雨。那个周六,天放晴了,日头懒洋洋的,深红泛黄的法桐叶随风起舞。
我和上官婷相跟着去新街口新华书店买设计书。
路上有个小水洼。我后退两步,助跑,一跃而过,回头看她。
她站在水洼那头,穿着一袭咖啡色长裙,星眼汪汪的望着我,一脸求助的小可怜样。
“背,还是抱?”这是个问题。
长裙怎么背啊?我一咬牙,把她横抱起来,退后,助跑,轻松的一跃而过。
她的身姿很轻,柔若无骨,细腰盈盈不堪一掬。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她雪白的脸蛋儿仿佛着了层淡淡的胭脂,明亮的大眼睛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我们都有点心慌,不再说话,匆匆前行。
在书店翻了大半天书,她有点流清涕。趁她看得入神,我跑去新街口商城给她买手帕。回来时,她又捧着本大厚书在痴痴地看。我把两块淡淡暗影咖啡色手帕递过去,随口问,“看的什么?”
“星座和属相,哈哈,蛮准的!你的生日?”她回眸一笑。
“1984年2月13日。”
“看,是不羁的水瓶,哈哈!看看你跟什么星座最搭。”她揶揄道。
她翻找着纸页,“最佳情侣……速配结果……啊!”
她突然停下不念了。我站在她身后,凑眼去瞧,那页纸写道:
“速配结果:水瓶座(男).vs.狮子座(女)
他聪明睿智,你则明艳出色。你们走在一起,真称得上是一对金童玉女。收敛一下你的大小姐脾气吧!他值得你这么做。
两情相悦指数:5
天长地久指数:5
一开始,狮子座女人觉得自己好像一块被喷气推进的磁石一样,被水瓶座男人吸引了。她深深地陷入水瓶座男人梦一般的眼睛里,仿佛一片云消失在他感情的天空中。作为一个狮子座女人,她自然要抵抗,但这没有用,她觉得他那由神赋予的气息组成的和风把她吹向高空,他用风笛吹出的柔和音乐让她如坠梦乡。”
她仔细品读,削肩有些轻微颤抖,身子向我依偎过来。我闻到她的发香,清新淡雅的在弥漫。我情不自禁用双手扶住她的肩。她轻轻一颤,全身的重量似乎倚在我的臂弯,还是目不离书。丝丝香甜沁入肺腑,那是南大校园里正在流淌的桂花香吧。她的体香闻起来感觉特别好吃,她的脖颈像白天鹅一样细腻柔美,她的咖啡色长裙在我腿上轻拂,我心神俱醉。
不知过了几百千年,她娇婉的一声嘤咛,唤醒了我。“你也属鼠啊!“她又查,我瞄了一眼书页,上面这样写道:
“鼠最美满的结合对象是牛。子鼠与丑牛六合,此乃上上等婚配。”
她扭头白我一眼,哼了一声,说,“我看你是没指望了,牛比你小13岁呢!我妹妹就属牛,才5岁呢!不准笑!”
我没笑啊,我心里的桂花在唱歌。
“为了惩罚你这只米老鼠,你要把这本书送给我!”她装作凶霸霸地说。
回校路上,要转车。公交车上人挤人。到站了,我奋勇向前挤到门口,她在后面紧跟着。我跳下车,发现她没了踪影,原来是又被挤了回去。车就要开了,她在人群中奋力向我伸出手来,我握紧了去拽,她从车门上直接掉进我的怀抱。
她红着脸又白我一眼,垂下头去,手却再也没有松开。我们的手这样紧紧扣了两年。
“你的生日过了吗?”
“笨!是813!我是蒙、回、汉三个民族混血的大狮子!记住,我妹妹跟我同一天生日哦!”
她张牙舞爪做恐怖状。
果然她是狮子座。我心里的桂花在跳舞。
边忆边讲,我看了下表,已是凌晨4点半。上官凝像只安静的小猫,擎着酒杯,两眼亮晶晶的。我说:“天快亮了,该睡觉了。”
“风哥,我从小是姐姐带大的,姐姐最疼我,你抱抱我。”她突然软在我身上,柔长的胳膊抱着我,半眯的猫眼仰望着,丰盈的樱唇微微张开。我瞬间对她产生了心驰神迷的怜爱,忍不住要低头吻她,耳边突然掠过上官婷的遗言:“照顾好我妹妹!”
我一惊,猛地一推她。她一个踉跄,马上要摔倒在地。我赶紧跨上一步去扶。她双脚一个错步,一拧身,借着身子的斜劲,又一跺脚尖,身子轻盈地向床上飞去,稳稳地落到床上,水汪闪亮的大眼睛冲着我浅笑,说道:“风哥,你对姐姐真好。”除了上官婷,还没有哪个女孩让我如此惊讶。我的心猛跳几下,说声“对不起”,转身拉上卧室的门,走进客厅。
年年上坟,今年虐心。她们姊妹性格不同,但有股子相同的气质,高贵,清雅,摄人魂魄。上官婷娇羞,柔美,沉静,而她娇蛮,神秘,冷艳。
窗外暴雨如注,偶尔夹杂着冰雹,打在屋檐上噼里啪啦的响。过了一会儿,我侧耳听听卧室里面再无一丝儿动静。悸动的魔力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味道或浓或淡,或单纯或复杂,像滚热的温泉一样涌进了脑海,又顺着眼光塞入了窗外的黑暗。黑暗,暴雨和桌上台灯散发的忧郁光线,以及木地板反射的冷调,搅得我心绪不安。
九年了,沉浸在依稀梦里的我,该被拉回尘世再走一遭了?
我走到书桌前,轻轻地搬过椅子坐下,拈起一叠便签纸,从红木笔筒里抽出支墨水笔,文字像蓄满树叶的雨水一样洒落下来:
毫无理由的
生活回复了从前
心锁住了
脚步就停滞不前
如果生命能够计时
我已超龄多年
滴答的秒针
挣脱不开岁月的表盘
转不完的日子
飞不尽的流星
在夜空划出一道道抛物线
黑色的柔发
白色的连衣裙
她坐在钢琴边
眨着明媚的双眼
救赎的人来了几多遍
挣扎在彷徨又似梦之间
仍躲不开岁月的眼
灵魂摆渡在黑与白之间
自由永远是把双刃剑
滴答的秒针
挣脱不开岁月的表盘
转不完的日子
飞不尽的流星
在夜空划出一道道抛物线
花雕木的窗台上,摆放着一支阔口带彩色格子的玻璃瓶。瓶子里正盛开着淡紫色的风信子。清冽的花香透出几分轻柔的气质,给花间堂的夜晚蒙上了一层浪漫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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