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心思
天是轮回，有因便有果。
红石崖。
茂密的榕树傍崖而生，树上挂满艳色绫，青空之中，红绫格外瞩目。
南承安知晓百里锦必然会在这里。
此为红石崖，是当年落仙儿身亡的地儿，也是百里锦初次见到百里优的地方。
当年，他之所以犹豫不绝，除了有殷灵素的存在，最关键是百里锦。
若不是百里锦，他当初就不会犹豫。
南承安敛神，朝崖边直直望去。
那人挺立于崖，身袭淡蓝的衫儿，衣袂飘逸，脸容不急不躁，似就在等些什么。
他身旁，是两具直立的冰棺，还散着寒气。
见南承安来，他转过身。“没想到，你能找到我在这里？”眼又瞥到殷容七。“你也来了。”
“无忧被你藏到哪了？”殷容七道。“还有闻人那家伙。”
“藏？”百里锦笑笑。“她是我妹妹，我为何要藏？至于闻人靖嘛……我见都未见过他。”
百里锦否认，更让殷容七确定，百里优被他藏起了。
可为何？百里锦已然出了恶气，为何还要把百里优藏起来？难不成，他真的别有心思？
一旁的南承安却是了然。“你也知，她是你妹妹。可当初为何和我说那样的话！”
南承安忘不了。
当初他向百里琰提亲后，百里锦与他说的。
“她想嫁给你，不过是她想离开百里世家的理由而已，她压根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只是因为你能把她带走，她才与你好的。而且呢，她早已非完璧之身。”
那段时候，他很疑惑为何百里优主动提出要嫁给他，百里锦便这般与他说的。
柳云与百里优早已私通，甚至怀有身孕，想嫁给他，不过是想离开百里世家，保护柳云。
如果百里优闹出事，百里琰是不会放过柳云的。
只能先拿他做挡箭牌。
初听此事，南承安是不信，可听了此话，他却不能不在意。
而在意之后，就是疑神疑鬼。
再平常的对话，在他耳朵里，早已变了味道，彼时他年轻气盛，自是受不了百里优。
他曾短时间离开过百里优，也就是那段时间，殷灵素再次找到了他。
柔情蜜意，适当的温柔之色，都让他暂时对殷灵素放松戒备。
是酒，他神志不清，对百里优愈加思念，欲念更盛。
清醒后，他落荒而逃，又做贼心虚的跑到百里优那里，那时他离开百里优已然半月。
而瞧到他来，百里优没多大反应，只是平淡的问候几句，陪在她身边的，还是柳云。
他生酸意，说叨了柳云几句，柳云没生气，她却是生气。
南承安更怀疑她与柳云之间的关系。
所以，当殷灵素挺着肚子过来，要他做个了断时，他半有不甘，半是试探。
若她的真的在意，势必会很生气吧？
“既然如此，那便祝愿羡九公子与殷姑娘百年好合。柳云，我们走吧。”
柳云与她一同离开。
南承安更加确认，百里锦所说是真。
但十四年后，一切都解开了，当年百里锦与他说的话，全是诓他。
理由很明显。
百里锦对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抱有别的心思。“你挑拨我与优的关系，便是因此吗？”
他抬手，轻抚着两具之一的冰棺，甚是风轻云淡。
“我能挑拨成功，不恰是说明你压根都不配我妹妹吗？”百里锦觉得，世间男子谁都配不上他妹妹。“你多疑，敏感。想娶我妹妹简直痴人说梦！”
“她是世间最聪敏貌美的女子，该是……”百里优是他眼里最合格的艺术品。“该是……”
有人说话。“该是与你的血脉结合是吗？”
百里锦循声望去，却是殷容七，他脸淡然，似明了他对他妹妹的心思。
“血脉？”不能算是惊愕，应当是惊吓了。南承安道。“你说什么血脉？”
“三十年前，百里琰武功突破瓶颈，几近将百里世家推向武林顶峰。你我都知，修炼武功为易，突破现有功力实在难上加难，可若有落女的血脉之力，一切都好说了。”
从七响涧回来时，他就对百里琰奇怪，是落无宁解的惑，三十年前，是落仙儿出逃江南的时候，亦是百里优出生之时，而就是那时，百里琰武功忽然大为增进，堪登顶峰。
“落仙儿死后，唯有血脉之力的便是无忧，所以百里老家主才会加倍爱护这位女儿，他或是希望，无忧隐藏的血脉能再帮助百里世家。”他从落无宁嘴里听到这件事时，完全无法思考。“也或许是利用血脉之力得来的武功，反过来也倚靠血脉之力，在无忧失踪后，百里老家主没了血脉之力的庇养，不久便死了。你自废双腿不过掩人耳目，我说的对吗？百里锦。”
百里琰对落仙儿抱有怎样的感情，殷容七不知，但落仙儿却对百里琰抱有憎恨。
还有深深的无奈。
想来，她会玉骨生花，又掌握漠北秘术，怎会兵败闻人远。
闻人远不过弱冠，怎会一刀就杀了落仙儿？落仙儿再不济，又怎会失足坠崖？
但如果，落仙儿是一心求死呢？
红石崖一跃，是教百里琰死心，是帮闻人远赢了名声。
楼澜水是她好友，她想着，算是死了，也该要帮闻人远一把，只有此，他闻人山庄才能大噪一时，楼澜水的父亲也会认可闻人远，楼澜水也会过得幸福。
这场局，布的缜密。
只是，落仙儿没想到，她女儿会落到百里琰手里。
百里琰将她养大，甚至放弃自个儿的嫡女，让她代嫡女之位，给了她无尽的宠溺和荣华。
身为百里嫡子，百里锦难道不知其中缘由？
“一半一半。”听他的话，百里锦笑的开怀。“我是为了掩人耳目，自废双腿的。但有点，你倒是完全猜错，而且错的很离谱。”
“哪一点？”
“血脉之力没庇养着我爹的武功，我爹也不是暴毙而亡。”
“洗耳恭听。”
“你说他做恶人做到底，拿到落女血脉后，杀了落仙儿多好。可他却该死的死了那所谓的怜悯之心……”
他爹明明是带着目的去接近落仙儿，为何最后会对她起怜悯之心？百里寒不明白。
既然落仙儿已然诞生落女血脉，他爹为何对落仙儿提出条件，她可以活着，但要做妾。
落仙儿不同意，便在红石崖纵身一跃。
而他爹却反常的把红石崖底翻个底朝天，找到了落仙儿的尸体。
也就是那天，百里琰抱着百里优从崖底出来时，百里锦就决定，要彻底把落女利用干净。
百里锦想着，等到百里优长大，那他就可以仿照他爹那样，用了百里优。
可谁知，百里琰对百里优疼爱有加，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更别说要杀了百里优。
她失踪后，首先被怀疑的便是百里锦。
百里锦不得已，只得自废双腿来获取百里琰的信任。
可百里琰仍是发现了，他在百里优失踪之事上有很多疑点。
一不做二不休。
“我早已忍他许久，遂杀了他。”
听到百里锦平淡的说出弑父隐情时，殷容七对眼前的他，更多了戒备。
他对亲生父亲都如此，那无忧的话……
“容七，我很欣赏你。”说到这里，百里锦笑的更开怀。“但你仍没我聪明，我从来没藏过优。”他静静站在冰棺前，轻敲棺面。“她可从来没离开我呢。”
百里锦抬手，在那棺面一抹，手上的热气祛除冰棺的寒气。
身袭素衣的百里优，像是摆设的被人搁置在冰棺之内，就这么直直的落到殷容七眼底。
她惨白的脸，紧闭的眸，还有攀附在乌发上的冰霜。
容七的眼里藏不住惊恐之色，还有，强烈的怒意，杀意。
他虽没动半步，可他周遭的花石却颤动着，像是被狂风暴雨所袭击，但此时无风。
“百里锦，这便是你爱护她的方式吗？”他周遭像是有气流，衣裳翻飞，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剑。“未免太过分。”
容七从不用剑，南承安知道，可他也结结实实的看到殷容七手里的剑。
再看，他自个儿的剑竟无缘无故跑到殷容七手里，他竟然不知道？
玉青子以剑出名，他教授的两名弟子都习过剑术，易归人的剑术已臻绝境，容七的剑术如何，谁也不知，因为殷容七从不用剑。
百里锦却在笑。“这么生气吗？”都用上剑了。
殷容七不语，反手一挥，只见一道剑气直劈向百里锦，百里锦倾身闪躲，剑气落下之地，花草连根拔起，全都折断。
百里锦讥笑。“武功这么差，怎么能保护我妹妹！”
“是吗？”殷容七放魂弃心，直接调动全身心力。“请百里锦公子多多指教。”
方平静下来的气，又躁动起来，比之前更甚。
而更令南承安担忧的是，原本附在殷容七脖颈上的银线，早已消失不见。
不见穿骨线，那就意味着容七自个儿突破了缺盆穴。
“容七……你住手……缺盆穴会让你……”被容七周遭身上的气所干扰，南承安大喊。“武功尽失的！”
南承安话才落下，殷容七身影瞬间消失，作势朝百里锦攻去。
这次是完完全全的不设防。
百里锦功力不俗，几招下来，却败下阵来，就算不松懈，也直接被殷容七刺伤几处要害。
望着百里锦吐出几口鲜血，殷容七提剑，面无表情的走向他。
冰凉的剑刃搁置在他脖颈之上，百里锦却一点都不惊恐，只是道：“你剑术也不过如此。”
“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要杀便杀。”
百里锦丝毫不觉悔改，可殷容七已无心力去杀百里锦。
他现在只想把百里优从冰棺里解救出来。
殷容七道：“我待会再找你算账。”
就在他转身之时，百里锦却趁他不注意，反手提剑对他起杀意，而殷容七早已感受到。
他唉叹声，直接提剑，直接朝百里锦心口处刺去。
“不要杀他！”
但就在此刻，一道撕心裂肺的声调响起，殷容七望去，却是百里羽。
她饱经风霜，身边跟着百里寒。
百里锦厌恶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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